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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福,一直沒有知覺的雙腿居然有了感覺,這幾日已經能站着慢慢走了。”

“真的?”李七驚喜地瞪大眼睛,“謝天謝地,我就說珑娘這樣好,還救過那麽多人,積德行善,不可能一輩子被腿疾所困。否則,佛爺道祖都不依。”

經李七這樣一說,在座的人精就都琢磨過味來,原來是陳淑恨林珑毀她親事,有意做絆子。

這可就顯得陳淑心性小了,她若是不忿、傷心都在情理之中,可若是因此陷害于人就稍嫌歹毒了。

以往這些個夫人太太還覺得陳淑大氣聰慧,家世好,人也端莊,在外還有名聲,琴棋女紅樣樣出色,心裏都想着替自家兒郎聘進門。

如今嘛……呵呵,誰想要個心思歹毒的兒媳婦,害人害己。

對于他們這等人家娶婦,旁的先放一邊,頭一等是心性,務必心性要好,大氣寬和,能容人。

和和氣氣,子孫興旺才是家族根本。

屋內氣氛有點冷,衛老太太一方面心疼陳淑,一方面又氣她。

按說她老人家都這麽大歲數了,有什麽恩怨不能事後解決,偏要在她壽筵上鬧事,她還能活幾年。

好好的壽宴弄成這般。

真是晦氣!

陳淑低下頭,死死咬住下唇,強忍着沒有哭出來。

她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了,明明是林珑不對,是她毀了她的親事。她不過是氣不過,暗示兩句,怎麽就把自己置于這種境地。

林珑,都怪你!

陳淑之事不過是小娘子之間的恩怨,是個小插曲。不過片刻,室內又恢複和樂,相繼有人進來,給衛老太太賀壽,下頭之人也各自寒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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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娘緊挨着林珑,叽叽咕咕說着話。

“娘子,喝茶。”有侍女過來給二人倒茶。

英娘笑嘻嘻看着林珑:“林姐姐,你嘗嘗我家茶水,可好吃了。”

清韻幽香,是好茶。

林珑點點頭,剛要接過茶碗,不想倒茶水的侍女手一抖,茶碗打翻,水都灑在林珑身上。

“娘子饒命,娘子饒命。”侍女吓得慌忙跪下,哭得涕淚橫流,“都是婢子失誤,打翻茶碗。”

侍女嗓音很大,将衆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英娘不高興,但也沒有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就打殺人的道理。

她沒看侍女,轉頭觀察林珑,“林姐姐沒事吧,燙到了麽?”

“沒事。”林珑搖搖頭,“水不燙,只是鞋濕了。”

幸虧林碩手疾眼快力氣大,關鍵時刻,将林珑往後挪了半步,茶水撒在鞋上,不然就全澆在她手上了。

哪怕茶水不疼,她肌膚細膩,也是要紅一大片。

“怎麽回事?”衛老太太皺眉,而後看向英娘。

英娘快語解釋:“都是這個笨手笨腳的侍婢,将茶水打翻,弄濕了林姐姐的鞋。”

“人沒傷到吧。”話音未落,陳淑已經走到林珑面前,滿面關切,眼中通紅。

周圍的婦人相視一眼,對陳淑的印象倒是好了許多,這孩子還是心善的,只是一時受不了刺激,左性了。

這時林母過來,仔細打量了林珑一眼,松口氣,對衛老太太道:“沒事,沒事,水都濺到鞋上了。”

說着看了眼跪在地上澀澀發抖的侍女,開口求情:“不是什麽大事,老太太就讓這丫頭下去吧,瞧她吓得。”

衛老太太看向侍女,皺了皺眉,“你下去吧。”

“祖母,我下去陪林姐姐換雙鞋。”英娘生怕陳淑跟她搶,急忙開口。

陳淑目色一暗,沒有出聲。

“去吧。”衛老太太點頭。

“我們走吧。”英娘笑盈盈地跟在林珑旁邊。

林珑回以一笑,而後假作不經意,回頭看了陳淑一眼,微微蹙眉。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

☆、35.作繭自縛(替換)

衛府有專門給客人休息的地方。離着正堂不遠。

林珑一路上思索陳淑的異常,心中不免嘆氣,這個小姑娘到底是左性了。

英娘見林珑神思不囑,有點擔憂,小心翼翼問她:“你不開心麽?”

