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落水

這一日,是冬至。

天還未亮,天空就開始飄落白雪,緊接着雪下得越來越大,大地一片銀裝素裹。

清晨,歡兒醒來時略感腰疼,只不過疼的不輕不重,她自覺得并無大礙。推開窗,北風呼嘯,一片雪花遮住了她的雙眸,她這才驚覺原來冬天來了。

盥洗過後,她喝了一碗清粥,剛喝了沒幾口金釵便跑來道:“殿下,汝陰侯方才派人送了封信到府上。”

歡兒拆開信封,只見裏面的信紙上只寫着寥寥數字:吾妹歡兒,今日未時東郊相見,獨自前來。

“這汝陰侯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有事兒沒事兒就往咱們府裏跑,今天好端端的送一封信來做什麽?”蘿香道。

就是,他好端端的送封信來作甚?莫不是想了什麽壞主意要來折騰自己?歡兒暗暗道。

“殿下,上頭寫了什麽呀?”蘿香又問道。

歡兒将信紙放在桌上道:“他約我出去玩兒呢。”

金釵聽聞,淺淺笑說:“這就奇了,既然是約殿下去玩兒,好好的送封書信來作甚?就算是侯爺他自個兒不想來親自與殿下說,讓下人傳個口信兒也是可以的。”

歡兒喝了一口粥,不清不楚的道:“誰知道呢,他這人從關州回來後變得奇奇怪怪的。”

“可不是麽。”蘿香抿嘴笑說:“也不知這汝陰侯是去考狀元還是去打仗的,回來反而變得文绉绉的了。”

快至未時,歡兒本打算出發趕往東郊,可突然覺得若是只有她和葉銘風二人未免無聊了些,于是喊上了防風慕一同前去。

歡兒與防風慕二人駕馬抵達東郊之時,一輛馬車早已停在了東郊的城門邊上。

馬車旁站着一位身着布衣的車夫,車上正坐着一位妙齡女子,她不過破瓜之年,膚色白皙,身上披着的大紅色披風襯極了她的容顏。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那男子看起來比她年長幾歲,正将一個白玉手爐遞給她。

“表哥。”歡兒見了那男子,勒住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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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披着紅色披風的女子,見了歡兒,即刻下了馬車向她行禮道:“見過殿下。”

葉銘風回頭,見是歡兒,悠悠道:“你終于來了。”

歡兒下了馬,走近他道:“什麽叫我終于來了?好像你等了我很久似的。”

“我可不是等了你許久。”葉銘風道。

“這會兒才剛過巳時呢。”歡兒道。

葉銘風這時才注意到歡兒身後還跟着一個男子,于是不滿道:“我不是讓你一個人來麽,你怎麽多帶了一個人?”

“我肯赴你的約就已經夠意思了,為何要什麽事兒都聽你的?”歡兒将目光轉至那名披着紅色披風的女子身上,“你不是也帶了绮蕊姑娘麽。”

葉銘風帶着绮蕊,卻讓歡兒獨自一人前來,原想着要在歡兒面前對绮蕊百般疼愛讓她吃醋,可誰知道她卻帶了防風慕前來,看來他的計策難以成功了。

“你找我來到底要幹什麽?”歡兒問道。

葉銘風聽後,立即上了馬車,從馬車裏搬出了兩個冰床道:“來玩冰嬉啊。”

歡兒看了看他拿出來的冰床,不像她平日裏所見可以容下十幾人的那麽大,這個冰床只能容下一人,形狀如同木盒子一般,只是上面多出了一根麻繩。

“今日下的雪太大,前面有個湖,裏面的水早已結成厚厚的冰了,我們去湖面上玩兒。”葉銘風又道。

說着,四人便來到湖面旁。

葉銘風率先走到湖中的冰面上,對三人道:“我們分兩組比賽如何?”

