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過朕的這份快樂并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早上,司徒風返朝了。

朕一大早就收拾好行裝,帶領着百官在城門口迎接司徒大将軍。

天空上蒙着一層薄薄的灰色,細雨朦胧,将地面浸潤,道路兩旁的榆樹在雨中顯得郁郁蔥蔥,生機勃勃,比在豔陽下更有一番韻味。

有兩棵楊樹立在路口,在微風中抖擻着自己的葉子,仿佛也在迎接司徒風的回歸。

此景此景,朕真想賦詩一首。

朕很快就有了靈感,并且取好了名字,就叫《雙楊》。

兩棵大楊樹,長在古道邊。

一棵填山海,一棵傾雲蓋

山海填不滿,雲巒去不還。

一曲将軍令,風雨亂長安。

朕寫的真好。

不過這詩朕還是自己欣賞欣賞算了,要是說出來,準要被紀大人挑毛病,說朕連個韻都壓不好,也好意思說這是詩。

然後朕就要跟紀大人争辯朕寫的這是古體詩,紀大人就要給朕講古體詩也是要講究韻律美的,講究奇偶相配,不是随心所欲的瞎寫,朕寫的東西依舊是一文不值。

問朕為什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那是因為在此之前朕已經跟紀大人争論過無數回了,朕就沒有一次能說得過紀钺。

不過也不怪紀钺紀大人,朕知道自己的斤兩,當年跟着太傅讀書的時候,朕的作業考試什麽的幾乎每次都是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司徒風,還是要謝謝在上書房的那幾年司徒風對朕的呵護。

朕不知不覺地又想了很多,直到孫和德在朕的身邊低聲提醒朕:“皇上,司徒将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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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下意識地擡起頭,遠遠地看着一個一群黑影越來越近了,因為距離實在太遠,看不真切,朕只能估摸着,領頭的那人應該就是司徒風了。

嘚嘚的馬蹄聲漸漸在朕的耳邊響起,朕也逐漸看清司徒風的身上是穿了一副銀色的盔甲,他平日裏攜帶着的長.槍這一回并沒有帶在身邊,身後跟着十多個将士,應該是他的親衛。

百官們抻着脖子使勁往司徒風來的方向瞅,朕看了看左右,為朕撐傘的宮人也同樣睜着眼睛直直地望着遠方,雨依舊在下,霧蒙蒙的天空上泛出一道白色亮光,仿佛利劍出鞘。

在這莊嚴而又神聖的一刻,朕的腦海中忽然響起齊天偉唱過的一支歌:“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禮物走來了;他來了,他來了,他腳踏祥雲進來了……”

齊天偉啊齊天偉,你可真是害人不淺啊!

司徒風整個人總算清楚地出現在朕的視線當中了,距離朕上一次見到司徒風至今日已經有半年了,司徒風還是老樣子,往那兒一站,好似修羅,殺氣逼人,小孩都能被他吓哭。

司徒風下馬,步步生風地向朕走來,在朕前方不遠處跪下,雙手抱拳:“末将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起身,彎腰雙手虛扶了一下,口中道:“免禮平身。”

司徒風是一點都沒客氣,順勢就站了起來。

“司徒将軍黑了,也瘦了,”朕拉着司徒風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輕嘆了一口氣,“邊疆條件艱苦,司徒将軍辛苦了。”

司徒風的演技一點也不比朕差,他心裏不定怎麽罵朕呢,表面上卻是一臉的感動,振聲道:“為陛下盡忠,保衛邊疆,末将萬死不辭。”

世事無常,當年司徒風被先皇調到太子身邊做伴讀的時候,誰能想到有一日他還是要回到朕的身邊呢。

朕點了點頭,與司徒風一起向着皇宮走去,這一路上朕的嘴也沒有閑着,先是向司徒風打聽了一下邊疆的戰事,後又與他聊了聊,最後不知道怎麽回事又跑到軍費上去了,司徒風聽說朕最近抄了吳之凱的家,十分不要臉的希望朕能夠把将士們的軍費再提兩成。

朕深刻的意識到,朕與司徒風真不愧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朕沒有立刻答應司徒風,只是又強調了一遍:“司徒将軍這些日子在外面真是辛苦了。”

“不苦,只要一想到陛下,就是再苦末将也心甘情願。”

司徒風說這話是真喪良心,也不怕遭雷劈,那他都不怕,朕是真龍天子自然更是不怕,朕拉着司徒風的手,對他傾訴衷腸:“愛卿這麽久都沒有回來,朕甚是想念,一想到愛卿在那邊疆的苦寒之地受苦,朕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今日終于得見愛卿,只是看愛卿形容消瘦,朕這心裏,不好受啊。”

這話說的朕都想吐,估計司徒風跟朕的感覺差不多,朕看見司徒風臉上那僵硬的笑容,忽然覺得也不是那麽的惡心了。

朕再接再厲,繼續刺激司徒風:“朕對愛卿之心想必愛卿也是明白的,司徒将軍今晚不如就宿在朕的養心殿吧,到時你我君臣二人抵足而眠,閑話到天亮。”

司徒風對朕拱了拱手,虛僞道:“多謝陛下,不過末将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對家中的老母親萬分想念,想早點見到她。”