話問完了,也覺得自己問得好笑,平白被人潑了茶水,哪裏開心得起來。

英娘年紀小,性子直,加之又喜歡林珑,不免就為她抱上不平:“林姐姐你放心,等我收拾那個小賤人給你報仇。”

見了林珑,英娘就覺得她是神仙似的人物,哪能讓污濁沾染,連帶着看陳淑也不喜了。

人與人之間,相去不遠,才會生嫉。似林珑這般,容貌氣質絕佳,将其他人遠遠甩在後頭,旁人看了也只能嘆息一聲,造物神奇,這世間竟有這般神仙人物。

生不起半點嫉恨之心。

“小事而已,那侍女也不是故意的,英娘小懲大誡便是。”林珑話語淡淡,她可沒打算饒過那個侍女。

她既是得了好處,算計她,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好,我聽林姐姐的。”英娘小臉圓圓,極度乖巧。

林珑看着心喜,開口:“英娘不是想要那養顏方子麽,待會我回去寫出,明個給你送來。”她原本還想着陳淑既是用那些方子開了店鋪,就不好再透漏給她人。

如今看來确實是她心善。

林珑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痛,活了三世,她都是不計較小事的朗闊性子,卻偏偏在小事上栽跟頭。

果然是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真的?”英娘眼前一亮,大眼睛閃啊閃開心極了。

這是一個心性單純,心怒随心,不會掩藏情緒的小丫頭。

“還有更好的呢。”林珑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突然心生促狹,墨眸幽轉,想到一個好玩的,“我還會畫半面妝,英娘去把胭脂拿來,我幫你畫。”

“好啊好啊。”英娘開心地催促丫頭,“你快去,把胭脂水粉都拿過來,跑步去。”

英娘的住處離着休息室不遠,加之內室備了一些胭脂,所以用具齊全。

林珑瞧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

另外一邊,羅九郎正欲甩開小厮往內院跑。

可惜,今個有客上門,內院又都是女客,幾個跨門都有婆子守着,羅九郎絞盡腦汁也進不來。

正抓耳撓腮,救星從天而降。

“碧雲妹妹。”羅九驚喜道,一上來就抓住碧雲的小手,摸來摸去,色眯眯的模樣。

碧雲心裏厭惡,強忍着沒把手抽出來,悄聲:“九郎君跟我來,西跨門的婆子被我支開了,快點。”

羅九見到碧雲就有些不愛動了,這個碧雲雖然容貌只是清秀,但這一身皮肉卻白嫩得很,柔滑如凝脂令他心癢難耐。

“別急啊,先嘴一個,讓郎君我稀罕稀罕。”說着按住碧雲的腦袋猛親了一口。

碧雲心頭翻騰,差點吐出來,霎時間眼眶就紅了。

她也是好人家的閨女,居然這樣被人輕薄了去,要不是為了林珑那個小賤人,她何必受此屈辱。

想着,她垂下腦袋,有淚水掉落。

“九郎君,您真的不去麽,那位林娘子可是絕頂的美人。我這身皮肉還不及她一半,您沒聽說麽,前頭好些人都看呆了呢。”

