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一】忘
當顧清淺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了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不是因為她倒在了雪地裏,而是因為她正在醫院的病床上躺着。頭痛欲裂,這是當時的她唯一能想到的詞。
“你醒了啊,”一個聽着很熟悉的女聲傳來,“你都睡了好久了。”清淺轉過頭去,看到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她用滿眼的疑惑與不解回應的少女的問話。“……你是誰……我,我是誰?”清淺小心翼翼地開口,她是真的,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自己是誰,面前的人是誰,無從知曉。“我就知道又會是這樣啊。”少女嘆了一口氣,眼神裏似有無盡的哀愁,她用着一種清淺看不懂的眼光看着她。接着,她娓娓道來:“你叫顧清淺,我叫安然,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半年前就生病住院了,我一直在照顧你。”這句話說得很流利,好像說過了很多遍。清淺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說句實話,她,真的是很熟悉啊。清淺想,那麽她說得應該就是真的了吧。
“安然,你過來一下。”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她穿着一身護士服,手裏拿着一份稿件,看這樣子是負責照顧清淺的護士小姐了。安然對清淺笑了笑,柔聲道:“我過會就回來。”清淺點頭回應着。
“安然,她又失憶了吧?”護士小姐擔憂地詢問着,安然無奈地點了點頭。“其實,安然,我不知道怎麽開口。”護士小姐猶豫着,忸忸怩怩的樣子看着很不自然。“你說吧,小茹,清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更是我的家人,我相信你明白我,她的消息我一定要知道。”這是安然發自內心的話,早在很久以前,當清淺毫不猶豫地将她的食物分給自己的時候,當自己無家可歸她二話不說去接自己的時候,當她用特別真誠的語氣告訴自己“我只有你了”的時候,安然就已經這麽想了:清淺,是自己的親人。所以接下來小茹告訴她的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小茹說,清淺這樣的病例醫院自開業以來都沒有遇到過幾次,遺忘,掉發,這些都已經是很嚴重的情況了,如果再不化療手術,可能不到半年就離去了。
安然強忍住內心的波瀾回到病房,清淺正在翻着自己的日記本,很安靜,就像安然記憶裏的她那樣。
“我的病,很嚴重嗎?”清淺突然開口問。“當然不啊,不要多想。”安然理所當然得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說這些的時候有多心虛。“那為什麽我會住院這麽久,都半年了。”清淺固執得問道。“你只是需要靜養,還有些病後可能會發生的突發情況,所以才要留院觀察啊。”安然聽到自己這樣說。“可是安然,我都聽到了。”清淺淡淡得答道。只這一瞬,安然失聰了般,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響。
“那麽,安然,和我說說吧,我的故事,我們的故事。”
☆、【二】識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廢了多大的勁才把你送到這個學校讀書?你現在說不去就不去你還像話嗎?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一個尖銳的女聲傳到顧清淺的耳朵裏,她順着聲音尋去,看到了一個院子,那是一個很豪華的院子,接着,她的眼神與另一個少女的眼神相彙了。那時的清淺覺得,這個眼神她可能會記得一輩子,帶着哀怨,帶着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求助。當然,哀怨與恐懼來源于尖銳女聲的主人,求助,可能是對自己。于是,心地善良的清淺走過去,對那個女聲的主人說:“阿姨,您好,班主任讓我過來接她回去,她有份文件沒有拿,必須要本人去辦理手續。”“你瞧瞧!李老師多麽重視你,還特意派人來通知你!安然啊安然,你怎麽這麽鬧騰呢!”清淺想,這個李老師應該就是這個叫安然的女孩的班主任了。
