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受驚
幼儀第一次見到了汪老板,覺得她做生意真得很特別。利姨媽去買報廢的布料,本來就是心甘情願,并不是她已壞充好欺騙人,可她卻專程登門來道歉,還帶着貴重的禮物。若是長期以往下去,她還怎麽賺錢啊?
不過幼儀很快就想明白了,汪老板帶着婆子抱着上好的布匹登門,很快就會傳得街知巷聞。衆人肯定會說,錦繡坊做生意童叟無欺,而且即便是買到瑕疵品也不怕。若只單單涉及利家也就算了,關鍵是還跟郡主沾上了邊。“錦繡坊”三個字剛剛暫時離開衆人茶餘飯後的話題,眼下又會被重新提及。
這位汪老板真是做生意的高手,能夠抓住任何一個機會。幼儀不由得細細盯着她瞧起來,她似乎是感覺到有目光,扭頭撞見幼儀的眼神微微點頭笑了笑。
幼儀也回笑了一下,本來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看,可偏生眼睛就往人家身上溜。幼儀覺得汪老板真是個有魅力的女人,不過她的氣質不屬于鋒芒外露招蜂引蝶的那種,她就像磁石一樣,就是有能抓住人眼球的吸引力。
“府上女眷不少,我還帶來了一張能打折扣的優惠卡。拿這張卡片去店裏消費,有優惠。”汪老板拿出一張小巧的卡片,還沒有巴掌大。
幼儀仔細瞧,只見那張卡片是銀色的,上面只印着三個奇怪的圖形,下面一小行寫着“錦繡坊”三個字。
汪老板很貼心的準備了兩張,她知道利姨媽住在金家,送禮不好只送一家。
“拿這麽個小東西買東西就能便宜?”封氏倒是聽過錦繡坊有什麽卡片,得是老顧客才能有,而且還得看什麽積分。
汪老板點點頭,笑着回道:“這張是我們店裏的銀卡,憑卡可以打九折。每次消費都會積分,若是積分多了就會自動升為金卡,到時候就可以打七折。”
七折?也就是說一百兩的衣裳只需要七十兩,這可是優惠了一大塊!
封氏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捏住卡片又說道:“我看這卡片漂亮是挺漂亮,可若是有心人想要仿制也不是難事。到時候豈不是分不出真僞,會造成損失?”
汪老板聞言走過來,把卡片翻轉,只見背面最下面有一行十八位的數字。
“這一串數字是編碼,我們那裏有登記,每列數字對應的顧客不同。有人拿着卡到店裏消費,我們的店小二會認真核對,不會發生夫人擔心的事情。”
真是環環相扣,想必她在錦繡坊的管理上也是這般嚴謹,所以才能赤手空拳一個人打出一片天下來。金家是商人出身,眼下族裏還經營着不少買賣。全靠金家幾兄弟肯定是分身乏術,可是金家直系就有三房,下面的子侄、家奴衆多,再加上旁系分支,找些信得過的自己人還是充裕的。即便是如此,因為生意上的事情還曾經鬧到族長那裏,似乎是有人私吞財物。表面看不出什麽,暗地裏多少龌龊勾當,明争暗鬥相互下絆子,就是為了一個管事的位置。甚至為此還大打出手,鬧得親戚不像親戚,永不往來的都有。
汪老板一介女流,在都城親戚、朋友全無,她竟然能震懾的住老謀深算的掌櫃,光是這份本事就不得不讓人佩服!聽說她不常在鋪子裏,經常在家裏設計一些衣裳的樣式和最新的印染、紡織方法,到月底才去查一次賬。空閑下來就各地跑,她最喜歡兩樣東西——美食和游歷。
傳言雖不可全信,幼儀卻能從她的言談舉止中看出端倪。她年紀不大,二十左右歲,卻能感覺出她有深厚的底蘊,似乎渾身都是故事。幼儀兩世為人,自覺看透人性,可面前的汪老板還是讓幼儀捉摸不透。她是個謎一樣的女子,明明笑呵呵的就坐在你面前,卻讓你感覺遠隔千山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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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老板小坐片刻便告辭,收了人家的禮物自然要客氣些,封氏留飯她推脫掉。雖說沒說上一句話,幼儀卻對她印象深刻,心中竟隐隐期待能夠詳談一次。
看着她出去,利姨媽頗有些遺憾地說道:“孤身一人無依無靠,賺多少銀子又能怎麽樣?連個花自己錢得人都找不着!女人這輩子最終還是得嫁人生子,如花似玉的時候就那麽幾年,不抓緊可就耽擱了。成了老姑娘,即使再優秀也找不到好對象了。”
“看汪老板的為人眼光一定很高,可這高門……”封氏見姑娘們都在,便停下不說了。
利姨媽更是用憂慮的眼神瞧了宛若一眼,讓幼儀心中起疑。難不成又有人上門給宛若提親了?現如今府中的幾位姑娘,只有宛若滿了十五,按照習俗是到了找婆家的時候。聽利姨媽方才的口風,似乎在這件事上憂心忡忡。
宛若的臉有些微紅,一提到婚事二字她就心跳加速。前一陣子商家的事情剛剛過去,利姨媽為之遺憾,而她心中卻在暗暗竊喜。商家是大禹有名望的四大家族之一,她自問實在是難以高攀。到那樣的人家,她這輩子都挺不起腰板說上一句半句的話,即便是高床暖枕穿金戴金奴仆成群,又會有什麽意思呢?
