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親外祖父?”林錦文重複着念叨幾遍這幾個字, 說實話一直以來, 他都以為林錦文的親人都死了。沒想到這突然就冒出一個所謂的親外祖父, 還是個手握重兵聽着就十分牛逼的人物。

這其實也不能怨林錦文的, 那耽美生子文他第一次看到, 渾身不适應的看了一章,那一章短短的幾千字對林錦文這個炮灰的描述不過是更短的幾百字。

加上他來到這裏之後,明裏暗裏打聽有關林錦文的事,打聽到林錦文的母親柳氏, 當年是聽到父兄皆戰死後才瘋了。他自然而然的認為柳家人都戰死在邊關了,結果竟然不是這樣的。乍然聽到這事兒, 他的确忍不住有些驚訝。

最關鍵的是,林錦文通過這件事發現自己一個隐藏極深的毛病。他是個孤兒,沒有什麽親情緣分。

他沒有喜歡過別人,身邊也沒有什麽讓他能交心交肺的朋友。他平日裏除了工作期間都比較享受一人的時光, 根本不知道和親人相處是什麽樣的感覺。而且因為這些人生經歷, 他考慮事情完全會站在自己是獨自一人的基礎上來。

就拿柳家這件事來說,柳氏的父兄即便是真的都戰死了, 他們肯定還有子女的。這種事在外面随便找個人打聽打聽其實也就知道了, 但林錦文完全沒有想過去打聽這些事兒的。

他默認自己根本沒有親人, 或者說他雖然知道自己成為了這個時代的林錦文,甚至為了好好活着會根據林錦文的特性在不同人跟前演戲。但實際上在他的內心深處, 他根本沒有徹底接受或者是把現在的身份融合到自己骨子裏, 他在這件事上實在是太過自大了。

當然,林錦文也可以找借口說, 自己剛穿到這異世,就被狠狠毒打了一頓,命差點都給搭進去了。傷還沒養好就面臨着成親等瑣事,中途還穿插着皇帝暧昧的寵信态度,自己莫名的快速升職,衆人對他無端的挑釁、試探,徘徊在他四周的眼神等等。

他每天累心累腦子的應對這些都夠忙活的了,哪裏還有時間想柳氏還沒有嫡親這事。

不過林錦文并沒有把那些當做借口,他是個能直視自己缺點的人。找到缺點并且正視它,總會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的。

再者說他有柳家這樣的親人在,這對他的生命安全簡直是多了一層厚重的保障。

在現代只要有過人的能力,即便是靠着單打獨鬥也許能成就一番事業。但是在這個封閉的年代,做很多事都需要有後盾的,就算是沒有,也需要慢慢的培養起屬于自己的勢力的。那樣就算有朝一日遇到什麽危機生命的事,說不定就有人幫得上忙的。

不過林錦文對柳家人的脾氣秉性并不了解,他也沒有打算把希望完全放在這些人身上。他對林錦文身邊的人和事都沒有特別深的記憶,暫時不會動什麽心思的。

顧輕臨看林錦文一臉沉重,他遲疑了下道:“當年柳老将軍父子二人連同五萬大軍在北境陣地被監軍王顯陷害遇險,戰況情況十分危機。為伏擊在集結攻打北境玄門關的戎羟之敵,柳老将軍同其子親率前鋒營去殺敵,後在戰亂中生死不明。差不多過了十天左右,北境軍才找到人。當時柳将軍胳膊已斷,人已因失血過多而昏迷。而後柳老将軍上折皇上,說明了此戰損傷過多的緣由和王顯同戎羟勾結的證據,皇上便下旨殺了王顯,以穩北境軍心。柳老将軍趁機提出把柳家女眷接入北境以方便照顧,皇上同意了。而後數年,柳家一直在北境守護一方平安震懾戎羟,京城中的宅院只有幾個仆人看守着。這些年北境之地時時有戰,柳老将軍等人便一直未曾還京。你自幼便沒怎麽見過柳老将軍他們人,不常聽他們的事,再者柳老将軍是長輩,你一時沒想起來他的名諱也是有的。”

林錦文望着顧輕臨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你這是在為我找借口嗎?你難道就不懷疑我為什麽真的不記得他們了嗎?”

顧輕臨擡眸語氣稍淡:“懷疑什麽?在他人手上讨生活,很多事都身不由己,總要呆傻一點活的不那麽透徹才能讓自己過的舒适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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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裏面的人和事,顧輕臨指的是林錦文也指的是自己。他這些天一直在納悶林錦文在他跟前的行為和舉止和往日傳言中的相差太遠了。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林家有人想把他養廢,被林錦文識破了。他為了自保不得不裝出是一個只知道纨绔無能之态。

