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未來

萊拉被奧博抓回了某個不知名的九頭蛇地下基地。

這其中的過程當然并不像前面這句話一樣，這麽簡單。萊拉到地下基地的時候處于一種鼻青臉腫的狀态, 艾瑞克觀察了好幾秒, 才認出來原來這個人是萊拉。

萊拉的臉上有一部分傷口是哨兵造成的, 但其實大部分的傷都是奧博親手造成的。

雖然奧博可謂是一個戰五渣, 但他到底是一個有腦子的人, 才能創造出哨兵這樣的大殺器。在抓住萊拉之後，他讓哨兵按着萊拉, 在萊拉的臉上扇了好幾個巴掌。

萊拉已經快忘記上一次被人扇巴掌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從小到大，就連老頭子都沒有對萊拉扇過巴掌, 除了在學校時，因為某些不愉快，萊拉曾經被人打過巴掌，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之後, 萊拉也親自報複了回去, 絕對比打巴掌更嚴重, 大概就是“天涼了，史密斯家該破産了”這樣的程度吧。

在那個巴掌落在萊拉臉上的時候，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但在萊拉的臉都變得紅腫，奧博也終于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的時候，萊拉擡起頭, 她看着奧博的臉，眼眶裏的淚水已經被憋了回去，她甚至微微揚起了唇角。

她永遠不會在自己的敵人面前露出脆弱的姿态，所以即使奧博的那一巴掌很快就讓萊拉臉上浮現出了紅色的印子, 萊拉還是笑着的。

“弱者也只會在這個時候，顯示出自己僞裝出的強大。”萊拉嘲笑道，“奧博，你本質還是那個懦弱的你。你看看，你現在打我，都要讓哨兵死死地壓住我，生怕我會對你造成什麽傷害，你自己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萊拉說着，喉嚨裏發出嘲弄的笑聲。

萊拉臉上的笑容像是一根刺紮在奧博的心裏，他看着萊拉，揚起的手遲遲沒有落下，最後只擦過萊拉的臉側。

“享受你最後的好日子吧。”奧博放下狠話，便離開了這個區域。

等到奧博離開，萊拉臉上僞裝的笑容這才消失。她垂下眼眸，抿着唇角，感受着自己臉上的刺痛。

真的很疼，不僅僅是□□上的疼痛，還有精神上帶來的羞辱感。

萊拉開始想念大衛，卻又痛恨自己的弱小，總是想着要大衛來拯救。

在只有哨兵的時候，萊拉終于展露出了自己的脆弱，但很快，在飛機終于到了目的地，再一次見到奧博的時候，萊拉臉上便又是欠揍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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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我們又成為獄友了，這大概也是一種緣分吧。”下了飛機，看到艾瑞克，萊拉的笑容更加燦爛。

艾瑞克看了好半天，才從萊拉那句話裏意識到了原來站在自己面前，臉腫得像豬頭一樣的人，就是萊拉。

其實艾瑞克的樣子也沒好到哪裏去，雖然從外表看，艾瑞克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但他的臉色蒼白，唇色極淡，像是失血過多。

變種人的身體素質普遍是普通人的好幾倍，能夠讓強大如艾瑞克變成這幅樣子，肯定不僅僅是失血過多這一個原因。

萊拉想到了哨兵和艾瑞克相似的能力，垂下了眼眸。

她不知道哨兵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得到某一種變種能力，但想來大概是和基因有關的。總不能哨兵碰了碰誰，就能得到誰的變種能力吧？那也太可怕了。

艾瑞克朝萊拉點了點頭，“看起來我們确實很有緣分。”

奧博沒有看到自己向看到的反應，他狠狠地推了萊拉，“以後給你們有的是時間敘舊，不在這一時半刻的。”

萊拉很快就知道了這“有的是時間”是什麽個有的是時間法。

關押萊拉和艾瑞克的牢房不算太近，但萊拉和艾瑞克的手術床是挨在一塊的。

萊拉看着那并列的兩張小床，不太确定在這個情況下，自己到底能不能和艾瑞克敘舊。

奧博穿着手術服，帶着口罩，拿着手術刀。他先是在萊拉身上安裝了一個儀器，然後就走到了艾瑞克身前。

“你還可以享受最後一天的好日子，”奧博對萊拉說，“等到明天，檢測出你的變種能力是什麽，你的待遇就和你的獄友一樣了。”