羅九被說得心癢起來,雖然眼前的碧雲也可口,不過她借自己害人,把柄在他手心捏着呢,如今就是那鮎板上的肉,跑不了。

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不急。

見小美人垂着頭,默默流淚,羅九心中冷笑,當他是傻子算計,他就讓她們主仆兩個有來無回。

望族子弟,再是荒唐,這點小女孩不入流的手段還看得出來。

想到碧雲口中的美人,羅九猶豫半晌,終是動心,跟着碧雲從西跨門進入內院,按照她指點的方向摸進休息室。

休息室內,林珑已經給自己和英娘畫上了恐怖版半面妝,英娘瞅了瞅林珑臉上的妝容,沒敢照鏡子。

小女孩玩心重,雖然覺得吓人,卻也有趣。

翻着白眼伸出舌頭吓唬人,連傻大膽林碩都吓得躲到一邊。

丁香更是死死閉住眼睛,小腿直顫。

怎麽會這麽吓人?她見過娘子畫半面妝的,只覺古怪沒有吓人,這次居然吓得她連看得勇氣都沒有。

英娘玩出了趣味,兩只小手成爪狀擡到耳邊,做出嗚嚕聲,攆着侍女滿屋子亂竄。

正玩得興起,門口突然過來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只見他一把推開門,嘿嘿笑:“小娘子……嗷……”

和英娘正好打了個對面,嚎叫一聲轉身拔腿就跑,“鬼啊……鬼啊……”跑出去時還被臺階絆了一下,掙紮半天爬起,鼻子下兩串鮮紅。

英娘完全呆住了,半天才轉過頭,看向林珑,不知所措:“林姐姐?”

“不怕。”林珑招她過來,用柔軟潮濕的葛布在她臉上擦了幾下。

簡單幾下,原本陰森恐怖的妝容就明快起來,配上英娘圓潤的臉蛋,顯得俏皮可愛。

林珑邊擦邊道:“英娘可知,在極北的地方,臉上畫半面妝是給人祈福的儀式,祈福老人長壽康健。”

英娘順口接道:“我要給祖母祈福。”

“乖!”林珑拍拍她的臉蛋,然後用葛巾在自己臉上擦了幾下,将妝容卸掉。

丁香等這時回過神來,看看林珑又看看英娘,只覺得哪裏奇怪。

明明妝容看起來都差不多,為何剛才就那麽怕,現在只覺可愛親切,心裏癢癢,也想畫一個呢。

“林姐姐不畫麽?”見林珑将卸掉妝容,英娘有點緊張,小孩子總希望有個伴,陪她一塊獨特。

林珑搖頭,語聲柔和:“英娘要給祖母祈福,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姐姐年紀大了,若是也畫,別人該笑話了。”

英娘不過才十歲,還處在女童的範圍,畫這個妝容,人們非但不會怪罪,反而會欣喜她的孝順。

這丫頭也是個聰慧的,腦子一轉就明白了緣由。她是孝順祖母,旁人無話可說;若是姐姐也畫,別人該說閑話了。

“我們去見祖母麽?”英娘拉住林珑的手,心急着要去給祖母獻寶。

“好。”林珑微笑着點頭。

兩人很快回到堂屋。

“祖母。”英娘小炮仗似的沖過來。

這樣一團花臉過來,吓得楊嬷嬷急忙上前一步攔住,口中道:“哎呦,我的小娘子,您這是演得哪一出?”

英娘撥開楊嬷嬷,伏在衛老太太膝上,愛嬌道:“祖母,林姐姐說這半面妝容在極北的地方是給長輩祈福的妝容,望上天賜福長輩,長壽康健。孫女就央着林姐姐給孫女畫了一個,孫女要祖母健康長壽。”

聽了小孫女的童聲童語,衛老太太既是感動又是好笑,好笑眼前這只小花臉。

“我乖乖呦。”衛老太太将英娘攬在懷裏,笑得合不攏嘴。

誰不喜歡孝順乖巧的小輩呢。

林珑被林碩推着回到母親身邊,她微笑着看向抱在一塊的祖孫兩個,忽略一旁落在她身上的灼熱視線。

陳淑心裏像是有一排小針在淺淺地刺,惶急得連面上表情都顧不上。

一雙杏眼死死落在林珑身上。

怎麽會這樣?怎麽沒鬧起來?