跟着清淺出來後,安然一直笑嘻嘻地看着她,清淺有些疑惑與好奇:“剛剛那是你的媽媽嗎,你們為什麽吵架?”安然突然豁然地笑了笑:“那才不是我媽呢,我媽已經走了。”清淺突然覺得很不可思議,竟然有人,可以将這麽悲痛的事情說得如此事不關己一般。其實,要到很久以後清淺才會明白,這是一種名叫“堅強”的自我保護,也要到很久以後她才會發現,自己竟然也學會這種其實沒什麽作用的保護。
從這以後,她們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清淺在二中上學,安然本來在一中。後來安然告訴清淺,因為她不喜歡那個李老師,就悄悄去辦公室把他要交到學校的********扔到了垃圾堆裏,最後這件事鬧到了學校,她不出意外得,被開除了。但事實上,這個李老師是個好老師,不僅對自己班的學生就像對自己的孩子,就連對別的班的學生也很好。當然,這件事要到後來,清淺才能明白它的始終。因為那時的清淺啊,實在是太善良太真誠的姑娘。那時的清淺啊,生命裏還沒有一種叫“傷害”的東西。于是在一系列的轉學風波之後,安然成功地來到了清淺所在的學校,這個只有貴族和優等生才能上的學校。當然,安然屬于前者,而清淺屬于後者。
這年,清淺和安然都讀高一。
☆、【三】遺
二中是既有初中也有高中的學校,這裏每年都會有為期一周的校慶活動,在這一周裏,同學們可以參加募捐活動,也可以參加野餐活動,還可以參加文藝晚會。其實清淺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是安然喜歡。于是,在安然的軟磨硬泡之下,清淺四年來第一次參加了校慶。可是,安然,如果你知道這才是命運為你們準備的盛宴,以後的你,會不會後悔?
熱情高漲的安然想每一個活動都去參加,本着不當群衆演員當主角的“安然定則”,她們就果真都過了次瘾。安然決定先去募捐會,于是她們迅速地擺起來攤子來,可想而知,所賣的娃娃和衣服都是安然的。清淺一開始就知道,像安然這樣又好看又會打扮,還住在大房子裏的女生,家裏一定很有錢。當時的清淺不明白,那個家對安然來說不是家。當時的安然也不明白,為什麽清淺從來不和自己提起她的家。
Advertisement
“當時啊,你可腼腆了,所有的都是我在招呼,但是成果很好啊!我們可是拿了第一名呢。後來我們又去參加野餐,你一點也不會烤肉。啊,對!我們還排了音樂劇,那時候……”安然滔滔不絕地說着,眼睛裏散發着一種名叫回憶的光彩,那是一種很溫暖,同時也很傷懷的光彩。但清淺突然開口說:“安然,你是不是,忘記說了什麽?”安然突然愣住,清淺發現她眼睛裏的光彩霎時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忍與悲涼:“清淺,你,記起來了嗎?”可是清淺搖了搖頭,她說她沒有全部記起來,只是依稀地記得,自己,好像遇到了什麽人。這也是日後安然經常感嘆的,究竟是什麽樣的魔力,能讓一個人在忘記所有的事情之後還能清楚地記得自己與他的第一次相逢。我想,是感情吧。安然喃喃。
“安然,我決定了,我不化療了,”清淺又突然用很細微的聲音說道,“自己的身體當然自己最清楚啊,與其每天與化療的痛苦還有藥水相伴,不如出去走走吧。我想……我想去找找自己究竟丢失了什麽。”她用了一種很堅定的語氣,就像擔心安然以為她在開玩笑那樣。安然很深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到了正在靜默中的她似乎正在在想着什麽。安然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清淺說過的一句話:“是不是只要我忘記了,他就會記得我。安然,人是不是總是會記得那些他們得不到的東西?”安然沒有回答,這句話似乎也不需要回答。只是當時的安然一瞬間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自己最初認識的那個少女了。
☆、【四】遇
