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孫和德很快跑出去去給朕叫太醫去了,朕把司徒風從地上抱了起來,他的衣裳和臉上待着已然幹涸的血跡,這是剛才他與那些暗龍衛激戰的時候染上的。

司徒風好像瘦了很多,在朕的懷裏輕飄飄地好若一團柳絮,一陣風吹來就會把他吹跑。

朕将司徒風放到了朕的龍床上,給他蓋上了朕的小被子,他的臉色好像比剛才更難看了一些,覆蓋了一層灰白,好像馬上就要死去一般。

朕心中難受得厲害,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沒有絲毫溫度,朕向身後大聲問道:“太醫呢?怎麽還沒到?”

沒有人來回應朕,朕才想起來養心殿裏的奴才好像都被朕攆出去找太醫去了。

朕将司徒風的兩只手我在手心,不停地揉着,希望可以溫暖他,他皺着眉頭,發出細碎又微小的聲音,看起來十分痛苦,朕往前湊近了一些,想要知道他在說什麽。

朕聽見了。

他叫的不是朕,他在叫娘親。

突然的那麽一瞬間,朕有些想哭,眼淚卻是落不下來,朕坐在地上,握着司徒風的手,呆呆地看着他。

他是這世上,與朕最親密的人。

說起來好笑,朕後宮的妃嫔與朕各懷心思,各有所愛,朕心中與自己最親密的人竟一直是他。

惠元皇後的事朕曾跟很多人說過,讓他們不要再提,朕自己也都忘了。

但那件事豈是那麽好忘懷的。

那一年春天,是惠元皇後的忌日,司徒風約朕晚上出來相會,明知道這樣的日子不适合出來,朕還是應了司徒風的邀約,偷偷摸摸地出來跟他見面。

回想起從前的這些事,朕發現朕可能很小的時候就對司徒風産生了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可是朕沒有想到,當朕回了宮後,宮裏就亂了套,幾番打聽之後才知道是看守的宮人不作為,讓人把惠元皇後的祭品全給毀壞了,先皇氣得差點抽過去,責令衆人必須立刻查清楚到底是誰将祭品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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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初時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誰知最後查來查去竟是查到了朕的身上,朕那天晚上确實是沒在自己的宮殿裏,但是朕是跟司徒風在一起啊,朕想着有司徒風給朕作證,先皇最多就是斥責朕對惠元皇後的忌日不上心,毀壞祭品這個鍋怎麽也扣不到朕的頭上。

但是朕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司徒風卻是翻臉不認人,堅決不承認他曾見過朕,朕身上的嫌疑就洗不清了,那幾個兄弟更是拼了命地往朕的身上潑髒水,這個鍋最後還真他麽的釘死在了朕的後背上。

先皇大怒,朕因此事差點沒了一條命。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太醫終于抱着小箱子來到了養心殿中,朕讓他們趕緊給司徒風瞧一瞧,看他是怎麽了。

太醫将右手放在了司徒風的手腕上,手指動幾下,又掀開司徒風的眼皮,觀察了一會兒,搖着頭對朕說:“司徒将軍這恐怕是中了毒。”

用他說廢話,朕用眼睛也看出來了。

朕問:“中了什麽毒?該怎麽解?”

“如果微臣沒有診斷錯的話,這種毒名叫雪裏紅,一旦服下,必須定期服下一顆解藥才能抑制毒發。”

“解藥呢?”

“請恕微臣無能,配制不出來。”

朕的宮裏怎麽就養了這麽多無能的人!

朕對一旁的宮人們大喊:“去叫賽華佗來,叫賽華佗來!”

宮人們跑出去,剩下的太醫們跪了一地,床上的司徒風依然陷在沉沉的昏迷中,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

朕盯着他的蒼白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為何,忽然有一種朕就要失去他的感覺。

“愛卿你醒過來吧,你醒過來……”朕在龍床邊坐了下來,握住他的手,輕聲對他說,“我們就像從前一樣,像從前一樣好。”

司徒風沒有任何表示,他的雙眼緊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睜開。

賽華佗終于來了,他把脈後跟朕說:“司徒将軍這中的是雪裏紅……”

朕打斷他的話:“這些朕都知道,你能不能配出解藥來。”

賽華佗啊了一聲,“能倒是能的,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可皇上您為什麽不去問問給司徒将軍下毒的人呢?”

朕:“……”

是哦,朕為什麽不去問問梁公子呢?

朕剛才是腦子進水了嗎?

賽華佗一語點醒夢中人,朕連忙叫來禦林軍。

“去問問梁公子,有沒有解藥,沒有的話……”朕頓了一下,“司徒風要是有個什麽好歹,就讓他們的小主子給司徒風償命吧。”

禦林軍很快就從天牢的梁公子手裏拿到了解藥,賽華佗把解藥檢查了一遍,确定沒有什麽問題後朕将解藥給司徒風服下。

司徒風的情況開始好轉了,臉色漸漸多了一點血色,呼吸也沒有剛才那般急促了,朕稍稍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他這些年來,都被毒藥控制着。

更沒想到,光風霁月的先太子殿下竟然也能做出這種事來,可見皇家的人心都髒。

朕也不例外。

看着司徒風逐漸好過來,朕稍稍松了一口氣,問賽華佗:“能夠把他身上的毒都解了嗎?”

