45 審訊(下)
第四十五章審訊(下)
侯業被刁翔的話氣得半死,可這衆目睽睽之下,而且刁允已經開口喝斥了刁翔,他若再揪住刁翔不放的話,舍本逐末不說,還容易給人一種仗勢欺人的感覺。
沉思片刻,侯業頗為無奈的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為何你一年不曾入城,偏偏前日入城?”
這點水平還跟小爺玩,真當小爺上輩子那些刑偵劇是白看的?
秦風笑道:“大人可以去打聽打聽,自草民之父病亡之後,草民便渾渾噩噩了一年,兩月之前剛剛清醒,可這身體卻不算好,還患了失魂之症,從前的一切忘得清清楚楚。”
“這兩月來,草民身子大好,便想來見識見識我大隋都城,順便前往皇城沐浴一下皇恩浩蕩,敢問大人,有什麽問題?”
你他娘的不講究,沒事把皇帝擡出來也就罷了,去皇城外繞一圈就能沐浴到皇恩?糊弄傻子呢!
心裏雖然這麽想,可話卻不能這麽說,否則诽謗皇帝的罪名,誰能保他?
侯業有些無奈道:“可你為何要去北城,為何要在四方樓吃飯?”
秦風如今真的有些懷疑侯業的智商,沒證據也就罷了,還盡問這些蠢問題,你這官是買來的嗎?
“草民敢問大人,這大興城中,除了皇城和各官衙之外,草民有哪裏不能去?至于為何要在四方樓吃飯...不過是因為草民想,而草民身上呢,正好有些銀錢,便去了,不知這個理由夠不夠?”
話雖然慵懶,甚至有些搞笑,可秦風的雙目卻冰冷冷地看着侯業,嘴角甚至還扯出了一抹冷笑。
柳詠德就是老子殺的,不服你來咬我啊!
侯業怒發沖冠,伸手拿起小案上的驚堂木便想朝秦風砸去,可擡到一半,卻被他生生止住了。
刁允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就在身後,侯業敢斷定,今日自己但凡有一點出格,彈劾自己的奏疏明日便會出現在皇帝的龍案上,但他卻不敢肯定太子會不會出言保自己。
畢竟自家兄弟那個太子校書,聽起來是太子的嫡系,可他自己卻清楚,一個從九品的小官,怎麽可能會被太子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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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業的動作落在秦風眼中,他沒有絲毫停頓,繼續道:“大人,草民與那柳詠德往日無怨,今日無仇,雖說有過一面之緣,但卻沒有殺他的理由。不知大人是聽信了何人的讒言,竟然說草民是殺人兇犯,今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還請大人還我一個公道才是。”
無憂無仇?
侯業很想噴秦風一臉口水,具體怎麽回事難道還要老子來告訴你?
可這話他卻無法開口,難道讓他告訴所有人,是自己眼紅秦風的財路,然後讓柳詠德逼迫秦風交出來,逼迫不成便改為欺壓,最後為人所殺?
這事不管地不地道,他侯業都丢不起這個人。
秦風臉上始終挂着笑,态度也是不卑不亢,讓人心生好感,可話卻咄咄逼人,絲毫沒給侯業留下餘地。
“說得好!”刁翔振臂高呼道:“一定要揪出那個陷害我兄弟的小人,小爺定要将他千刀萬剮!”
為難我兄弟?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麽德行!
魏徵雙拳緊握,比身在大堂中的秦風還要激動。
堂下的衙役們都有些郁悶,他們算是看出來了,侯業根本沒有證據,沒證據你抓什麽人,若只是平民百姓倒還罷了,屈打成招的事他們也不是沒見識過,但一個五品世家子弟不說,外帶得罪了頂頭上司刁允,大人你這是圖什麽?
侯業自己也是有苦難言,他本以為秦風不過是一個纨绔子弟,随便吓唬兩下也就服軟了,到時候秦風自己認罪,你刁允還能說什麽?
可沒想到這個纨绔子弟脾氣夠硬,沒給自己一點可趁之機不說,竟然嘲諷自己!
沒錯,在他看來,秦風臉上那抹冷笑就是在嘲諷他,而且還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柳詠德就是這小子殺的,偏偏自己還拿他沒辦法,這種感覺...侯業自從當官以後很多年都沒有感受到了。
怎麽辦?