羅九不是最愛美人的麽,他若是見了林珑定是吵着要的,怎麽都這一會兒了,還沒見他鬧起來。

而且林珑和英娘的反應也不對,提都沒提羅九一下。

陳淑心下不甘,瞅着英娘,貌似關切:“怎麽這麽久才過來,可是有事耽誤?”

英娘眨眨眼睛,十分不解,看着陳淑像是看着白癡:“我央求林姐姐畫半面妝了呀。”她年紀小當時正玩得興起,羅九又是突然闖進突然闖出,根本沒看清是誰,只惱恨下人沒規矩。

不過,英娘年紀再小,也是懂事的,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拿下人之事惹祖母不快。

陳淑被噎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

就在這時又婆子急慌慌跑進來,口中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住口。”楊嬷嬷呵斥一聲,“有話慢慢說,急什麽,沒規矩。”

楊嬷嬷在衛府十分有臉面,這一板臉吓得婆子面色雪白,說話磕磕絆絆:“是……是……九少君和……和碧雲掉湖裏了。”

“什麽!”衛老太太和陳淑同時出聲。

不過當時衆人心思都在羅九落水一事上,只有極少數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陳淑一眼。

衛老太太現在沒時間管陳淑,語聲顫抖着:“人……人救上了麽?”

這會婆子說話倒是順溜:“回老太太,已經救上來了,不過……”婆子往陳淑那看了一眼。

衛老太太當即心中一緊,安排二兒媳、三兒媳照顧各位夫人太太,自己帶着大兒媳去處理羅九之事。

那小湖是在後院,因為憂心羅九的身體,沒回前院直接送到後面廂房。

碧雲還穿着濕衣跪在地上,牙齒上下打顫,不知是凍得還是吓得。

她想起羅九跟她說的話,只覺陣陣眩暈。

他、他居然反過來威脅她,還罵她說謊騙人,休息室根本沒有美人,只有妖怪。無論碧雲怎麽解釋,羅九都不信,最後惹怒了他,說是要收拾碧雲主仆。

碧雲又急又怕,倆人又是在湖中亭子,掙紮間雙雙落水。

“到底怎麽回事?”衛老太太帶着一幹人過來。

雖然她也看不上羅九,但畢竟羅家的幼子,若是出了事,衛家可承擔不起。衛老太太是遠親,算是羅九的姑外祖母。

羅九已經換了衣裳,正捧着碗姜湯嫌棄,旁邊下人溫聲軟語相勸。

“姑祖母。”一見到衛老太太,羅九放下姜湯,搶先道:“都是這小賤人害我。”

他指着跪在地上衣服還在淌水的碧玉,告起狀來。

“你說她家娘子心慕于我,引開西跨院的婆子,帶我進內院,結果陳三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這賤婢還把我推到湖裏。”

羅九也不是傻的,當然不能說出自己鑽進內院是為了輕薄女眷,只能把過錯都推到陳淑主仆身上。

而且他早就眼饞陳淑了,那皮膚跟美玉一般,身條也好,長得更是漂亮。

其實羅九心裏也有數,自己在家鄉犯了事,再找門當戶對的小娘子是不可能了。這陳淑雖然身份低一些,但名聲好,生得也好。

算起來,他也不吃虧。

碧雲簡直難以置信,這羅九不是草包麽,怎麽能編出這一檔事,還把娘子牽連進來。

“不……不是……”她急切搖頭。

羅九厭惡地掃她一眼,哼道:“你意思是我說謊了,你這賤婢居然敢誣蔑主子,拖出去亂棍打死。”

他說得陰狠,碧雲之前又落了水,怒怕之下,居然昏厥過去。

“哼。”羅九不屑地掃了眼倒在地上的碧雲,擡頭對衛老太太道,“姑祖母,您可得為我做主啊,西跨門的婆子到底是誰引開的,一查便知。”

