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近在咫尺
武陽王府,聶雲川舒服地“坐”在自己書房寬大的書桌前。向右瞄了他一眼:“少當家,你已經是未來的世子了,咱能好好坐嗎?你這樣拉屎一樣蹲在椅子上,實在不雅。”
聶雲川擡起頭看了看四周:“不雅嗎?”
向前、後、左同時回答:“雅!”
向右看着三個人一樣蹲坑的姿勢“坐”在紫檀木的榻上,無奈地搖搖頭。
聶雲川拿起一張大謙送來的藥方,皺皺眉頭:“這藥方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呀。”
向右也翻看着,嘆了一聲:“吓,不愧是天下首富,這藥方的引子居然都是極品龍涎香。”
聶雲川不屑地呲了一聲:“不過是噱頭,每服藥配倆錢而已,武陽王府一倉庫估計都有的。不過……這補藥從十三年前開始吃,看來一定是十三年前武陽王曾經有過一場重病。”
向右輕咳了一聲:“那個……少當家,武陽王不是你親爹嗎?怎麽沒見你叫過一聲。”
聶雲川翻了個白眼:“你能對只見了兩面的陌生人喊爹?”
“啊,确實也是。”
正說着,聽見門外通傳:“大管家來了。”
就見大謙帶着一個丫環走進來,那丫環手裏捧着個托盤,裏面放着一身素服。
聶雲川瞅了一眼,沒等大謙說話,就冷冷地道:“不是說我不去麽?拿這個來做甚?”
大謙尴尬為難地道:“三公子,知道您剛來就讓您做這種事是為難了些。但是太子吊唁,咱家一個人也不去太不合适了。”
聶雲川頭也不擡:“我不是還有兩個哥哥,他們換了男裝,去湊合一下不就得了。”
“若能如此,奴才就不來求三公子了。”大謙嘆口氣道:“王爺若只是身體的問題,再不濟也會親自去。但是這次真的是沒法見人,您也看見了,那副面容,即使去了也等同大不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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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雲川腦海裏立刻出現了聶暄的紅腫豬頭,忍不住“噗呲”笑了一下。
大謙見狀,趁機道:“再說您馬上也被封為世子,去進宮跟那些王孫公子們見見面,套套近乎也是好的。聽說穎王殿下也是剛剛回京,說不定你們兩個新人能說得上話……”
“真的?姜……穎王也會去?”聶雲川幾乎是馬上擡起頭,滿眼都是“很感興趣”。
大謙愣了一下:“太子是他的親哥哥,自然會守在靈堂。”
“行吧,看在王爺那模樣的份兒上,我就勉強去一趟。”聶雲川利索地跳下椅子,走到丫環托盤前已經脫的只剩了褲子,一點看不出來“勉強”。
倒是丫環吓了一跳,急忙閉上眼睛。
向右趕緊拿了素服孝衣給聶雲川套上,聶雲川看了一眼紛紛從紫檀榻上跳下來的向家三兄弟道:“你們留在府上,向右一個人跟我去就行。”
大謙不知道聶雲川為啥突然轉變的這麽快,只是激動地趕緊道:“三公子是要坐轎還是騎馬?”
“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要騎馬。”聶雲川說着眼神掃到書桌上攤開的藥方,便随口問道:“十三年前,王爺是不是生過重病?”
大謙愣了一下:“三公子怎麽知道?十三年前王爺确實莫名其妙地生過一次重病,險些沒了,還好彼時有位神醫……哦,就是跟那個‘老鹹菜’重名的。”
“啥‘老鹹菜’,老酸菜!”聶雲川翻了個白眼。
“哦,對對。”大謙急忙改正道:“老酸菜。不過因為事出有因,當時神醫沒能給王爺面診,可能因為這個,王爺沒有痊愈,落下這個病根。”
“都說了不是病,是中毒。”聶雲川皺皺眉頭:“那看來老酸菜跟你們說的這神醫絕對不是一個人,我還從來沒看過老酸菜解毒失手呢。”
說話間衣服已經換好,聶雲川擺擺手道:“算了,等我回來再想吧。反正王爺已經這樣十三年了,多中毒幾天也不會死。”
大謙咧咧嘴,不知道該賠笑還是該尴尬。還好聶雲川沒耽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大謙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剛剛還說不想去呢,怎麽突然又這麽着急?”
皇宮中聶雲川已經來過一次,但是這次大白天的,從地面上大大方方的走進來,還是感覺很不一樣。
比如,有一塊雞血石,兩人高,立在某一處院子門前。并未刻意打磨成形狀,只是做了抛光。從門口望過去,陽光自石頭背後透過,通體紅的讓人眼暈,一丁點雜質都沒有。
還有一處花園,小湖中央放着一塊翡翠,只抛光了一面,陰刻了兩個字:飛綠。
只匆匆一瞥,便覺至少三、四百斤重,雖然只是毛石,但從抛光的一面看來也是質地絕佳。
聶雲川和向右兩人看的是心潮澎湃,胸膛中那顆山賊的心不停地一次次被震撼。要不是旁邊有人,兩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想上前敲下來一塊的雙手。
一路流着口水到了東宮門口,聶雲川才收了收心。這時候,帶着他們來的小太監細聲細語地指着向右道:“家奴止步,等在此處。”
向右一愣:“家……家什麽?”