思考良久後,安然點了點頭
安然知道還是要帶她來這裏的,還是要回到這個學校,回到清淺和他第一次遇到的地方。她們走在曾經舉行募捐的地方,清淺停下來,整個人放空了一般,像是被什麽指引着,她走到了一棵桃花樹旁。“是這裏了,我好像在這裏遇到了誰。安然,對吧?”她轉過頭來滿懷期待地問。這一瞬間,安然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命運。
被安然刻意省略掉的那一段,是一切的開始。
當年的募捐會真的是比往年的任何一屆都要熱鬧,不僅僅是因為學校來了安然這樣的美女,更是因為一個叫岑寂泉的男生。怎麽形容這個男生呢?見到他的那一瞬,不是感嘆上帝多麽偏心把他造得這樣完美,而是覺得,自己見到了上帝。不過當然了,由于安然的初來乍到和清淺的不谙世事,她們對這個男生,只是,略有耳聞。
“清淺,你看到那個桃花樹旁邊的那個男生沒有?”安然戳了一下無聊得正要緊的清淺。也難怪,不會招呼也不會客套,清淺只有坐在這裏看着攤子,能不無聊嗎。所以,安然本着想讓清淺外向一些的目的,威逼利誘地,讓她去找那個男生要電話號碼。清淺苦着個臉剛想拒絕,但她突然瞟了那個男生一眼。很多年以後,清淺說,只此一眼,就是一生。于是,鬼使神差地,清淺忘記了拒絕,周遭的一切都成為靜默,她只看到了自己,還有這個叫岑寂泉的男生,于天地的塵埃之間,相遇了。
清淺走到他的面前,卻一直低着頭不敢說話,在這一刻,她無比得怪罪自己為什麽沒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不能這樣下去了,清淺,你要說些什麽啊。清淺想。“那個……同學,我……我迷路了,你可以帶我去大禮堂嗎……”這是清淺有生之年的第二個謊話,第一次是為了幫安然,而現在卻只為了要一個男生的電話。面前的男生很友好:“好的,我帶你去。”
清淺就這樣跟在他的後面,她看着他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背影,看地面上兩個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看陽光照在他頭頂上有一層淡淡的暖光,她甚至忘記了一切,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男生突然回頭,清淺臉也變得通紅:“禮堂到了。我是岑寂泉,以後有什麽麻煩可以找我。”清淺看到他笑了,她突然想起了一個詞:驚為天人。而就在男生轉身要走的時候,清淺鼓起勇氣,她朝着他的背影大喊:“岑寂泉!我叫顧清淺!”她追上去,以以後可能還會有要他幫忙的地方為由,留下了他的手機號。
接下來,在野餐和文藝晚會的活動現場,她們都看到了岑寂泉。他像一顆明星,他到哪,光就在哪。野餐時,清淺和他被分到了一組,他似乎什麽都會,燒烤也很拿手,不像清淺,笨拙得像一只剛出生的麻雀。清淺把自己的臉上都沾上了碳色,好吧,她更像一只剛出生的小貓。但就在她為之苦惱了時候,一根已經烤好的雞翅伸到了她的面前,這只拿着雞翅的手的主人,正笑着看着自己。似乎是看到自己滿臉的碳色,他的笑容更深了。
後來的文藝晚會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學生會将今年的晚會主題改為了“用緣相遇”的化裝舞會。清淺戴了一個有粉色蝴蝶結的貓,安然戴了一個向往自由的鳥。而由于安然擁有美麗的禮服,清淺很快落了單。其實安然說過借給清淺一套的,但是清淺拒絕了,她總覺得,那樣華貴而美麗的衣服,一點兒也不适合自己。就當她在躊躇不安無處歇腳的時候,一只好看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這位可愛的貓小姐,我能請你跳支舞嗎?”清淺聽到了那個只聽了一遍就記住了的聲音,她驚喜地擡起頭,看到了戴着銀色面具的他。可我不會啊,清淺正猶豫要不要拒絕,眼前的人立刻說:“沒關系,相信我就好。”于是又一次鬼使神差的,她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她看到燈光下,岑寂泉的眼睛裏有光在閃耀,只這一點,便照亮了她的整片天空。
☆、【五】知
清淺似乎回憶起了這些,她笑了笑,安然發現,這真的是清淺自生病以來最美好的一個笑容。“安然,我似乎記起了這個人,他叫岑寂泉。我原來以為他是我的未來。”清淺又笑了笑,這個笑包含更多的,是想念。
