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22

沈思霏出門接電話後不久，陳今把桌上那紮眼又詭異的深紅色戒指盒給拿起來，塞回賀西洲的手心裏。

陳今看穿一切：“阿霏心思深，情緒內斂，陪伴我多年我看不出他的心思。我也忘了跟他說清楚，這事的确怨我。不過賀總，您就別參和這個熱鬧了吧。”

賀西洲挑眉：“為什麽我不可以喜歡你？”

陳今道：“傳言賀老爺子最怕的就是後繼無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為了氣你們家老爺子，跟一個beta結婚，你們賀家打算絕後嗎？”

而且他直男，是兄弟就當笑話，要被陌生人表白，他早當耍流氓揍上去了。

賀西洲眸光微斂。

賀家到了他父母這一代，內鬥嚴重，最後他父親、也是賀家老二身死，賀家老大身死，老三瘋癫，進了療養院。

所以他才會被賀老爺子一路扶持，到賀氏集團總裁、賀家家主的位子。

賀老爺子眼中沒有半分親情可言，只有兩件事，一是賀家香火，二是家産。

所以陳今的話并非沒有道理。

“講真，撇去這些，您老也肯定不會喜歡我。”陳今說，“所以，賀總，您貴人有大量，放過我這個平民老百姓。”

……

周圍沒人，空氣安靜，聽筒對面的聲音清晰地能聽見輕微的呼吸。

沈思霏感覺從腳底蔓上一層刻骨的涼意，眼瞳仿佛是不帶一絲感情的漠然冰冷。

他面無表情說：“這周末學校不放假，我有課，下周吧。”

男人有些愠怒，斥責道：“沈思霏，你還認不認沈家這個家門了？認不認我這個父親了？三個月不回家，你就打算在你那又小又破的公寓住一輩子住到老死嗎？”

沈思霏冷笑道：“我就是在這又小又破的地方住着，也不會回去，免得又氣着您，您說我說的中不中肯？”

沈父怒斥道：“沈思霏，怎麽跟父親說話的！你一沈家長子，整天在外面獨自一人能混出點什麽名堂來？！做個鬼的高中老師，你趕緊給我把那個工作辭了，來公司裏找點事幹。”

沈思霏眯起眼，“您知道我為什麽選這條路。”

“我真是白養了你這白眼狼。”沈父暴怒地挂了電話，“這周末，你就給我滾回來。”

氣氛又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沈思霏背貼着牆壁，微垂着頭，臉埋在陰影裏，看不清楚表情。

沈母生下沈思霏後得了産後抑郁，身體一下就垮了，在某天夜晚，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走了。

妻子死後半年沒到，沈父再娶，繼母三個月後就給沈父生了個可愛的小女孩。兩年後，又生了個男孩，後來分化成了alpha。

沈思霏在沈家的日子不好過，沈父刻板嚴苛，繼母小肚雞腸又陰險狡詐。沈思霏不得不到陳家的福利院避難。長大後，他毅然決然地放棄了自己對家産的繼承權，改了志願，當了老師。

老師什麽都好，還有寒暑假。

如果可以，他希望和沈家什麽瓜葛都沒有。就這麽平淡安穩。

沈思霏等了一會兒，情緒緩過來了，才回了包間，坐回椅子上。

陳今看他，“怎麽？是沈伯父打過來的？”

沈思霏輕聲說：“他讓我回去吃頓飯。”

豪門多恩怨糾紛，沈母當初懷着孩子的日子裏，沈父出軌，害得沈母産後抑郁自殺，陳今也是知道的。沈母出身優良，性子軟弱，最主要的還是遇人不淑。

繼母李氏又接連生了個一女一男，特別是沈思霏的弟弟沈華皓出生後，他在沈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沒娘養爹不疼的，沈思霏在沈家一點都不像個小少爺，落魄極了。

陳今道：“就吃個飯，不是什麽大事。你放寬心，這些年我看沈伯父對你有些內疚，你長大了他也不會逼你了。”

沈思霏點點頭，一擡頭，就看到賀西洲注視着的目光。

沈思霏頓時神色變冷，嘴唇抿緊。

這個表情陳今很熟悉，是沈思霏發怒、要挑刺的前兆。

陳今忙出聲：“等一下！你們看這盤菜多好看……啊，還撒了香菜，聞着真香。”

陳今拿起公筷夾了一塊肉給這兩人，“快嘗嘗啊，味道很不錯的。”

沈思霏把香菜挑出來，“不吃香菜。”

賀西洲挑香菜的動作一頓，陳今：“……賀總也不吃香菜嗎？”

賀西洲：“……不吃。”

陳今笑道：“哈哈哈你們兩個口味怎麽都這麽像，思霏不怎麽能吃辣，賀總好像也不吃吧？”

他身側的兩人又都放下了筷子，賀西洲聲音冷硬：“……我可以吃辣。”

沈思霏笑眯眯：“那我叫服務員，給賀總來一份麻辣兔頭，大補。”

陳今：“……”