衛老太太陰沉着臉,明明恨羅九攀咬外孫女,卻不得不為他做主。

心裏恨極。

因為衛府出了事,賓客很早就散了,又過一段日子就傳出消息:

陳淑和羅九訂了親。

——

此事都過了許久,丁香還惦記着半面妝的事,央求林珑教她。

林珑難得搖頭:“這個,你學不會的。”

她給英娘畫的半面妝是按照五行八卦,布了一個聚陰陣,能勾起人心底最恐懼之事。

羅九沒有心理準備,冷不丁看見,當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所以恨極碧雲。又因着是心底最恐懼之事,人下意識保護自己,會不自覺地把這段記憶壓下。

羅九才提也未提此事。

又過了半個月有餘,羅九和陳淑完婚。

因為是醜事,羅九又心急,就早早成了親。

之後沒幾日,上頭就傳下消息,說是秦王妃到了祁縣,要尋找一位特定生日時辰的未婚少女。

林父是縣令,縣衙一幹人等率先得知此事。

發現這個特定生辰和陳淑相似,縣丞陳永就将此事傳回了陳家,然後不知怎的,陳淑就知道了。

外頭百姓可能不知道內裏情況,但他們這些人是清楚的,秦王妃這次過來,是尋找命貴之女,許給秦王世子。

陳淑雖然時辰對不上,但女兒家的生辰八字是不外洩的,只差了時辰,動手改了就是。

得知此事,陳淑當即吐出一口鮮血,随即人事不省。

林珑害我!

——————————替換

林父林母夫妻兩個坐在床上秉燭夜談。

“你說,咱要不要把珑兒也報上去?”林父遲疑。

林母眼睛驀地瞪大:“還能不報麽?王妃不是請了太後懿旨,不報可是欺君啊。”

“不能不報吧。”林父臉色漲紅。

林母翻了個白眼:“那你還問個屁。”

林父:嗚嗚嗚,媳婦越來越兇了。

林母想得開,跟林父研究:“我覺得要報,而且要早點報,畢竟你得的是第一手消息,報晚了,萬一王妃有想法怎麽辦。”

而且這件事也未必是壞事。

經過衛理一事,林母開始有了憂患意識,這是因着衛理家世不顯,還不用怕他。可萬一哪天珑兒被權勢更大的人瞧中怎麽辦,與其被動還不如搏一把。

能被秦王妃選中,珑兒做上世子妃當然好。

若是選不中也沒什麽,她的珑兒這麽好,腿也快好了,還愁找不到好人家麽。

——

秦王妃自打退了韓家的親事之後,心中就憋着一股氣,她的大郎這般俊秀人物,不過是傷了腿,小小韓家就敢嫌棄。

真是不知所謂。

本來,秦王妃因為蕭琰的腿傷,壓力就大,得知韓家的打算之後,簡直氣得七竅生煙。直接派人去韓家取回當初定親的信物,連解釋都不屑。

最開始長興伯夫婦還心中竊喜,與世子退婚正和心意,後來發現事情根本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先是長興伯的五品官身被撸了下來,然後往日相熟的貴人也不再送帖子過來,一時之間,長興伯府門庭冷落。

韓語更是因為惡疾一事壞了聲譽。

勳貴望族娶婦,端莊、康健都是頂頂重要的,韓語先是生惡疾,再是被退親,兩樣全折騰沒了。

而且秦王世子剛剛立下大功,聖眷正隆,誰敢這個時候去觸黴頭,接手秦王世子退親的未婚妻。

韓語今年都16了,已經過了議親的最好時候,名聲也不好,再蹉跎下去只能去給人做填房。

長興伯夫婦經歷了人情冷暖,這才感到害怕,好在沒繼續幹什麽蠢事,悄悄派人将韓語送到南邊避風頭。

想着過幾年,再接回來。

兩口子還抱着希望,韓語品貌皆好,雖說年紀大了點,但給王公們做個側室還是可能的。

此間事了,秦王妃就求到了趙集頭上。

這幾年,趙集在京師混得風生水起,憑着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以及當初林珑贈送的兩本相書,已經混到了國師地位。