跟着封氏和衆姐妹出去交際了幾次,尤其是在李府那回,她越發覺得都城不是個讓人舒坦過日子的地方。權貴太多,她這樣的拽尾小民活得太累。
她有些懷念老家滄州的濃濃鄉情,地方不大,民風淳樸,人與人之間差距不大,不需要每日巴結、奉承的讨生活。如果要嫁人,回滄州去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她一個姑娘家,沒得不要臉說出這樣的話,只能由着母親安排。
聽見長輩談論這個話題,玉儀很識趣的站起來,姐妹們都跟着出去了。
封氏又跟利姨媽說了會體己話,到了飯時苦留利姨媽。利姨媽只好留下,吃罷飯又吃了一會兒茶,眼見外面烏漆墨黑這才起身回去。
眼下已是初冬,屋子裏升起了暖暖的地龍,冷不丁從裏面一出來,她渾身打了個冷戰。利姨媽趕忙裹緊身上的大氅,把手爐抱在懷裏,帶着丫頭、婆子抄近路。
經過冬苑,看見裏面一星半點的燈光都沒有,感覺渾身又多了幾分陰冷。
“剩下的丫頭、婆子呢?”利姨媽加快腳步,不由得問着。
身後的婆子趕忙回道:“裏面留下的守院子的丫頭、婆子白天都在,一到晚上就各自找借宿的地方去了。劉嬷嬷被攆出去大病卧床,她的兒媳婦來冬苑求情。大姑娘見她可憐便賞了二十兩銀子,哪曾想回去的當天晚上就被人搶了,還被先奸後殺。第二天,她出去賭錢的丈夫回來才發現,劉嬷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咽了氣。前幾天又出了穗兒的事,她死在後院的空房屋子裏,死前折騰了一晚上,聽說慘極了。冬苑的奴婢接二連三的出事,就有不好的傳言出來。什麽風水不好是煞地,還有穗兒死後變成厲鬼來報複……”
“得了!”利姨媽聽得後腦勺冒冷風,忙喝住婆子,“不過是些沒見識的奴婢亂嚼舌根,你們不得跟着瞎哄哄!”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朝着利姨媽便撲過來,在她頭上抓了一把又飛快的跳走了。
“媽呀!”利姨媽吓得失聲大叫,整個人蹲在地上動彈不得。
旁邊人也唬得不行,提燈籠的婆子膽子大,往黑影逃走的方向照了照,“太太,好像是只野貓。”
聽見這話利姨媽才有了些力氣,丫頭過去把她攙扶起來。可還不等她站穩,就聽見似哭似笑的一聲,豎起耳朵再聽卻又聽不見了。利姨媽不敢問旁人聽見沒有,臉色蒼白如紙,只吩咐趕快走。
一行人回了群芳閣,利姨媽這才發現頭上的珠釵不見了。大晚上誰敢去找?只能等明天一大早了。晚間無人的時候,她悄悄問身邊的嬷嬷方才在冬苑那邊聽沒聽見什麽怪動靜。那嬷嬷說是貓在叫春,又說好像是野鳥在叫。
利姨媽一夜沒睡安穩,折騰到早上竟有些頭重腦輕。嬷嬷說要請大夫瞧瞧,利姨媽卻不讓她們聲張出去,又打發人去冬苑那邊找珠釵。去的丫頭回來說找遍了都沒找着,又交代冬苑那幾個守院的丫頭、婆子幫忙留意一下。那珠釵是利姨媽最喜歡的首飾,價格也不菲,往常她輕易不戴出去。這下弄丢了,她真是心疼肉疼的。
到了下午,有丫頭回禀,說是冬苑的一個丫頭拿着珠釵來了。利姨媽聽了大喜,趕忙讓她進來。
來人正是夏荷,她穿着一身素色半舊的衣裙,素面朝天,只腕子上戴了一只銀镯子。利姨媽見了暗暗點頭,心道:這丫頭模樣生得好,難得不妖裏妖氣的打扮,應該是個本分的主。
眼見钰哥兒已經十六,可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她從滄州帶過來的年紀尚小,封氏撥過來的幾個又都不合适,長得漂亮的舉止難免輕浮了些,老實的模樣又看不過眼。如今見了夏荷,利姨媽竟有了一絲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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