艾瑞克的腹部本身就有一個巨大的傷口，那傷口根本沒有好好縫合，只簡單地裹了繃帶。繃帶被血液浸透，而現在，已經和傷口黏在了一起的繃帶被奧博粗暴地扯了下來，好不容易有了些愈合傾向的傷口再一次撕裂。

艾瑞克只微微皺了皺眉頭。

奧博顯然沒有給自己的俘虜打麻藥的意向，在艾瑞克還清醒的情況下，他便直接在艾瑞克的身上動起了刀子。

萊拉閉上了眼睛，沒有再看。

她遲早有一天，要讓奧博經歷他對他們做的所有事情。

……

第二天的時候，萊拉的檢測結果出來了。

——她并不是一個變種人。

奧博大發雷霆，之前的他和別人一樣，都堅信着萊拉編造出的謊言——她是一個變種人，變種能力是死而複生。

但他的檢測結果不可能出錯，萊拉确實是一個普通人。

“你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麽要這樣幫助變種人？變種人和普通人是兩個對立的群體，他們憑什麽值得你這樣付出？”奧博怒吼道。

萊拉笑起來：“他們憑什麽不值得？你以為，只要你拼命地挑起變種人和普通人之間的對立，所有的人就會變成你手中的提線木偶，對于變種人深惡痛絕嗎？你錯了，還有很多很多，像我一樣的普通人，我們将變種人視作我們的同伴，而對于同伴，即使付出生命，我們也甘之如饴。”

奧博看着萊拉，他臉上是震驚不可置信的表情，但似乎又摻雜了一些別的情緒，像是有幾分難過。

但在萊拉還沒有仔細分辨那是不是難過的時候，奧博便揮袖離去，一句話都沒有說。

奧博離開得太早，艾瑞克雖然已經被綁在了手術臺上，但奧博還沒對他做什麽就被萊拉氣走了。

萊拉被綁在手術床上，只有脖子能輕微得扭動，她轉過頭，看着艾瑞克。

從萊拉在這裏見到艾瑞克開始，艾瑞克的臉色一直保持着蒼白，今天也是一樣。

“你還好嗎？”萊拉問艾瑞克，雖然她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大概是一句廢話，畢竟艾瑞克看上去就不好。

艾瑞克也微微偏頭，看着萊拉。

他那雙綠色的眼睛注視着萊拉，和大衛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讓萊拉産生了恍惚感。

“你呢？”艾瑞克問萊拉。

萊拉笑笑：“至少現在還算挺好。以後的事情，那就以後再說吧。”

雖然萊拉嘴上這麽說着，但事實上，那“以後”來得很快。

再一次走到手術床前的奧博臉上是一片癫狂之色，讓人分不清到底有沒有難過的神色一閃而逝。

“那我便看看，你到底能為變種人付出多少。”奧博說。

他将一管藥劑推入了萊拉的身體，“在這之前，我一直在變種人身上做實驗，還沒有嘗試變種基因在普通人身上會造成什麽結果，那這個實驗便從你身上開始吧。”

“或許，有了你的幫助，我可以試着将普通人改造成為哨兵。”

萊拉笑着：“就算你改造出了無數個哨兵又能怎麽樣？憑你一個人，怎麽樣都不可能殺死所有的變種人，即使你擁有哨兵。更何況，你現在和九頭蛇算是合作關系？你覺得九頭蛇會允許你這麽做嗎？據我所知，九頭蛇高層也有變種人。”

奧博看起來像是給自己做過一番心理建設，不像從前一樣那麽容易就被萊拉激怒了。他看了看萊拉，說：“這張嘴還是安靜的時候比較好看。”

頓了頓，奧博接着說：“趁着現在多說幾句話吧，等一下·你可能就沒有精力再說話了。‘

奧博拿出一個試管，裏面裝着鮮紅色的液體。

“你知道這裏面裝着的是什麽嗎？”奧博問道。沒等萊拉回答，奧博就接着說：“這個試劑我還沒有進行臨床測試，剛好你來幫我測試一下吧。”