聖人、太後經常招他進宮,而且因為有趙集寬慰,聖人脾氣好了許多,不再輕易動怒,使得朝臣對趙集好感頓生。

秦王妃得趙集指點,尋找蕭琰的轉機,一路向北,已經相看過許多小娘子。

祁縣是最後一站。

幾十上百個同年同月生的少女中,秦王妃只相中兩個,一并帶在身邊。

一位是青州刺史的庶女藍瓊,另一位是關內一個小世家的嫡長女,鄭迪。

兩個都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而已。

秦王妃不是很滿意,但祁縣是最後一個地界,可想而知,這麽個小地方,能有什麽佳人。

她已經不抱希望了。

林珑報上來時,秦王妃還挺驚訝,多問兩了句:“真巧,林明府的女兒也是這個生辰,怎麽這兩日一直沒見?”

林父稍有拘束,恭敬回話:“回王妃,小女自幼患有腿疾,不良于行,最近雖有恢複,但也不好來驚擾王妃。”

“小娘子也是腿不好?”王妃有點感傷,對這位林珑更好奇了,“不知明府可否請小娘子一見?”

“不敢當,不敢當。”林父連道,“下官這就讓人請小女過來。”

林珑是被林碩背過來的,到了附近才從林碩背上下來,慢慢走近。

她現在行走已不成問題,只是不能跑,不能快走。

乍見林珑,秦王妃驚了一瞬,暗道好一個俊秀的少女,這般美貌,比之韓語還要勝上幾分。

再看她稍顯僵硬的雙腿,秦王妃心中一軟。

林珑給秦王妃傾身福禮,少女穿着一身月白色對襟襦裙,臂上搭着白色披帛,翩跹而來,仿若仙子。

“起來吧,過來我瞧瞧。”秦王妃面色溫和。

林珑近前,秦王妃主動拉了她的手,仔細打量,越看越滿意,這樣的好顏色才配得上她家琰兒。

打量之後,秦王妃問起正事:“你這腿疾可是延請名醫診治?不知是哪位名醫?”

林珑低下頭,語氣謙遜:“算不得名醫,只是小女自幼喜讀醫書,于醫術上略通一二。”

秦王妃聽着一愣,好一會才驚訝開口:“你是說,這腿疾是你自己治好的?”

見林珑點頭,秦王妃猛地動站起身,激動得抓住林珑雙手,雙唇抖動:“好,好,好。”

激動之下,秦王妃力道有些大,林珑面色卻無半點波瀾。

秦王妃身後的康嬷嬷見了,忍不住點點頭,贊嘆:好風儀。

林珑得了秦王妃的喜歡,拉着她不松手,一塊探讨醫術。另外康嬷嬷悄悄遣了一撥人出去打探關于林珑的消息。

內室中,秦王妃怎麽看林珑怎麽滿意,問了她很多話。

“我昨個嘗了府中的點心,十分可口,你母親說是你想出來的,是個有情致的好孩子。”

林珑神色落落,“王妃謬贊,小女往日清閑,只能琢磨些小東西。”

她話說得隐晦,意思卻是點明,表明自己不良于行,只能悶在屋裏瞎琢磨。但神色上卻無半點自卑。

坦然自若。

兩人正說着話,有侍女通傳,說是藍娘子過來了。

“讓她進來。”秦王妃面上還帶着笑,轉頭拍拍林珑的手背,“你們同齡,瓊娘也愛折騰些吃食,想必能相處得來。”

林珑溫婉點頭。

侍女打開簾子,就進來一位穿着鵝黃襦裙的少女,生得弱質纖纖,一雙眼睛尤其大,水汪汪的,惹人憐惜。

這是一個氣質十分白蓮花的少女,或者說小白花更合适。

進來時都不敢擡頭,跟秦王妃對話也是柔柔弱弱,聲如蚊蚋。

“王妃,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您嘗嘗看。”藍瓊小心翼翼地将盤子推過去,然後微微側頭,對林珑羞赧一笑。

