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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靜默之中,梅氏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冷下臉望着玉竹道:“你一個小丫頭知道的倒是挺多的,如果真的懷了身孕,你們家少主君自己難不成會不知道?他本就每月初一十五才來請安,有身子前來說一聲我還能摁着他的頭前來不成?”
還有一句話梅氏沒有說出口,這小哥本身就不容易生産,要不然地位也不會這麽不上不下的。京城上下的人都心知肚明這場婚事怎麽來的,林家的主子更是都清楚顧輕臨和林錦文成親後雖住在一起,但根本沒有在一起。兩人房內每日換洗的床單都是幹淨的。
顧輕臨如果真的懷孕了,算算時間也就是成親前那一次的事兒了。這門親事雖然有皇帝聖旨這一層遮羞布擋着,如果顧輕臨真的有孩子了,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笑話他們林家呢。現在林文眷和林文秀的親事已經受了點牽連,這事實在是太讓梅氏生氣了。
玉竹垂頭道:“回夫人,奴婢在溫家伺候主子時,曾見過溫家少奶奶懷孕時的情形,和少主君差不多,少主君前些時日反應并沒有這麽大,奴婢也沒多想,并未找大夫前來把脈,所以一時不能确認。”
梅氏冷哼一聲望着林錦文道:“大少爺覺得也是這樣嗎?”
林錦文還處在一臉懵逼中,神色震驚的毫不掩飾,是個人都能發現他臉上的神情是怪異的,是迷茫的,是驚訝的,甚至是帶着探究表情的,但裏面唯獨沒有喜悅。
兩人離的很近,顧輕臨很輕易的感到林錦文那灼熱帶着打量的目光,那目光太明顯,直直刺向他,打量着他,仿佛他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目光讓顧輕臨有股想要逃開的沖動。
不過顧輕臨本身就不是那種會輕易認輸的人,他忽然擡眼直直的朝林錦文望去,眼帶寒霜,裏面滿是無聲的質問,質問林錦文這麽看着他是什麽意思。
林錦文沒被梅氏的問話叫回神,倒是被顧輕臨這無聲的對視給怼回了神智。林錦文捂嘴咳嗽了兩聲,用以掩飾自己剛才的無禮和莫名的尴尬。
在他感覺自己平靜下來了,至少臉上的表情已經鎮定下來了,林錦文緩緩開口道:“玉竹,立刻去請大夫為少主君把脈。”
在玉竹和三七等人退下後,他這才看向顧輕臨道:“夫人這裏不方便,我們先回去等大夫。”林錦文的語氣和往日沒什麽區別,但顧輕臨明顯感到他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語氣都是飄飄的。
顧輕臨斂下眼眸,這時梅氏道:“你們就這麽離開了?”林錦文這才恍過神的看向她道:“大夫沒有前來把脈,這事也說不準,祖母那裏麻煩夫人先瞞着了,等事情确定了,再告知祖母。”
說完這話,林錦文和顧輕臨便離開了,留下身後的梅氏在那裏氣的大出氣。她哪裏管林老夫人知不知道這件事,她擔心的是林文眷會因此受到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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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文腦子現在已經不轉動了,在大夫前來為顧輕臨把脈時,他還是處在有些懵逼的狀态。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被分割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受了重擊,傻呆在那裏,手腳無措,不知該如何辦才好。怎麽說呢,他是穿到了一本書裏,而這書中小哥是能生子的年代。但林錦文根本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這主要是他一直把顧輕臨當做同自己一般的男子來看待的,讓他完全忘掉了生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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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部的他則是非常冷靜的,他甚至能清楚的聽到玉竹憂心的告訴大夫,說顧輕臨這幾日胃口如何,每天吐了幾次,為什麽嘔吐等等。他冷眼旁觀着大夫為顧輕臨把脈,那大夫眉頭緊蹙着,把了左手把右手,一臉糾結的模樣。
旁邊的玉竹和三七也跟着一臉糾結,相比之下,躺在床上,面容冷峻的顧輕臨卻是最鎮定的那個了。
許久後,大夫放下把脈的手,房內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包括看似鎮定若常的顧輕臨也包括走神走的不知東南西北的林錦文。
大夫在衆人的視線下,忍不住去捋自己根本沒怎麽長出來的胡子。這時林錦文緩緩站起身,他沉聲道:“大夫,怎麽樣?”