她們順着小路走着,來到了大禮堂前,清淺突然說:“我記得這裏。”
她所想起來的有限的記憶裏,都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同一個人的名字。在她和岑寂泉很熟絡了後,她才發現,在她不曾涉及的那些時光裏,已經有了另一個女孩,她占據了岑寂泉所有的過往,盡管岑寂泉從來沒有對自己提起過,清淺也發現了端倪。她發現寂泉常會盯着自己的手機發呆,在手機響起的時候迅速地按下接聽鍵又突然失落。清淺清楚地明白,能讓一個人如此坐立不安的,只有感情了。所以當她看到岑寂泉興奮地告訴她“她”要回來的時候,她不是不難過的。于是,清淺有了和闫雨田的第一次見面。
他們相遇在一個咖啡廳裏,很有情調的一個店,咖啡廳的名字叫“昔年”,店長是個很可親的大哥哥,他說,他在等他昔年的愛人回來。這句話讓闫雨田笑了,她含笑的眼睛看着岑寂泉。清淺只是不說話,安然懂得她的沉默。說實話,盡管清淺很不想承認,但她是真的覺得,岑寂泉和闫雨田真是絕配啊。不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闫雨田都可以算得上是上等。有那麽一刻清淺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陪襯。也就因為這次的見面,這四個人的生命從此彙聚在了一起。
闫雨田的生日派對安然因為家裏有事沒有去,清淺拗不過雨田,最終還是去了。其實清淺哪裏分得清果汁和酒啊,那些飲品的顏色都差不多,又都混在一起,她不能分辨。實在是口渴便随便拿起一個杯子一飲而盡。舌頭一陣酥麻,但是很好喝,于是,兩杯,于是,三杯……雨田看到已經醉了的清淺,于是讓寂泉先送她回去,可是,早就過了學校門禁的時間,他又不知道清淺的家在哪,就直接把他帶到了自己的小別墅裏。一般人喝醉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什麽都不管倒頭就睡的,還有一種是憂從中來不可斷絕的。很無奈,清淺屬于第二種。那天晚上,她說完了這一生的話。岑寂泉,也就聽了一整夜。其實在清淺不知道的時間和空間裏,在她因為酒精而大睡的時候,岑寂泉和闫雨田展開了一場對話。
☆、【六】凋
被電話鈴聲吵醒,清淺恍惚間接通了自己的手機,電話裏傳來的哭泣聲讓她清醒了大半:“清淺,我在學校。我覺得,我無處可去了……”是安然的聲音。等清淺回過神來,岑寂泉也回來了。他也很不自然,他說,清淺,我送你回學校。
在學校見到安然,她竟然在一天之內瞬時蒼老了這麽多。她告訴清淺,她的媽媽,準确的說是她的後母還是跟那個李老師在一起了,她爸得知後就突發了心髒病。後母告訴她,她不過是個小三的孩子,她爸看她可憐,好歹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就把她留下了,說到底也是虧欠她。安然想起了她那老實的爸爸,她那個一直勤勤勉勉明明很有錢卻把最好的留給自己的爸爸,她泣不成聲。後母還告訴她,要不是擔心她把自己和李老師的事情說出去,她早就把安然趕出去了。其實當時的安然懂些什麽呢,她只是看到李老師一直給後母買東西,送她最好的補品,她也不願往深處去想。她覺得,能裝作不知道就裝作不知道吧,爸爸知道了多傷心啊。可是結果還是這樣了。
這個名叫命運的潘多拉魔盒,在清淺第一杯酒下肚的時候,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當天晚上,安然果然被趕了出來,在她無助地蹲在那個豪華的大院子門口哭泣的時候,清淺出現了。又一次,及時地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接着,清淺把她帶回了自己的住處。也是從這時起,安然才真正明白了清淺的世界。