“比什麽?”歡兒問道。

“現在有兩個冰床,我們分兩組,我和绮蕊一組你和防風慕一組,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是起點,湖的另外一邊是終點。每一組一人坐在冰床上,另外一人推車,哪一組先從起點到達終點并且冰床上的人沒有掉下裏哪一組便獲勝。”葉銘風道。

歡兒咂了咂嘴,冷冷道:“你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呢,這游戲未免也太無聊了些。”

葉銘風見歡兒拆自己的臺,不悅道:“聽起來無聊,可玩兒起來就未必了。”

歡兒看了看葉銘風腳邊的兩個冰床,突然明白了什麽,質問他道:“這冰床只能兩個人才能玩起來,你帶了兩個冰床卻讓我獨自一人前來,到底有何意圖?”

“呃... ...”葉銘風遲疑了一會兒道:“我府裏的車夫也來了,不就剛好湊齊了四個人了。”

“你居然讓我跟一個車夫一組,本宮可是儲君。”說着,歡兒便走上前去想要狠狠的捏葉銘風的耳朵,可還未等她觸及他的耳朵,葉銘風便用手制止她委屈的道:“我又沒說讓你跟車夫一組。”

“這還差不多。”歡兒道。

很快,比賽便開始了。歡兒與葉銘風各自站在湖的左右兩側,兩人分別拽着兩條麻繩,麻繩的另一端綁着兩個冰床。左右冰床之上分別坐着防風慕和绮蕊二人,待葉銘風身後的绮蕊一聲令下,歡兒和葉銘風便出發向對岸跑去。

冰面十分光滑,好在葉銘風和歡兒兩人兒時經常在一起玩冰嬉,二人皆是老手,因此知道如何才能在冰面上穩當當的行走。

兩人的速度不相上下,全程算得上是平行前進。正當二人快要到達終點之時,葉銘風忽然向她靠近,不懷好意的對她笑說:“我們來些刺激的玩兒法如何?”

“你想怎麽玩兒?”歡兒挑眉一笑。

葉銘風未答歡兒,只是對身後的绮蕊道:“抓緊了。”之後,用力一甩手中的麻繩,将自己的冰床與歡兒的冰床相撞。歡兒和防風慕還未來得及準備,便被那二人撞了個措手不及。

“啊... ...”

葉銘風方才那一下撞擊,将歡兒手中握的麻繩兒弄斷了。她一個重心不穩,身子往前一傾,她奮力穩住重心,好不容易站穩突然小腿一疼,整個人又倒了下去。

“啪... ...”

歡兒剛想站起來便聽見了什麽東西裂開的聲音,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身子便往下一沉,緊接着刺骨的冰寒傳遍全身。

“歡兒... ...”葉銘風見湖面裂開了一個小口,又見她掉入了水中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立即上前對歡兒伸出手道:“把手給我。”

歡兒是會凫水之人,因此沒有顯露出半分畏懼之色。只是這湖水太冷,凍得她全身僵硬,又加上她身穿厚重的棉衣,棉衣吸了水使她的身子變得異常的沉,導致她的思緒和行動便得緩慢。

還未等歡兒向他伸出雙手,他便拽住她的衣領将她拖了上來。所幸冰面上裂開的口子只有容得下一人的長寬,再加上他氣力大,歡兒并沒有在冰水中待太久。

“去哪?”歡兒見葉銘風将自己抱起來正朝着岸邊走去,于是問道。

葉銘風低聲道:“我帶你去馬車上,你的衣裳濕透了,得脫下來。”

随後,葉銘風将歡兒抱進了馬車,又将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拿給歡兒道:“你把衣服都脫了,穿上我的吧。”

“謝謝。”也許是因為冷的緣故,歡兒的聲音有些哆嗦。

“不用謝。”語落,他便走下了馬車。

歡兒将車內的簾幔拉好,哆嗦着脫去自己身上的衣裳。車內雖擺着炭爐,但歡兒的身上依舊抖得厲害,

車外,葉銘風的聲音傳來道:“換好了嗎?”