大夫看到這主家開口了,糾結之意漫上了眼底,他道:“林大人,少主君這脈看着像是喜脈,但時有時無的老夫也不是很确定?”
林錦文皺了下眉道:“這是什麽意思?”
大夫道:“大概是月份淺,把不出來。再者有關少主君嘔吐之事,老夫觀少主君胃表有些虛熱,這也會引起嘔吐反應的。”
林錦文聽出來了,這大夫不敢确定顧輕臨的脈象是不是喜脈,他覺得說不準不敢輕易開口。怕日後萬一不是,林家找他麻煩,萬一是了,林家也找他麻煩。
林錦文也能理解這大夫的心情,他道:“既然這般,那我入宮請個禦醫前來吧。”
那大夫聽聞自己能出府了,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又聽林錦文要去請禦醫,他便道:“禦醫們醫術高明,想來是能确診的。”只是這禦醫一般都需要皇帝恩賜才會給臣子看病的,他看林錦文把話說的這麽輕松,想來在皇帝面前是十分有臉面的。
林錦文漫不經心的應了聲,三七送大夫離府,林錦文望着顧輕臨道:“你剛吐完肯定不舒服,讓玉竹給你熬點粥先喝下,一切等禦醫前來再說。”
顧輕臨沒有吭聲,林錦文說完這話,便離開了。
好在他現在是禦前侍衛,而禦林軍的人被蕭如歸早早的教訓過一頓,都知道林錦文現在是皇帝身邊的寵臣,一般人都不會輕易得罪了他去。
林錦文拿着令牌入宮後又碰到了恰好要去面見皇帝的蕭如歸,蕭如歸和他打了聲招呼便不吭聲了。比起當日來說這态度顯得有些冷淡了,只是林錦文心中有事,并沒有多想。
蕭如歸看着林錦文只覺得滿心愁苦,林錦文突然受寵,他本來還想拉近拉近彼此的關系。在宮裏多個朋友總比多個仇人好,尤其是不能得罪小人的。
林錦文在蕭如歸看來就是個纨绔小人,只不過還沒等他和林錦文關系更進一步,他就冷不丁聽到了三皇子周祥的嚷嚷。
這幾天蕭如歸面上不顯,愁的整夜睡不着覺,頭都快禿了。皇帝的性子他最為了解的,皇帝現在仍舊像往常那樣重視他,只字不提他當天聽到的那些話,但蕭如歸知道皇帝心裏已經記住他了,指不定哪天皇帝突然心情不好,懸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就掉下來了。
至于林錦文,蕭如歸能提醒別人不得罪他,自己現在也不敢拉攏了。他怕皇帝多想,以為自己因為林錦文的身份而巴結他,但又不能離林錦文太遠,因為從皇帝對三皇子和後宮消息方面的處置來看,皇帝是不樂意有人遠着林錦文的。
蕭如歸暫時不明白皇帝想做什麽,但林錦文這個人在他心底已經是非常危險的,能不接觸那就不要接觸的好。接觸到了,該打的招呼還是要打的,只不過距離要恰到好處,不能太親近也不能太冷淡。
皇帝今日沒有處理朝事,此時正在獸房看虎。獸房在皇宮最冷僻之處建着,緊挨着獸房處就是冷宮了。
這老虎是戎羟國進宮的,虎在戎羟國是被看做聖物,他們進貢此物寓意是向大周表示臣服之意。
這老虎本是兇殘之物,生的又威猛異常,文武百官都覺得戎羟國送這東西是心懷不軌,都建議皇帝把這老虎給獵殺掉。皇帝本人卻看這老虎威風凜凜的很是喜歡,就把它留下了,還專門派人訓練養護它。
好在近些年這老虎在獸房除了吃就是狩宮人故意放進去的獵物,也沒鬧出什麽傷人事件。
林錦文和蕭如歸前去求見時,皇帝正在興致勃勃的看着老虎追趕一只剛被放進去的梅花鹿。皇帝身邊坐着三位皇子,大皇子周瑞,四皇子周容,和五皇子周康。又因周康年幼,被大皇子抱在懷裏。
皇帝興致濃時,誰也不敢打擾,蕭如歸和林錦文便站在一旁等皇帝。