而另一邊,闫雨田表情嚴肅地坐在岑寂泉的對面,他們在這個名叫“昔年”的咖啡廳裏已經僵持了一個下午一直到現在。“我不相信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比不上你們的相遇,岑寂泉,你也知道你是愛我的,我也是愛你的,為什麽她的朋友出事了你比她還着急?”這是清淺和安然都不曾見過的闫雨田,這個闫雨田毫無氣質可言,她像一頭等待着到嘴的食物的猛獸,等着岑寂泉這頭羔羊入口;也像一個精明的獵人,早已挖好了陷阱等着岑寂泉跳下去。可是,她小看了岑寂泉的力量,岑寂泉說:“小田,其實我們都知道,你只愛你自己。我在這座城市等了八年了,在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開始等。好不容易你回來了,卻告訴我你要走得更遠了,我選擇繼續等。于是我又等了三年。我們從小青梅竹馬,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們很登對,可是小田,有一句話不是這麽說嗎‘感情總是善良,殘忍的是,人會成長’。”說這些話的時候岑寂泉不是不痛心的,但他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已經喝醉了的人所訴說的一切。他記得她說,岑寂泉啊,為什麽你總能讓我放棄所有的習慣,為什麽在我終于喜歡上你的時候又發現你的身邊竟然還有別人,;其實我早就聽說你有女朋友,但是你看看我多麽可笑,我猜想,既然這麽久我都沒見過她那會不會她根本就不存在,直到我遇見闫雨田,我才知道啊,是我自欺欺人了。他還記得她說,她從小就是孤兒,全靠福利院的奶奶幫助,奶奶離開後就只有自己了,小時候沒人跟她玩她就自己去爬山,最後掉進了一個洞裏,無助又害怕。她說,當我見到闫雨田的時候,我覺得我又回到了那個洞裏。
一杯水澆滅了岑寂泉的回憶,也同時澆滅了闫雨田的自私。雨田哀怨地看着他,她用着近乎缥缈的聲音道:“寂泉,這次回來就是因為我已經想通了,我不能把你困在這裏,我來帶你走。寂泉,可是我現在帶不走你了,我是愛你的,可能過去我更愛我自己,可當每天的夜裏,我想起我們從前的點滴,我突然發現,真的是我太自私了。可是那好吧,你去追尋你的幸福吧,清淺是個好女孩,我看得出來她也很愛你,我退出。”果然,雨田就是雨田,一時間的暴戾總能被她三言兩語就化解,可越是如此,寂泉越是難過。他安慰自己,如果背叛是源于愛,應該,不算錯吧?可他馬上給了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接着,他聽見自己說:“對不起。”
☆、【七】守
當趕到清淺所說的地方時,寂泉看到兩個少女正開心地啃着饅頭。他想,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饅頭了,哪怕是在這樣逼仄的空間裏,她們也是可以這麽快樂。這裏就是清淺住的地方嗎?寂泉打量着。
在這個大城市裏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這裏髒亂不堪,是真真切切的貧民窟。而清淺所住的地方,差不多僅僅只有十平米,裏面很簡陋,只有一張床。而此時,安然和清淺正坐在這床上吃着晚餐,沒錯,她們的晚餐只有兩個饅頭。“你們吃這怎麽行呢?走吧,我帶你們去吃飯。”寂泉其實很心疼這樣的清淺,他覺得,像清淺這麽好的女孩不應該生活得這麽辛苦。但安然卻這樣接話道:“寂泉,過去我不明白窮開心是一種怎樣的生活,那時我覺得,窮怎麽還能開心得起來,沒錢的日子多難熬啊,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些能夠滿足于現狀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清淺點頭回應,代表自己同意安然的觀點。
當天晚上,安然和清淺實在是覺得這裏擠不下兩個人睡覺,所以還是勉強同意去寂泉家借宿一晚。再來到這,清淺覺得很不好意思,她趁安然睡着去書房找正在打游戲的寂泉。“那個,寂泉啊,我上次喝醉沒多說什麽吧……”清淺很心虛地問道。寂泉看到她來了立刻放下手上的游戲。窗外的月光灑進來,寂泉看到了清淺明亮的眸子,清淺看到了寂泉璀璨的眼睛。沒有人說話,就讓月光這麽照着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寂泉才回答那個問題:“你只說了一句話,”他向清淺走了一步,“你說,你很喜歡我。”清淺的臉瞬時紅了起來,她只願月光再暗一些,暗到面前的他不會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而在清淺還沒有想好怎麽接話的時候,她聽到了一段話,這段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卻更像一段獨白。