估計,這也是為什麽林錦文嘲諷過他卻又在成親後護着他的緣由。

這些想法裏雖然還有古怪不通之處,但在目前來說卻是最合情合理的猜測了。

如果林錦文知道顧輕臨心底的想法,大概也只能苦笑一下。他護着顧輕臨,除了有那麽一份責任心在,還有就是覺得這在書中寥寥出現幾筆的人,也同他一般是個可憐人罷了。

書中說,林家覆滅後顧輕臨溺水身亡,算算時間那時顧輕臨應該是懷了身孕的。一個失去了名譽的小哥,又懷了一個死人的孩子,所以死了才是最好的結局,是連累不到其他人的。

而且和顧輕臨這幾天的相處,林錦文雖說談不上很了解顧輕臨的為人,但卻知道他不是輕易會溺水身亡的人。他到底是怎麽入水的,誰也不知道。

當然這些事都是林錦文閑着沒事時在心底琢磨出來的,對着什麽都不知道的顧輕臨他自然不會說出來,只是行為态度上難免對顧輕臨多關懷幾分。

回到此時的林錦文,他看着顧輕臨神色有些暖。兩人接觸這麽些時候,他第一次聽到顧輕臨在他面前說起這些,短短的一句話卻是顧輕臨心底最直白的想法,這代表這人在試探着往前走,在試圖相信自己。

林錦文眼底浮起一絲笑意,他道:“沒關系的,反正以後我們兩個是一夥兒的了。你對柳家是不是挺欣賞的?”

顧輕臨垂眸輕聲道:“當年雙親在世時曾提起過柳家,父親很佩服柳老将軍。一直以來皇上都重文輕武,又對武将防備的厲害,柳老将軍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得到皇上的誇贊和信任,實屬不易。其實在前幾年關注邊境的人偶然也會提起柳老将軍他們的事跡,只是後來皇上對北境軍态度有些冷淡,加上也沒什麽大戰捷報,京城便很少有人提起了。”

皇帝的态度總能左右一個朝局人的态度,他不喜歡別人提起北境軍,那自然有更多溜須拍馬的人上前用其他事情把這些事的風頭給掩蓋過去。

林錦文看着默默提醒自己,甚至為自己的失态已經找好了借口的顧輕臨,他那麽輕輕笑了下。

現在顧輕臨是唯一清楚他真正臉面的人,他和顧輕臨能有現在的相處模式,他已經很滿意了,至少最近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至于其他人的想法,林錦文就用自己纨绔的面具來掩蓋一切。身為一個纨绔,他可以理直氣壯的表現出自己不認識柳家人。別人知道了,頂多在心裏嘲笑他覺得他愚蠢無能,反正是不會也不敢當着他的面說的。

“既然外祖父要回京了,那我去見見父親,告訴他這件喜事。”林錦文眉眼彎了下,心情愉快的說道。不管柳氏的死有沒有其他原因,這件事總要讓林松仁知曉的,他也可以趁機試探下林松仁的态度。

顧輕臨明白他話裏的含義,點了點頭。

林錦文走出自己的院子別橫着一張臉,趾高氣昂的朝林松仁的書房走去。這些天因為皇帝對刑部的訓斥,林松仁下朝後幾乎也都是呆在書房裏處理政務。

林錦文去時,門外守着的小厮忙一臉笑意的上前道:“大少爺是來找老爺嗎?”

林錦文眉眼不耐道:“你這不是廢話嗎?難不成我來是找你的?”

小厮臉上的笑意不變道:“老爺在裏面,小的這就去給你通報一聲。”

“我什麽時候見父親還用通報?”林錦文嚷嚷道,小厮還想說些什麽,這時書房裏傳來林松仁的聲音:“阿福,讓他進來。”

小厮阿福側身一邊,林錦文一臉得意的走了進去。

阿福看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心裏再次感嘆自家老爺疼愛大少爺。剛才後院的紅姨娘親自送來了自己親手熬的湯,老爺只讓他接過湯,都沒有讓人進門。

林松仁在林錦文進門後頭眼都沒擡的說道:“又惹什麽禍了?”

林錦文道:“父親,我這是在皇上跟前當差,我哪裏會惹出什麽禍事?”

林松仁聽了這話擡起頭,他驚異道:“光你那張嘴能不說話就能給我省不少事。今天溫侍郎還在含蓄的告訴我,他們家親戚衆多,盡孝心之事随心,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別人改姓溫的。這事是你惹出來的吧。”

林錦文眨了眨眼道:“是他們家門房狗眼看人低,我這話說的也沒錯。”看到林松仁額頭青筋又露出來了,他又道:“我這次真的是有重要的事要說,皇上今天告訴我說,他已下旨讓柳言柳大将軍回京了,還說什麽我們可以見面了。這,這柳言大将軍是誰啊?”

林松仁聽到這話,臉上浮起一絲震驚和意外,而後便是惱怒,他騰的站起身道:“混賬東西,那是你外祖父的名諱,你……你這個混賬。”

林錦文也一臉意外,他道:“外祖父?我怎麽聽着這麽耳生?”