“還沒。”她輕聲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歡兒才将身上脫得唯獨剩下亵衣和亵褲,她正思量着是否要脫去,便又聽見葉銘風在車外道:“你的亵衣和亵褲也脫下來吧,車內有毯子,你自己拿來蓋一下身子。”

歡兒聽罷,面色一紅,猛地轉頭環顧四周,只見四周都被他遮得嚴嚴實實并無縫隙。

他應該不可能偷看到才是,興許是自己想多了。歡兒暗自想道。

她脫下自己的亵衣亵褲,換上葉銘風給她的外衣,裹上毯子,對車外之人道:“我換好了。”

“我進來了。”

語落,簾幔被人擡起,一襲冷風灌入了歡兒的體內。

“我先送你回府... ...”葉銘風道。

“好。”歡兒道。

歡兒言罷,他拉起簾幔的一角,對車夫道:“出發去皇太女府。”

“是。”那車夫道。

葉銘風坐到歡兒身邊,一手将歡兒攬在懷裏柔聲道:“還冷嗎?”

“不冷,我沒那麽嬌氣的。”歡兒搖搖頭道。

葉銘風将她蓋着的毯子掖嚴實,低低的在她耳畔說:“對不起。”

她從未聽過他用這麽輕柔誠懇的語氣跟自己道過歉,只覺得有一種道不明的怪異,于是用平常的語氣,略帶嗔怒的對他道:“都怪你,害得我渾身都濕透了,冷死我了。要是此次你讓我生病了,我定是饒不了你。”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聲。

歡兒從未見過他這樣對待自己,一時竟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麽。他們兩人從小在一塊長大,時常在一起打鬧,磕着碰着在所難免。歡兒比他年幼又是個女子與他嬉鬧之時經常受傷,她自己把這當做家常便飯了,他也從未跟她道過歉,此次她不過是掉到水裏了全身上下沒有絲毫損傷,他這般道歉反倒讓歡兒覺得十分不習慣。

東郊,湖水結成的冰面之上,防風慕久久的伫立着。他望着方才忽然裂開的冰面,一下子竟陷入了沉思。

“防風公子。”他身後,一位穿着大紅色鬥篷的妙齡女子對他道:“侯爺送殿下先行回府了,侯府與這裏有一段距離,奴家不會騎馬,可否請公子送我一程?”

“有何不可。”防風慕笑言:“只要绮蕊姑娘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公子請問?”绮蕊道。

防風慕看着破裂的冰面,“汝陰侯這麽做的意義何在?”

“什麽?”绮蕊裝做什麽都不明白的模樣。

防風慕看着她,淡淡道:“方才姑娘坐在冰床上與我相撞的時候,我可看的明明白白,姑娘竟拿出了匕首将太女殿下拉着的繩子割斷了。殿下因為繩子突然斷裂身子往前一傾,當她找到重心站穩之時侯爺又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個石子朝殿下的腿部打了過去,殿下因為沒有防備身子再次往前一傾摔在了地上。”

“當然更奇怪的是,這冰面裂開的形狀十分不自然,像是提前被人做了手腳一般。”防風慕又道:“你不要告訴我,侯爺只是為了想要贏得一個小小的比賽,就如此大費周章的給殿下設下陷阱。”

聽完防風慕所言,绮蕊只是一笑,說道:“侯爺知道此事瞞不過防風公子,所以根本沒打算要對公子隐瞞。不過公子也無需多慮,侯爺與殿下兩小無猜,他是萬萬不會去傷害殿下的。侯爺只不過是想讓殿下病幾日,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為何要讓她病幾日?”他又問。

“明日公子自然會知道。”她言後,又說:“侯爺知道公子不是一個多話之人,這件事情還請公子爛在心裏,畢竟話多者容易惹禍上身殃及其家人。”

她的意思防風慕自然明白,只道:“請姑娘轉告侯爺,我會按照他的意思做。只是姑娘原是殿下買來的丫頭,這樣一心向着侯爺是不是有些不妥?”

“绮蕊如今的主子是葉侯爺,理應聽命于侯爺。”绮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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