“其實很小的時候啊,我和雨田就認識了。她家那時候經濟很不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家後來富裕了就離開了那個老地方,但是雨田,她一直在那裏。後來親人病逝,她選擇離開,我就告訴她我等她,這一等就是八年。十六歲那年她終于回來了,可她告訴我,她一定要走得更遠。那時的我覺得,愛一個人就應該給她自由不能束縛住她,所以我說我還會等,于是,三年又過去了。我本來以為我會一直這麽等下去,可我突然發現,這樣的雨田離我好遠。她去到了很多我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接觸了形形□□的人,她不再是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但我寧願她還是那個孩子。時間會把所有的愛都撫平吧,我是這麽想的。直到我遇見你。我告訴雨田,我喜歡上了一只貓。于是,她離開了這裏。
“所以,顧清淺,讓我們走近對方吧,好嗎?”最後,寂泉這樣問道。
☆、【八】離
發生了這樣的杯子事件,兩人也無心再在這裏坐下去,所以她們決定去逛街。
來到十字路口拐角處的一個Chanel專店,安然看到了門面模特身上的那件紅色裹胸晚禮服很激動地說:“上次看到這條裙子的時候還是在Chanel官網上!沒想到這麽快就出來了……”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嘆了一口氣,“算了,買了也沒用。”清淺擔憂地看着她,她明白,像安然這樣驕傲的女孩子,從小就在衣食無憂的富貴之家長大,如今卻淪落到沒有寂泉的幫忙連住都是問題,這種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清淺沒有感同身受過,但她知道一定不好過。
就在清淺還在思考該怎麽安慰安然的時候,她聽見了安然尖銳的一聲:“清淺!小心!”接着,自己又一次被推開了,她看到了一輛摩托車呼嘯而過。“真奇怪,今天怎麽總遇到這樣的事,看樣子以後出門都該看看黃歷。”安然抱怨着。清淺也沒什麽心情再逛下去了。然而,就在下一個路口,命運還是沒有放過這個善良的姑娘。當安然意識到出事的時候,清淺已經在空中了;當她急急忙忙沖過去的時候,清淺已經墜落在地;當120趕來的時候,清淺已經昏迷了。
趕到醫院後,安然馬上打電話給岑寂泉,在電話裏交代清楚後,醫生也告訴了自己一個比較安心的消息,清淺沒事,就是骨折,暈倒純屬驚吓過度和疼痛過度。
另一邊,在一個很隐秘的小道上,一輛白色寶馬停靠在路邊。“是那個叫顧清淺的丫頭出事了吧,她當然會出事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是很刺耳,這種刺耳并不是所謂的音調高,而是一種給人的心理感覺,就像劊子手讓一個即将處以死刑的人說最後一句話一樣。“媽,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你安排的……”原來,這個中年婦女是岑寂泉的媽媽。
怎麽描述這個女人呢,人們第一眼看到她可能只會想到一個詞語:精明。精明這個詞雖然更多地是反應一個人的內在,但是,所有人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都會覺得:這個女人很精明。其實一開始,在岑寂泉家還不是那麽富裕的時候,他的媽媽就表現出了能幹的一面,她經常會把每日的開銷算得清清楚楚,甚至把買多少斤柴米油鹽都計算好。她對自己兒子的女朋友要求更是高。但到如今,能入她眼的也就只有闫雨田了。并不是說闫雨田家境好,人人都知道她的家境只比乞丐好那麽一些,尤其是在她親人離去之後更是貧困。能看中她,是因為岑寂泉的媽媽早就看出來,這個女孩子,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而岑寂泉表面看起來很自由,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媽媽的掌控之中。所以當他媽媽得知他和闫雨田分手的時候,真是有恨不得把他囚禁起來的沖動。由此可見,岑寂泉和顧清淺的事,這位母親大人一定早已了如指掌。