當着這麽多的百姓,還有刁允在場,侯業有些騎虎難下。
抓起來,他只要敢下這個命令,只怕刁允立刻就會去京兆尹,甚至禦前告狀,并且把消息散播出去,自己這名聲可就臭了,而且連官職都有可能保不住。
不抓,柳詠德死了倒是小事,一條狗而已,自己想要多少都有,可自己這威信可就掃地了。日後整個大興官場上的人都會知道,他侯業就是一個笑話,連一個罪官之子都搞不定,太子那裏,想要得到重用也将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一個是名聲掃地,還可能丢官,另一個則是前途無亮,不管哪一個,侯業都不願承受。
深吸一口氣,侯業獰笑道:“如果本官說有證據呢?”
大堂內的氣氛陡然一變,只見魏徵的雙眼頓時變得通紅,雙拳緊握,便想沖進堂中。
“你想幹什麽?”
刁翔一把拉住魏徵,一雙小眼睛精光四射,哪還有剛才的沖動,只見他壓低聲音,不動聲色道:“別沖動,我那兄弟自小就是個聰明的,既然他敢來,定然心裏已經有了計較,更何況我爹就在堂中,定然不會看着子玉兄吃虧的。”
“你一不是官,二就豆丁這麽大,沖進去能頂什麽用,只會給子玉兄添亂罷了。聽我的,乖乖在這裏等着,若是...你我再想辦法不遲,大不了我去求我爹,說什麽都要保住子玉兄的命。”
魏徵咬牙道:“恩師當然不會有事!否則的話,我...”
小東西牙齒咬得咯咯響,讓刁翔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得,這一家子都是瘋子,老的秦毅什麽事都敢攙和,丢了官不說,自己還憂憤而死,小的也是個膽大包天的,就連收個弟子也是狠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刁翔不傻,其實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事基本就是他那兄弟做下的,只是手腳幹淨,沒留下任何的證據。
至于之前的魯莽,他更多的是在做個他爹刁允看,或者說給刁允施加壓力,讓他爹救他這個兄弟。
堂中的秦風不知道身後發生了這麽多事,說實話,他的心裏有些打鼓。
這狗日的難道想和自己玩命?
證據确實沒有,但動機卻有,而且不管侯業還是秦風都清楚,這一系列破事就是因為那條商路。
可這事沒法拿到明面上來說,否則秦風固然逃不掉殺人的罪責,但是他侯業就能逃掉逼迫百姓的罪名了?
這是一把雙刃劍,傷敵傷己,而秦風之所以敢如此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就是心中篤定侯業不敢把真相說出來。
可如今的情況,侯業是打算魚死網破了嗎?
秦風有點拿不準,難道是自己逼迫太甚?可自己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啊,是侯業這個糊塗蛋根本沒有證據便命人把自己抓來,總不能讓我秦家大少爺什麽都不說就認罪伏法吧?
他娘的,老子現在是民,是光腳的,你是官,是穿鞋的,光腳的能怕穿鞋的嗎?
不能!
想到這裏,秦風踏前一步,朗聲道:“侯大人,草民自問平生胡鬧雖然不少,但卻從不曾做過惡事。今日之事,純屬無妄之災,若大人手中有證據,那就拿出來,草民束手就擒不說,伸直了脖子給大人下刀!”
“可若是拿不出證據來,這冤枉一個良善百姓的事,大人是不是也要給我一個交代?”
“說得好!”
這次不是刁翔一個人捧場了,而是在堂外所有的百姓齊聲叫好。他們或許大部分時候都不願攙和這種事,但今日情況卻不同。
秦風的話有理有據,大義凜然,配合着他不錯的相貌,再加上人們同情弱者的天性,本來就更容易獲得衆人的好感。
更重要的是,秦風把自己放在了一個百姓的身份上,在場的大多都是平頭百姓,他們雖然不願意和官府打交道,可沒人敢保證自己這一輩子就肯定不會遇到事。
如果秦風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之下被定了罪,那以後他們遇到同樣情況的時候,官府是不是也能如此草菅人命?
秦風一句話,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大家齊聲叫好也就不奇怪了。
你他娘的也是良善百姓?
侯業此時心中就跟哔了狗一樣惡心,別人不清楚怎麽回事,你小子自己也不清楚?這良善百姓四個字是怎麽說出口的,臉都不要了啊!
侯業的臉在顫抖着,嘴唇開阖好幾次,他很想把柳詠德和秦風的恩怨說出來,可一想到柳詠德的背後就是自己,這話卻有點開不了口。
霎那間,侯業的臉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變換之快,只怕後世川劇中表演變臉的師傅來了只怕也得自嘆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