說着，奧博将那一管試劑推進了萊拉的身體裏。

試劑剛剛被推進萊拉身體的時候，萊拉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但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之後，她便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是火燒一樣的疼痛。那股火在她的身體裏上下肆虐，似乎下一秒就會将她燃為灰燼。

萊拉咬緊了牙，她緊閉着雙眼，冷汗布滿了她的額頭。

“感覺怎麽樣？”奧博問道。

萊拉的眼眶中滿是疼痛帶來的生理性淚水，但她忍着沒有讓那淚水流下來。

她不會在傷害她的人面前露出脆弱的神色，因為她知道，那脆弱的神色并不會帶來憐憫，只會讓他愈加興奮。

普通人的身體對于變種人基因有着極大的排異性。奧博說自己之前還沒有做過臨床試驗，其實這很大程度上是在吓萊拉。這一試管試劑中裝的是萬磁王的變種基因，确實沒有進行過任何臨床試驗。但事實上，他之前得到的其他變種人基因，是在普通人身上做過試驗的，而那些被注入了變種基因的普通人，無一例外，都承受不了變種基因對身體的改造，紛紛死去。

當然，奧博不可能讓萊拉這麽輕易地死去，這個試劑他按照之前的實驗結果，進行了改良，至少不會讓萊拉在短時間內死去，但萊拉能在變種基因的改造下堅持多長時間，就不一定了。

但在變種基因改造的過程中，萊拉需要一直承受着烈火灼燒的痛苦，永無止境……或者說，這個痛苦停止的時候，就是萊拉死去的時候。

意識模糊中，萊拉想，自己之前還在同情艾瑞克……現在想想，還是同情一下自己比較好。

……

在萊拉被注入試劑的第三天，像是外面出了什麽事，奧博離開了這個地下基地。

在奧博離開基地之前，整個基地的也就四個人，這其中還有一個哨兵。奧博離開基地之後，只有哨兵守着萊拉和艾瑞克了。

奧博離開之前，給哨兵下了命令——不允許萊拉和艾瑞克離開基地。

也就是說，除了不能離開基地之外，萊拉和艾瑞克獲得了短暫的自由。至少，奧博離開之後，沒有人再用他們做人體試驗了。

但這對于萊拉來說，并沒有什麽不同。可能不同的就是，之前萊拉是躺在手術床上忍受着疼痛，現在，萊拉是躺在自己牢房的小床上忍受着疼痛。

那疼痛并沒有随着時間流逝而減弱，唯一變化的是，萊拉在一次次的忍受中，增強了自己疼痛的阈值，也越來越習慣這無時不在的疼痛了。

艾瑞克離開了自己的牢房，走到萊拉的身邊，“你還好嗎？”

萊拉艱難地擡起頭看了艾瑞克一眼：“你看我現在還好嗎？”

而萊拉這一擡頭，艾瑞克看到了她臉上的淚水。

在奧博終于離開了基地之後，萊拉總算不用再強忍着淚水。她把自己的臉埋在被子裏，任淚水滑落臉龐，最後消失在了被子中。

看到滿臉淚水的萊拉，艾瑞克愣了一下。他拿出紙，遞給了萊拉：“要擦擦嗎？”

反正已經被艾瑞克看到了自己滿臉淚水的樣子，萊拉也不打算再掩飾什麽。更何況，艾瑞克并不是她的敵人，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似乎也沒有什麽關系。

萊拉的聲音帶着哭腔，她接過艾瑞克手上的紙巾，随意擦了擦自己的臉，小聲說：“其實也不用擦，反正很快又要濕了。”

擦幹淨了自己臉上的淚水，萊拉又拿了一張紙擤了鼻涕。可能是痛哭一場發洩了情緒，萊拉感覺現在身體上的疼痛似乎都減弱了一點。

萊拉不好意思地朝艾瑞克笑了笑，剛哭過一場的她，臉還紅彤彤的，她的眼睛被淚水潤濕過，現在裏面似乎還閃爍着水光，看起來楚楚動人。

艾瑞克垂眸，沒有再看萊拉。

萊拉卻注意到艾瑞克腹部滲出來的血跡，她愣了一下，她起身，離開房間之前對艾瑞克說：“等我一會兒。”