聶雲川忍住笑,按着向右攥緊的拳頭道:“行啦,你就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別惹事!”
向右這才咬咬牙,梗着脖子走進旁邊一群規規矩矩立着的“家奴”群裏。
聶雲川跟着小太監走進去,剛拐過影壁,就聽得一聲通傳:“武陽王府致哀吊唁——”
靈堂門廳站着許多王公貴族和文武大臣,他們原本都聚在一堆堆小聲低語,聽到這通傳,原本悉悉索索的說話聲一下子全沒了。整個門廳都安靜的仿佛突然沒了人,只是一道道各色目光齊刷刷地盯在進來的聶雲川身上。
聶雲川縱然臉皮極厚,但是被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眼光盯着,也是難免不自在。好在主事的官員立刻迎接上來,帶着聶雲川進靈堂行禮致哀。
不過整個過程中,聶雲川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的目光一直跟随進來。甚至在磕頭的時候,因為覺得目光都落在屁股上,菊花都緊張的一個勁顫抖。
心中罵着髒話,聶雲川總算行禮完畢,心說着趕緊躲開這些人,去找姜麟的時候,卻聽得外面通傳道:“穎王殿下到——”
那些一直盯着聶雲川的目光呼啦啦全沒了,聶雲川渾身一松,心卻提了起來:“大爺!這幫沒事幹的,肯定會象盯着我一樣盯着姜麟。”
念及至此,也不管有沒有啥規矩,邁步就向着姜麟迎上去。
姜麟正一臉冷漠地向靈堂走着,突然就見一位身着素衣孝服的公子迎面走來。不過身形模樣跟這一院子的貴族們都不同,有種不屑一顧的潇灑和張狂的氣場。
姜麟正納悶京城竟也有如此潇灑不羁的人時,又盯了一眼那張古銅色的面孔。黑白分明的眸子裏,興奮和關切的神色,嘴角邊挂着的不羁戲谑的微笑,讓姜麟瞬間像被人在後腦勺給了一巴掌。
“你……你?你!你……”姜麟一身的冷漠淡定瞬間破功,看着聶雲川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治喪的官員不明就裏,急忙介紹道:“穎王殿下,這位便是武陽王府三公子……咦?你幹什麽,休得無禮!”
在一院子人的目瞪口呆下,聶雲川上前伸手抓住了姜麟的肩膀,打量着他頭上的紗布道:“你沒事了嗎?傷口還疼嗎?”
姜麟卻還陷在自己的驚訝中:“你怎麽在這兒?”
“來奔喪呀。”聶雲川道:“武陽王府沒有拿得出手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旁邊的治喪官員臉色鐵青地指着聶雲川:“你……你這大不敬的,居然用‘奔喪’這兩個字。”
姜麟趕忙圓場道:“他剛回京,不懂規矩,不礙事。”又對聶雲川道:“我先去行禮,你在此等我。”
聶雲川聽了低聲道:“你去吧,我跟在你後面,給你擋着那些烏七八糟人的目光。”
姜麟愣了一下,感激地笑笑,跟着治喪官走進靈堂。
聶雲川輕咳一聲,立在門口,突然轉過臉來,一雙眼睛仿佛鷹隼一般對着外面的一群人怒目而視。
那些人們雖然都是有身份的人,但畢竟聶雲川也是預備的武陽王世子。而且方才見姜麟跟他說話竟完全沒有位份的分別,顯見得交情不一般。因此衆人也不敢硬碰硬,只得都悻悻地收回目光。
聶雲川心中舒服了很多:這下子沒人盯着姜麟磕頭了。
姜麟走出靈堂,王公大臣們迎上來寒暄。太子薨沒,雖然有淳王這只攔路虎,但畢竟真正血統純正,能名正言順登上大統的還是姜麟。
姜麟敷衍了幾句,好不容易才脫身,擡起頭時,一眼便看見聶雲川靠在廊下的一根柱子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幾個王孫公子說着話,顯然心不在焉得很。
見姜麟看過來,眼神立刻活絡起來,雙方使個眼色,都往東宮外走去。
姜麟落後幾步跟着聶雲川走進最近的花園之中,邁進去卻不見了人,正立在湖邊的小橋欄杆哪兒納悶呢,就聽見身後“哇”的一聲。
姜麟雖然已經想到聶雲川有這一手,但還是被吓了一跳,轉身的時候就沒站穩,身子往後便要越過欄杆掉進湖裏。腰上卻被一只手接的穩穩的,瞬間拉回來,近在咫尺地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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