倒是王盡安一眼看到了兩人,王盡安愣了下然後笑眯眯的低頭在皇帝耳邊說了句什麽。皇帝收回視線朝林錦文方向看了眼,然後朝他招了招手。
林錦文巴巴的跑到皇帝跟前,還未行禮,皇帝已随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道:“坐,陪朕一起欣賞。”
林錦文坐下,和皇帝距離最近,比幾位皇子還近,他背後的目光多如雨,直直的紮在他身上。
皇帝一邊看着獸房裏的血腥一幕一邊大聲叫好,林錦文卻是沒有敢看的。直到老虎把梅花鹿咬死開始享用自己的食物,皇帝才滿意的站起身,林錦文也忙起身,不過他臉色蠟白,眼神也是又驚又畏的,一副沒什麽出息的模樣。
皇帝看着他道:“怎麽,吓着了?”林錦文吞了吞口水勉強道:“沒有。”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這膽子連康兒都不如,倒和老二有一拼。老二身體底子弱,一吹風就倒,也見不得這些東西。”
林錦文在被皇帝遺忘的三個皇子眼神中幹巴巴的笑了下,皇帝也沒想讓他回答什麽,又接着問道:“你今日不是不當值嗎?怎麽這個時候入宮了,可是出什麽事了?”
林錦文忙把家中的事說了一遍,他猶豫了下道:“皇上,這普通大夫也瞧不準也不敢用藥的,卑職就想着這宮裏的太醫們醫術比較高超,應該能診出來的,卑職就想求個恩典。”
皇帝聽了林錦文的話,神色淡了一分,不過很快就收斂起來了,林錦文看的分明,跟着便是心底一沉,他卻只做不見,仍舊眼巴巴望着皇帝。
皇帝撫掌笑道:“這是好事,一會兒到太醫院挑個禦醫跟你一去回去,好好給你這夫郎把把脈。”
林錦文也忙點頭,皇帝挑眉看着他打趣道:“怎麽,你不是不怎麽喜歡你那夫郎嗎?朕看你對這孩子倒是期盼的。”
林錦文腼腆一笑道:“雖說這小哥生下小哥的幾率很大,但畢竟是卑職的第一個孩子,期待還是有的。”
皇帝也笑了下道:“這倒也是,這小哥受孕不易,能生個小哥也是好的。”
說完這話,皇帝便讓人到太醫院傳王忠,這王忠可是專門給皇帝看病老禦醫,尋常人可沒這臉面讓他請脈的。
林錦文忙謝恩。
林錦文同王忠前去了林家,王忠胡子發白,人很精神。他為顧輕臨把脈,時間稍微久了些。不過最後還是滿臉笑意的恭喜林錦文說:“尊夫郎的确是有身孕了,只是月份還淺,脈象不大明顯,等再過上十天半個月尋常大夫也能診出來了。”
林錦文也是一臉驚喜,他道:“多謝王禦醫,只是能知道這是個小哥兒還是個小少爺嗎?”
王忠笑了,他搖頭道:“月份太淺,是看不出的。”林錦文撓了撓頭,又說了些感謝的話,然後親自送王忠離開。
等王忠坐轎子離開林家後,林錦文回到住處,他讓房內的人都退下,自己坐在床邊。床上顧輕臨半蓋着被子,雙手放在被子上面,正垂眸不知道在看什麽在想什麽。
林錦文臉上早已收斂了所有的表情,神色有些凝重,他看着顧輕臨輕聲道:“這孩子來的不大是時候啊。”
顧輕臨恍然中聽到這麽一句話,他擡頭望向林錦文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林錦文苦笑了下,他站起身把門關上,再次坐在床邊道:“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因為皇上對我的态度。現在,我們能好好的談一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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