“逢年過節柳家都會從邊關送來東西給你,就是你上次成親匆忙,他們事後禮才到,那庫房禮單上不都寫着嗎?我不是還提醒過你這些嗎?你腦袋裏天天在想什麽,只知道吃喝玩樂,重要的事怎麽就一點記性都沒有?”林松仁惡狠狠的說道。

林錦文哦了聲小聲嘟囔道:“最近事那麽多,我哪裏會記這麽多。”林錦文嘴上這麽說,心底則冷笑了一分,他記憶力還算不錯的,林松仁如果告訴他這是你外祖父派人送的禮,他肯定會記得很清楚的。林松仁也許告訴過他,但肯定只是随便說了那麽句。他成親後也時不時收到林松仁送給他的東西,他現在根本就不記得林松仁提起過邊關柳家。

也許,這些年林家一直在模糊他有關柳家的記憶,甚至包括柳氏。

林松仁看着林錦文一臉我糊塗我驕傲的模樣,一臉郁結,他吸了幾口氣道:“這件事是為父沒有說清楚,你一時記不住也是有的。等你外祖父回來,你可不要傷了他老人家的心。”

林錦文可有可無的哦了聲,林松仁又道:“你外祖父歸京的事朝堂上還沒有傳開,應該是皇上秘宣的,這件事不要再給他人講了。尤其是大皇子他們,以免多生事端。”

林錦文又哦了聲,他心底有些驚訝,皇帝保密工作竟然做得這麽牛。這麽大的事都沒怎麽傳出消息,皇帝這是準備等柳家人歸京時吓衆人一跳嗎?

林松仁交代完這些事就打發林錦文離開了。

林錦文離開後琢磨了下林松仁的态度,從林松仁這裏來看,柳家心裏還是有點他的,而林松仁并不畏懼在他跟前提起柳家,那就是平日裏有人告訴過他但他自己沒在意或者根本沒留心在意,而且有關柳家送來的東西,賬面上肯定是完全有的。

想到這裏,林錦文嘆了口氣,前途漫漫,需要一步一步往前走。

而後兩天林錦文也沒那麽輕松了,二皇子周安的病情不斷反複,有股随時都要歸去的感覺,皇帝的心情非常糟糕,朝堂內外氣氛十分壓抑。

尤其是朝堂上,那些平日裏叽叽喳喳吵吵鬧鬧為各自争取利益的大臣也不敢随便開口了,衆人是更加細致謹慎的工作,但就算是這樣,一個弄不好皇帝就會把人罵的狗血淋頭。

二皇子周安自打在宮裏病了便一直在未央宮裏養着,這方便了皇帝去探望他。皇帝每次去,太醫們的臉色就會更加愁苦,徐威尤甚,就怕皇帝問他人什麽時候好。

在二皇子的病終于好轉了之後便被送出宮了,他雖呆傻但畢竟是成年男子,呆在後宮于理不合。齊妃這次撕破臉面又跪在地上苦苦求了皇帝一次,皇帝終于想起來被自己放在犄角旮旯的生辰八字。皇帝最後還是回到南書房把東西找了出來,那生辰八字有兩個,一個是女子的,一個是小哥的,八字有所不同。

皇帝看時并沒有避諱林錦文,王盡安則在一旁低聲道:“皇上,這生辰八字是千真萬确是齊妃娘娘在臨安寺主持那裏千辛萬苦才求來的,齊妃娘娘也是一片憐子之心。”

王盡安這話的意思是,生辰八字的事他已經查過了,齊妃沒有做假,這東西的确是臨安寺老和尚給批下的。

皇帝聽了這話點了點頭,随意嗯了聲,然後他把那個小哥的生辰八字給扔在了一旁,他哼哼唧唧的表示:“周安乃是天潢貴胄,一個小哥哪裏配給他做正妃。”齊妃雖然說了,就算是個下人她都認了,但皇帝怎麽可能讓自己兒子随便娶個身份一般的人。

王盡安唯唯諾諾道:“皇上說的是,二皇子心底純善,一般人都配不上的。”

皇帝把那張女子的八字遞給王盡安道:“就她了,你盡快查查京城有哪家閨秀符合,齊妃也真是的,求八字也不早求,事到臨頭弄得這麽匆忙。”

王盡安笑道:“皇上,奴才知道你心裏重視二皇子,這幾天也一直在打聽着。奴才是先從皇上重視之人身邊打聽的。這符合八字的小哥沒有打探到,那女子倒是有點眉目,和林侍衛還有關系。”

說完這話,王盡安朝林錦文那麽微微一笑。

林錦文愣了下,一臉糾結道:“和我有關?我這剛成親,怎麽就和我有關了?”

王盡安臉上的笑不變道:“林侍衛就不覺得這八字眼熟?”

說到這裏,林錦文一派坦然,道:“字我大概都認得,也是眼熟的,但就是看不出問題。”

皇帝這時耐心終于告罄,他道:“王盡安,錦文一向不拘這些,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了。”

王盡安忙道:“這八字符合的人就是林侍衛家中的妹妹,也是林尚書的嫡女。”

林錦文這次真的震驚了。

皇帝聽到這話眉頭緊緊皺了下,他把一旁小哥的八字又拿回手上,然後兩張仔細看了看道:“就沒別的了?”看得出,皇帝對這個人選非常不滿意。

王盡安低聲道:“這京城這麽大,符合的肯定還有,奴才會派人加緊查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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