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固執的孩子

床邊的人站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外頭熱鬧了起來,也響起了管家叫他的聲音,他才回神,大步跨了出去。

溫柔沒能睡着,感受着渾身骨骼的腫脹,低咒了兩聲。

真正疼起來才知道女人最該愛的不是這些個破男人。而是自個兒的身子,疼在自己身上,難受都是自己的,沒人能替你承擔半分。在小月子裏都不愛惜你的男人,這被子也別指望他能有多好了。

深吸一口氣,她悶進被子裏正打算再睡,卻聽見門又開了,有人道:“大夫來了。”

疏芳一愣,上前将那府裏的老大夫給迎了進來。老大夫一坐下就道:“都不用太細看,聽二少爺的話,你怕也就是風邪入骨。”

竟然還當真請大夫了。溫柔抿唇,翻身坐起來,認真問:“能治好嗎?”

“能是能,但……”看了看她,大夫嘆息:“丫鬟比不得主子,總是要做活兒的。也沒什麽機會養着身子,所以你這罪,怕是得受下去。”

想了想以後每逢下雨就會這麽痛,溫柔打了個哆嗦。很是嚴肅地道:“大夫您盡管說,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看了她一眼,老大夫拿紙給寫了個方子:“這是偏方,一共三帖,一日服,二日再服,最後一貼半月後服用,捂被出汗,也許能有效。”

“但,中途你若是再沾染濕氣,就前功盡棄。”掃了一眼她住這柴房,大夫搖頭:“這地方濕氣本也就重。”

溫柔沉默。

丫就是個産後風濕,在這兒竟然這麽困難,醫學條件也太落後了。

這怎麽辦?換地方住?她現在覺得這小柴房挺好的,就在蕭驚堂眼皮子底下,誰也沒法兒動她。要是換其他地方,那可就說不準了。

“多謝大夫。”接了方子,溫柔道:“我姑且試試吧。”

大夫颔首,拎了藥箱就出去,剛走出柴房沒幾步。就被蕭管家拎到了二少爺的房間。

午時将近,馬上就該蕭家出喜宴,念禮詞了,然而一身喜服的二少爺坐在房間裏。看着他來,竟然開口問了一句:“如何?”

大夫有點傻眼,本以為那丫鬟是讨好了蕭管家,所以讓他這一向只給主子把脈的人接去給丫鬟把脈。誰知道……竟然是二少爺的意思?

“回二少爺。”深吸一口氣,大夫不敢再敷衍,認真地道:“那姑娘是月子裏沒修養好,落下了風濕的毛病。若是再不調養,以後但逢陰雨天,就會疼痛不止。若要調養,小的能給兩種藥方。有的藥材珍貴難尋,但能根治,有的藥材常見,但得多吃上幾年。二少爺可以都看看。”

“不必。”蕭驚堂擺手:“選第一種。”

她那麽愛吃肉又怕苦的人,哪裏肯長期吃藥。

愣愣地點了頭,老大夫又道:“那柴房陰濕,住着肯定難受,二少爺若真要想她好,還是得換個地方住,西院的廂房那邊就不錯。”

不錯是不錯,卻是所有下人群居的地方。蕭驚堂颔首算是聽見了,卻沒開口應。

天色漸晚,已經是黃昏,新郎要出去迎新娘回來了。溫柔卻接到個奇怪的吩咐。

“二少爺最近休息不好,總是做噩夢。需要人陪夜。”蕭管家站在她面前,神色憂慮地道:“旁的丫鬟都覺得陪夜辛苦,思來想去,還是只有你較為合适。”

陪夜?溫柔眯了眯眼:“二少爺不是在迎嬌妻嗎?等二少奶奶過了門,若還是要人陪夜,豈不是惹二少奶奶不快?”

“這個老奴不敢過問,畢竟是主子的想法。”蕭管家搖頭:“你晚上記得過去就是。”

她腦子裏裝的又不是豆腐渣,怎麽可能在他新婚之夜過去人家洞房裏陪夜?那不是找死嗎?溫柔笑着點頭,心裏卻是沒打算去的。

杜芙蕖穿着正紅的嫁衣,從蕭家正門被擡了進來,所有奴婢仆人都行着禮,蕭夫人也坐在喜堂的主位上。蕭家衆位叔伯皆在,排場不可謂不大,從面簾的縫隙裏看着,杜芙蕖就覺得很滿意。

嫡女啊,她現在終于是嫡女了。

蕭驚堂一身喜服,玉樹臨風地站在喜堂中間,卻沒回頭看她,手裏捏着同心結的一端。另一端空落落地垂在地上。

怕是太高興了,所以沒反應過來吧?莞爾一笑,杜芙蕖扶着喜娘的手過去,便将那同心結撿了起來,捏在手裏。

從今天開始,蕭驚堂是她的人了,這幸城多少人想嫁他為妻,其中不知多少都是高門嫡女。然而,如今這正室之位只落在她的身上,多少人得芳心暗碎,不肯甘心?

想想都覺得開心。

婚事很繁瑣,然而蕭驚堂全程都沒有不耐煩,只安靜地站着,按照喜娘說的規矩辦事,只在最後要送入洞房的時候,開口說了一句:“芙蕖已經很累了。先讓她去自己的院子裏休息吧,我陪各位叔伯好生喝一場。”

此話一出,衆人覺得好像沒哪裏不對,可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杜芙蕖臉上的笑意僵了。有些不解地看着蕭驚堂問:“你不想跟我圓房?”

“沒有。”蕭驚堂道:“你先好生休息吧。”

也許是他有想要應酬的人?杜芙蕖抿唇,疑惑地想了一會兒,還是順從地跟着喜娘走了。蕭驚堂混入喜宴之中,平靜地同衆人飲酒。

站在旁邊的蕭管家輕輕嘆了口氣。

旁人不記得,他卻還記得,當初迎杜溫柔進門,他也是這樣說的。

年少的商人,有超越年齡的覺悟。在十幾歲的時候便對他道:“管家,我這輩子是不是注定不能娶我喜歡的人為正妻了?”

他回答:“也許有身份合适的人,您正好喜歡。”

小少爺想了想,笑道:“罷了。當真必須娶了不喜歡的人,我也留她們清白,給她們往後再嫁的機會。不算我薄情,也不算我耽誤人。”

他以為幼兒說話不過玩笑,然而,二少爺卻是當真如此做的,未同當初的杜溫柔圓房,而且看模樣,也沒打算和杜芙蕖圓房。

真是個固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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