“寂泉,這個顧清淺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們家,要麽你和她馬上分手,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要麽後果,可能就不會是被摩托車撞這麽簡單了。”女人惡狠狠地丢下了最後一句話,絕塵而去。
岑寂泉來到醫院,他隔着那扇門卻遲遲不敢打開,他所愛的人與他只有一牆之隔,但他的愛人躺在這裏卻全是因為自己,他趕到恐懼與不安,他真的無法預料到自己那刻薄的母親還會做出什麽事。這時,門打開了,岑寂泉看到了安然滿是愁容的臉。“岑寂泉,你怎麽不進去……算了,清淺已經睡下了,我剛好也有話對你說。”看着安然嚴肅的樣子,寂泉卻莫名地心虛起來,但是,他也确實應該心虛的,對吧。
“岑寂泉,今天發生的這些事絕對不是偶然。我們去‘昔年’,一個瓷杯突然就砸過來,你說,一個瓷杯怎麽會好好地飛向我們這邊?後來我們逛街,也是突然就駛來一輛摩托車,馬路那麽寬,他為什麽偏偏走人行道?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們在第一個路口躲過了,在第二個路口竟然又來了一輛。我的記憶力沒那麽差,這一輛就是之前的那一輛!”安然的眼睛射出來一種光,那種像是能看透所有人的光,而岑寂泉,只能沉默。“岑寂泉,我不是傻子。在我還沒離開家的時候對你就已經了解了那麽一點,當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誰,我只是在一中時常聽說二中有個很帥很帥成績又好的人叫岑寂泉。但是我還聽說,岑寂泉有個很恐怖的媽媽。岑寂泉,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情,就是這樣的,對吧。”安然把事情的始末都說了一遍,用一種不置可否的語氣。一個從小就需要看別人臉色過日子的女孩子,怎麽可能這麽傻裏傻氣,換句話說,怎麽可能看不出一點端倪?寂泉明白這些,于是将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
他忘記了那天他是什麽時候離開醫院的,他只記得安然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岑寂泉,離開清淺吧,你會害了她。”
是不是這就是最後的結局呢?如果我的離開能換來你的平安,那我,選擇後者。
☆、【九】散
天知道這兩天安然是怎麽度過的,她一邊要撒謊和清淺說寂泉去了哪,或者說是因為清淺睡着了寂泉就沒打擾,另一邊還要幫寂泉出謀劃策。是的,寂泉還是決定離開清淺,如果清淺确實可以平安的話。
清淺出院的那天,寂泉依舊沒有來。安然繼續編着說,寂泉自從上次接到家裏的電話就變得很忙了,聽說是他家裏出了些事。“什麽!他家裏出事了,那他有沒有事?”清淺急忙問。安然看着她,突然覺得,原來,這就是愛情啊。能讓你連自己都自顧不暇的時候還一直挂念着另一個人。“放心吧,他沒事。”安然聽見自己這樣說。
清淺說她想去桃花小道那邊走走,也就是當初舉行募捐會的地方。可是當她看到岑寂泉和另一個很漂亮的女生擁吻在一起後,她後悔她做了這個決定。其實不管她從哪走,她都會看到這一幕。中途安然假稱去上廁所時已經打電話給岑寂泉了。事實上,他們并沒有擁吻,只是從清淺的角度看,他們确實在做這樣的事。不遠處的寂泉看到了這邊的兩個人,臉上露出一絲不忍,但轉瞬就被嫌棄所代之。他徑直走到清淺面前,冷冰冰地說:“啊,你怎麽到這來了,你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明明已經是零下的溫度,此時的清淺只覺得心裏比這周遭的溫度更加冰冷。“岑寂泉,這就是你送給我的出院禮物嗎?”接着,猝不及防地,岑寂泉的右臉留下了五個手指印,它們來自面前這個柔弱的女生,顧清淺。安然看到已經淚流滿面的清淺,于是便強行拽走了她。
深夜裏,兩個女孩游蕩在街頭。清淺顫顫巍巍地行走着,邊走邊說着很難聽得清的話。零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