賀西洲維持着端莊矜貴的表象，忍住把盤子裏的香菜糊對面人一臉的念頭。

輕佻刻薄、窮兇極惡，永遠喜歡與他對着幹的沈思霏。

……

賀西洲出門買單的時候，前臺說：“賬單已經結了，是一位姓沈的先生結的。”

賀西洲心情頓時又有些不好，他點了點頭，出了門，天氣不錯，沈思霏已經離開了。

他點了支煙，靠在車上劃手機，莫名想要問問沈思霏，怎麽最後去做了老師。但找來找去，兩人好像根本沒留聯系方式。

助理給他發了消息：賀總，戒指還滿意嗎？成功了嗎？

戒指是助理給挑的，他也沒看過一眼。他從口袋裏掏出那盒子，想把它丢進垃圾桶，最後又放棄了。

賀總回：沒成，拿去賣了，給慈善事業捐款。

失敗了倒也沒什麽失落的情緒，他抽了口煙，繼續回消息：給我去查個人，沈家的大少爺沈思霏。

……

沈思霏原本下午沒課，周末決定回家一趟後，他不得不跟其他老師調個課，把周末的課先上了。

高三課業繁重，他上完課就一直在批改作業。班級三十個人，要掌握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還是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周五下午，他批完作業從椅子上站起來，擡了擡酸痛的手臂。恰好他的數學課代表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沈思霏叫住人，“張幼文，過來把模拟卷發下去。讓大家這個周末抽空訂正一下，下周我回來講。”

課代表張幼文的身量比沈思霏還要高，他不得不微微仰頭看他的學生，一邊交代事宜，一邊在心裏吐槽這令人羨慕的alpha基因。

在十八歲成人的時候第二性別分化，張幼文是alpha，而且他長相帥氣，利落的短發，穿着球服的時候，能明顯看出寬肩窄腰大長腿，做事粗中有細，十分靠譜，很受女孩子歡迎。

張幼文輕松抱着一整疊試卷和作業本，“這周末您不在學校嗎？”

高三學校統一一個月放一次假期，周末都拿來自習和上課，老師也會留在學校。沈思霏說：“這周末我有事請假，要是有數學問題，可以去問隔壁李老師。還有，別忘了周日晚上前把作業收齊。”

沈思霏拍了拍張幼文的肩膀，笑眯眯問：“剛打球回來？”

張幼文笑着擦了擦額角的汗，露出整齊又潔白的牙齒，顯得特別陽光帥氣：“上節體育課。”

沈思霏挑眉：“注意身體，別凍感冒了。還有……盡量別出汗，不然信息素味道都散發出來了。教導主任看到又要請你去喝茶了。”

為了保證高考不出意外，第二性別會被絕對壓抑，alpha和omega禁止散發信息素，以免發生不合時宜的事。

出汗會伴随着信息素散發，張幼文一靠近，沈思霏就聞到了他身上如陽光一樣溫暖的信息素的味道，特別朝氣蓬勃。

張幼文低頭看到老師微微彎着的眉眼，那雙眼瞳好看如琉璃，愣了一下，臉頰頓時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笑。

沈思霏擺擺手讓他走了。

張幼文便幹脆去換了套衣服，又噴上遮掩信息素的噴霧，等徹底沒味道了，才回了教室。他坐回座位上，聽到同桌說：“你知道嗎？思妃老師其實是個omega。”

後面的女同學湊過頭來，“我也聽說了，我一直以為思妃老師是beta呢。”

“這沒什麽奇怪的吧，畢竟也不是沒有omega做老師。而且沈老師的職工表上明明确确寫着第二性別是omega呢，只是沈老師比較低調。對了，你們能不能不要叫思妃老師啦，讓老師聽到多不尊重啊。”

女同學沉思說：“那你們說，思妃老師有配偶了嗎？”

有沒有配偶張幼文不知道，只是腦中浮現沈思霏的上課的身影來，清瘦而修長，手指白皙，嗓音淡淡的，似乎永遠平靜沉着，從未失态，确實容易讓人覺得像是beta。

但好像只有omega才能細微地捕捉到alpha的信息素。所以沈思霏才會最先發現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

沈思霏特意在學校多留了一個小時，六點的時候才下班回去。正好在教學樓前碰到一個熟人，是以前在一個福利院裏的博園。

博園跟他在一所高中任教，人長得斯文，帶着黑框眼鏡，露出一絲驚喜又真摯的笑來：“沈老師，才下課嗎？帶高三班真的辛苦了。”

沈思霏搖頭說：“還好。”

他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性子，氣質随和，但內裏疏離倨傲，待人處事從來與熱情無關。

博園倒也不在意，和他一起往校門口走，說：“你知道嗎，我們福利院裏的那個沈川，也是現在賀家繼承人賀總，前幾日忽然給福利院捐了一大半筆款項。”

沈思霏挑眉，博園說：“賀總這人看着冷冰冰的，到底是陳院長帶回福利院的，才讓他活下來。他事業有成歸來，願意捐款，也存了報恩的心思。”

沈思霏面上贊同，心裏卻搖頭。

賀大總裁，就是一大豬蹄子。

作者有話要說：沈：有事沒事怼賀總，闊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