秦王妃剛用過朝食,林家的廚房有林珑打理,食物新奇又美味,秦王妃難得多用了些,現下根本吃不下別的東西。

“先放着吧。”秦王妃語氣淡淡。

話音一落,藍瓊大眼睛中瞬時漫上水霧,極力不讓淚水滑落,不過語聲中卻透出幾分端倪,稍稍哽咽:“王妃不喜歡麽,是不是瓊娘哪裏做得不好?您要是不喜歡雪梨糕,我還會做一些杏仁酥。”

她急急而道,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極力想讨好,卻不得門道。

康嬷嬷見了,立時一臉便秘樣。雖然見多藍瓊小心翼翼的樣子,但還是忍不住想揍她。

小家子氣,太小家子氣!

她又不是婢子,每天鞍前馬後的伺候,不是在廚房就是繡帕子,能不能老實待一會。

所謂心意就是偶爾的驚喜,她天天杵在這,拿一些難入口的點心,真是不要太煩。

不僅是康嬷嬷煩,秦王妃也耐心告罄,語氣轉冷:“那你下去做杏仁酥吧。”直接将人攆走。

藍瓊從門口出來,終于忍不住,淚水滾滾落下。

門口侍立的丫鬟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已經不想搭理她。

正巧鄭迪也過來,見藍瓊落淚,眼中幾不可見地閃過一抹厭惡,點點頭,就繞過她向內室走去。

相比藍瓊,秦王妃要更喜歡鄭迪,一見到她,就笑着拉過她的手介紹:“這位是林娘子,也通醫術,正好你們可以一塊聊聊。”

聽到林珑也會醫術,鄭迪稍稍怔愣,而後大方一笑,“真是巧,想不能居然能遇到一個跟我一樣喜歡醫術的女子,難怪一見姐姐,就覺得心喜。”

說到這,她轉向秦王妃,帶着點撒嬌的口吻:“王妃偏心,居然把這樣美麗聰慧的姐姐藏着,不早點介紹給迪娘,難道怕迪娘跟您搶麽?”

“你這個促狹的丫頭,拐着彎地挑理。”秦王妃寵溺地點點鄭迪鼻尖,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看得出來,她很疼鄭迪。

鄭迪笑得十分乖巧,愛嬌地偎在秦王妃腿邊,歪着頭跟林珑說話。

态度有點像主人家慰問客人,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說她和王妃是一國的,兩人關系十分之親近。

“林姐姐什麽時候開始學的醫術,拜了哪位師父?這世間女子醫術高明之人寥寥可數,說不定我們兩人的師父還認識呢。”鄭迪睜着圓溜溜的黑眸,一副好奇的小模樣。

不過,這話裏的意思卻深。

祁縣這麽一個小地方,可尋不到出名的女神醫,哪裏能和鄭迪師父相比。若是男師父,意味就更深長了。

小丫頭年紀不大,一說一笑,心思倒是深,一開口就給人設陷阱。

林珑淺笑,“不曾拜過師傅,只年幼時讀過幾本醫書罷了。”

原來是自學?估計也沒什麽本事,鄭迪心思瞬時淡了,但目光卻一直在林珑臉上徘徊,心中危機感漸深。

哪裏來這麽一朵豔牡丹,生成這般模樣,簡直要羞煞百花。

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原本勝券在握的鄭迪惱恨起來,目光久久在林珑身上徘徊。

聊了一會,秦王妃就累了,衆人散去。

鄭迪一副自來熟的模樣,抱着林珑的胳膊,撒嬌:“我去姐姐那裏,走了一路,都要悶死了,難得遇見姐姐這般脾性相投的。”

走了半晌,鄭迪突然看了看林珑的腿,有些意外,也有點好奇:“姐姐怎麽走得這般慢?”還這麽僵硬,不過後面半句她沒說出口。

林珑神色淡淡,沒有隐瞞的意思:“幼年患有腿疾,不良于行,現在剛剛恢複?”