從手術床附近找來了繃帶，萊拉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到了仍坐在床上的艾瑞克。

“你的傷口裂開了，我給你處理一下？”

“沒有必要。”艾瑞克說。

“我之前也沒有必要擦眼淚，但你不是還遞給了我紙巾嗎？”萊拉勾着唇角，“就當是我一點小小的報恩。”

輕柔地掀起艾瑞克的衣服，萊拉看到了那道猙獰的傷口，它裸露在外面，看起來有些可怕。

萊拉咬着下唇，先用藥水清理了傷口，然後用繃帶細細地纏住。

“疼嗎？”萊拉問。

……

奧博離開之後，萊拉和艾瑞克可以在整個基地自由活動，哨兵也不知道去哪裏了，沒有再出現在萊拉和艾瑞克的視線範圍裏。

奧博還在的時候，萊拉和艾瑞克靠每天躺在手術臺上輸入的營養液維持生命，大概是害怕自己離開之後，如果把萊拉和艾瑞克關起來不管，回來之後他會丢失自己寶貴的實驗材料，奧博才會給萊拉和艾瑞克在基地內部自由活動的權利。

之前，萊拉和艾瑞克靠營養液維持生活，但奧博并不會委屈自己，每天特定的時間，會有人将飯送到基地來。

現在奧博離開了，他自然不會好心地讓萊拉和艾瑞克吃上正常的飯。但大概是離開得太匆忙，也沒有記起每天會有人來送飯的事情，奧博并沒有刻意地讓送飯的人不用過來了，所以每天還是會有一人份的飯出現在基地。

一人份的飯當然是不夠萊拉的艾瑞克兩個人吃的，但有總比沒有好。他們有一段時間沒有吃過正常的飯了，所以這味道只能算是一般的食物在他們的眼裏也變得美味起來。

艾瑞克将食物端到了萊拉的房間裏，放在了那唯一一個簡陋的櫃子上。

萊拉接過飯，分了一小半在蓋子上，然後把剩下的飯遞給了艾瑞克：“我們一人一半。”

艾瑞克擡眸看了一眼萊拉，接過了飯。

兩個人坐在萊拉的床上，分享了這珍貴的一餐。

吃完飯，用紙巾簡單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萊拉笑着說道：“我們這是不是算同甘共苦了？”

大概是因為艾瑞克和大衛別無二致的樣子，萊拉對艾瑞克有一種天然的熟稔，說話也随意極了。

沒有聽到艾瑞克的回複，萊拉也不覺得尴尬，她繼續自說自話道：“艾瑞克，從這裏離開之後，你準備做什麽？”

“你準備做什麽？”艾瑞克反問道。

“我應該會回家吧，”萊拉說，“我已經好長好長時間沒有回家了，雖然之前總覺得家這裏不好那裏不好，有時候還會覺得他們有些煩人，但離開這麽長時間之後，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想念的。”

“那你呢，離開這裏之後，你想做些什麽呢？”萊拉再一次問道。“前任總統的事情已經被澄清了，你不會再被誤解，也不用擔心被抓捕，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我相信總統那裏也會給你方便的。所以，你想做些什麽呢？”

“我想創建一個變種人的烏托邦。”艾瑞克說，“一個只屬于變種人的烏托邦。”

“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萊拉說，“一定會的。”

——因為她已經在未來看到了，那個成熟的變種人烏托邦，基諾沙。

“你願意來嗎？在你回過家之後。”艾瑞克問道。

萊拉的手指指着自己，“我嗎？可我并不是一個變種人啊，這不合适。”

“奧博給你注入的試劑，裏面是我的變種基因，你之後，說不定會擁有和我一樣的變種能力。”艾瑞克說。

“你的變種基因嗎？那真是太酷了。”萊拉的臉上露出笑容，“我一直很羨慕你有這麽強大的變種能力，現在看來，似乎以後的我就不需要羨慕了。”

萊拉和艾瑞克圍坐在一起，談論着離開這裏之後，他們想要做的事情。他們有夢，關于未來，關于夢想，關于穿越世界的旅行。他們圍着微弱的燈光坐在一起，輕輕擊掌，相信着未來并不遙遠。

作者有話要說： 那時我們有夢，關于文學，關于愛情，關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果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北島《波蘭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