“能倒是能的,”賽華佗欲言又止地看了朕一眼,“不過司徒将軍在接下來的兩年之內不能有房事。”

司徒風不能有房事看這麽看着朕幹什麽。

反正司徒風是個斷袖,不能就不能吧。

朕不能生孩子,他不能有房事,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兩兄弟也算是同病相憐啊。

“确定不會再有其他問題了嗎?”

賽華佗朕點了點頭。

“那他現在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司徒将軍今日服藥的時間晚了些,傷了肺腑,再加上這段時間他心神損耗,”賽華佗摸了摸自己那寥寥無幾的幾根胡須,想了想,給了朕答案:“三日之內吧。”

能醒過來就行,能醒過來就行啊。

朕那些手帕沾了水将司徒風臉上的血跡擦拭幹淨,他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濕,也應該換一換了。

宮人們上前要過來幫司徒風更衣,朕讓他們把衣服放下,說了一句“朕來吧”,就讓他們退下吧。

養心殿裏就剩下了朕與司徒風二人,朕将他從床上扶起,把他的外衣脫下,然後是裏衣。

結果裏衣脫完後,司徒風的胸部還裹着層層疊疊的白綢,朕心中疑惑,他受傷了包紮嗎?

也不是裏面的傷口到底怎麽樣,剛才打了那麽長時間,是不是需要給他換個藥,還有包紮的樣式有點奇怪。

朕一遍搖頭感嘆,一遍将司徒風胸前纏繞的白綢給解開。

半刻鐘後,朕恍恍惚惚腳步虛浮地從養心殿中走了出來,寒風凜冽,吹得朕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朕回頭看了一眼養心殿,想到自己剛才見到的東西,只覺得自己現在還身在夢中,需要一個人過來讓朕迅速清醒清醒。

孫和德安排好朕的那個大侄子後回來了,跟朕說:“皇上,熙常在已經瘋了。”

瘋了?她想用瘋了逃避現實?朕豈會讓她如願。

朕道:“去吩咐太醫,不管他們用什麽辦法,務必要給熙常在治好。”

朕剛說完話,忽然想起朕剛才給司徒風換衣服的時候,好像忘記幫她把被子蓋好,朕轉頭回到養心殿中,将掀開的被子重新蓋回了司徒風的身上,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後,忍不住在她的臉上輕輕掐了一把,她皺眉,輕輕哼了一聲,有點可愛。

“皇上,楊妃娘娘在外面求見。”有宮人進來向朕禀報說。

朕現在其實沒有什麽心情去見楊妃,但是總得把一些事情都給掰扯清楚。

“讓她在外面等一會兒,”朕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去把玉妃也給叫過來。”

宮人退下之後,朕低頭看着司徒風,很不明白朕的兄弟為什麽會突然變成朕的姐妹了。

過了大約兩刻鐘,外面有人禀告說:“皇上,玉妃娘娘已經到了。”

朕雖然很舍不得離開這個地方,但是該處理的事還是盡早給處理了好,不能再拖下去。

朕去了偏殿裏,兩個美人在朕的面前盈盈跪下,頗有一番美感,她們異口同聲道:“參見皇上。”

朕嗯了一聲,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卻是沒有讓她們兩個起身。

朕給孫和德使了一個顏色,不久後兩個小太監壓着小翠走了進來。

朕問楊妃:“楊妃你可認得此人?”

楊妃面露震驚,但是很快她就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鎮定自若對朕說:“這是臣妾身邊俯視的小宮女,前些日子失蹤了,本宮還以為她急病死了,皇上是從哪兒找來的。”

“哦?”朕笑了笑,“不是愛妃讓人殺死她的嗎?”

楊妃還想要開口辯駁,朕沉下臉,說:“她已經全招了,那日千秋節,她聽從你的話扮成司徒風的模樣将朕從養心殿引到了禦花園,”

楊妃狡辯說:“皇上,臣妾那時是看到司徒将軍在禦花園中侮辱,又不敢親自過來跟您說,怕引得司徒将軍報複,這才想了這個辦法。”

“那小翠衣服換的夠快的,還有你那時明明在宴上,怎知禦花園中發生了什麽!”朕将一旁的桌面拍得啪啪作響,朕的手掌都有點麻了,“這時候還想要騙朕!”

楊妃嘆了一口氣,仿佛是預感到接下來的命運,她苦笑了一聲,問朕:“皇上是想要臣妾死嗎?”

她這話問的,好像是朕在無理取鬧似的,朕給了孫和德一個眼神,孫和德便将這幾年楊妃背着朕做過的那些糟心事全部說了一遍。

“臣妾早知道,臣妾早知道,您明明知道臣妾做的這一切,卻一直不發作,是這回臣妾動了您的逆鱗您才忍不住的吧。”

朕不說話,就想看看楊妃還能說出什麽驚人之語。

而楊妃也果然不負朕的厚望,她罵到最後指着朕道:“你們這對死斷袖!死斷袖!”

楊妃這是受了刺激,這種話也能說出來。

不過朕現在可不斷袖了,楊妃這是污蔑,是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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