“是姐姐自己醫治好的麽?”鄭迪神色微動。

林珑點頭。

鄭迪瞧她一眼,嘟囔:“姐姐性子好生冷淡,是不是不喜歡妹妹。”

林珑有點驚訝,這丫頭當自己是人民幣麽,剛認識就要喜歡你。

“你話太多。”林珑低頭,她生得要比鄭迪高半個頭,這樣低頭輕點,眉目清淡的模樣。對比叽叽喳喳的矮個子鄭迪,像是仙鶴對鴨子。

沒想到林珑這般不留情面,居然說她話多,鄭迪臉色一下就不好了。

這時二人已經離開秦王妃的院子,只有各自的侍女伴着,鄭迪也不想再裝下去,松了林珑的胳膊,壓下聲線,語含不屑:“想不到姐姐出身低,心氣倒是高,小心折了福分,秦王妃可不是誰都能攀上的,什麽阿貓阿狗都過來。”

林珑看她一眼,一句話也不想說。

這等口舌之争實在沒意思,而且鄭迪的心思也太容易猜,不過是想激怒她,在秦王妃院門口吵起來,然後讓王妃不喜她而已。

雕蟲小技。

不過……林珑眼波一轉,突然調皮起來。她平常都是清淡的樣子,只偶爾會抽風。

既然鄭迪顧忌秦王妃,一定會裝得大度賢惠。

這樣,甚好。

林珑也跟着壓低聲線,湊近,從外面看就像是她親昵地和鄭迪耳語:“你真難看,你是我見過最難看的女子,而且長得醜也就算了,居然還出來吓人!”

“你——”鄭迪驀地紅了眼圈。

三人之中,她容色最弱,連藍瓊都比不上。而且小丫頭,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呢,聽了林珑的嘲諷,差點氣哭。

“噓!”一根蔥白的玉指放在唇邊,林珑和她眨了眨左眼,小聲:“別讓王妃聽見啊。”

說完收回身子,淡淡吩咐鄭迪侍女一句:“你家娘子被風迷了眼睛,回去煮點決明子和白菊花。”

然後就帶着林碩走了。

林珑腳步很慢,但走路端正輕盈,風姿怡人,美得像是風中搖曳的嫩柳。

看着她的背影,鄭迪又嫉恨得紅了眼。

感覺到鄭迪不忿的視線,林碩猛地回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還握了握大拳頭。

林碩生得威猛粗犷,濃眉利眼,這樣突然瞪人,吓得鄭迪心中一跳。

這丫頭也生得太兇了吧。

“娘子。”威脅之後,林碩還不放心,湊到林珑耳邊,“娘子,需不需要婢子揍她一頓。”

林珑失笑,一把拍開林碩,“你這大拳頭,連大漢都敵不過,哪還能去揍嬌滴滴的小娘子。”

“嘿嘿。”林碩有點害羞,“這樣才能保護娘子。”

——

當日傍晚,康嬷嬷就收到回信。

聽着侍衛回報,康嬷嬷簡直不敢相信,急忙向秦王妃回禀。

“王妃,想不到那位林小娘子還真是位神醫,在雲州一帶名氣很大。”

“哦?”秦王妃來了興趣,“說說看。”

康嬷嬷點頭:“林娘子的腿疾是胎裏帶來的,按說不可能恢複,可今日見,這林娘子分明是能走了。”說到這,康嬷嬷心裏感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紀就到神醫之境。

之後,康嬷嬷又念了幾個林珑治好的疑難雜症,還着重提了提牙粉行。

“不錯。”秦王妃又是滿意,又是激動,“趙仙師果真是神仙下凡,琰兒的生路果真在北。”

“祖宗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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