朕拍了拍司徒風的肩膀,對他的行為進行了一個委婉的批評:“你只想念老母親,就不想念朕嗎?你都在外面這麽長時間了,明天早上回去也是一樣的,今晚就在養心殿裏留下吧。”

朕看見司徒風的眼角抽動了好幾下,估計是想揍朕一頓,但是下不了手。

當皇上真好,朕由衷地慶幸最終坐到龍椅上的人是朕自己,而不是其他的什麽人。

說起來,朕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朕的九弟了,聽說他在外面游山玩水已經三個多月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麽。

為了防止下回與司徒風切磋的時候他下手更狠,一直到皇宮裏頭朕都沒有再提讓他留宿養心殿的事。

宴會上,絲竹聲不絕于耳,穿着紗衣的舞姬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為了表示朕對司徒風的親近之意,特意讓他坐在了朕的身邊。

朕在用膳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用眼睛的餘光去關注司徒風。

他手中持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望着廷中一名彈奏琵琶的樂姬,朕并不覺得是司徒風看上那名樂姬,而是覺得他是在嘲笑朕,但這只是朕自己的感覺,拿不出證據來。

“陛下這麽看着微臣做什麽?”司徒風忽然擡起頭,似笑非笑地望着朕,問朕,“難道是又想跟微臣切磋武藝?”

朕完全有理由認為,司徒風他現在就是想揍朕。

但朕豈會被司徒風給威脅着了,只要接下來的一年之內不找他切磋,他就打不着朕,當即就同他說:“朕剛才想了想,還是想留愛卿在養心殿中陪朕睡一覺。”

朕這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的好像有點暧昧了,一旁的孫和德驚的微微張開嘴,朕真怕他的口水落到朕的盤子裏。

好在孫和德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将嘴巴合上,繼續裝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

司徒風:“……”

正在朕為自己能夠讓司徒風無話可說而沾沾自喜時,就聽見司徒風對朕說:“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果陛下真的這麽想念末将的話,末将願意與陛下抵足而眠。”

這回輪到朕說不出話來了,做夢夢到司徒風跟朕一張床朕都能吓醒,要是讓司徒風朕爬上朕的床了,朕不一定能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朕面帶笑容,眼神中流露出對司徒風的理解,嘆了一口氣,同他說:“朕也不願強人所難,既然司徒愛卿思家心切,還是先回家看一看吧,司徒老夫人應該已經想念你很久了。”

司徒風輕輕一笑,對朕說:“多謝陛□□諒。”

……

這場宴會一直到晚上才結束,比起司徒風噸噸噸的酒量,朕喝的着實不算多,孫和德讓宮人們給朕準備了一點醒酒湯,朕剛喝下沒一會兒,就有宮人前來報喜:“陛下,慶貴人有喜了。”

驚喜來的太突然,以至于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才好。

過了好一會兒,朕将激動的心情平複,終于記起慶貴人是誰了,于是之前的喜悅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朕向那宮人問道:“多長時間了?太醫怎麽說?”

“回皇上,太醫說慶貴人懷孕已有三個多月了。”

“你先退下吧。”

那名宮人退下以後,孫和德看了朕一會兒,向朕問道:“皇上,您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啊。”

朕很高興,朕高興大發了,朕自登基以後就沒再這麽高興過了。

朕是真沒有想到了,慶貴人表面看上去乖乖巧巧還有一點懦弱,竟然能給朕幹出這種事來。

雖然朕在三個月前确實是翻過慶貴人的牌子,但是那天朕在慶貴人那兒喝了點酒,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就睡了,朕可以保證朕與慶貴人什麽都沒有發生。

再一個,朕是真的有隐疾。

賽華佗可以為朕作證。

就在昨天朕還讓賽華佗給朕診了脈,他說朕體內的毒素還沒有徹底清除幹淨,想要有個孩子至少要等上兩到三年。

所以,慶貴人到底怎麽懷孕的?有感而孕嗎?

朕覺得朕的頭上綠油油的。

這件事還沒有辦法聲張,第一朕很想知道慶貴人的奸夫到底是誰,第二則是司徒風已經返朝了,這件事如果被他知道的話,他做夢都能笑醒了。

朕強烈拒絕讓司徒風看朕的笑話。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朕今天晚上應該去看看慶貴人的,再給她點賞賜,與她說幾句安慰的話,但朕現在沒有這個心情。

朕最終去了偏殿想要看看齊天偉滑輪弓的研究是否有進展,朕來到門外的時候,聽見齊天偉在裏面正在高歌:“……愛我的話你都說,愛我的事你不做,我卻把甜言蜜語當做你愛我的軀殼。你的悲傷難過我不參破,我也會把曾經的且過,當施舍,不去計較你太多,從此你在我心裏,只剩綠色……”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齊天偉這首歌唱的挺難聽的,但是難得的有點應景。

慶貴人在朕的心裏,差不多是真的只剩了綠色。

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齊天偉高高揚起的頭,他好像狼嚎一般,給朕換了一首歌:“多麽痛的領悟——”

朕:“……”

朕有點想問問齊天偉,到底有多痛。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西風白馬小可愛的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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