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陳省心在商場逛了一圈,給徐暖買了條絲巾,六點準時趕到。
“我來早了?”進門後他看了看四周,不妙,房間裏一片安靜“你那幾個朋友呢?”
徐暖臉上浮出幾分僵笑“他們有事來不了了。省心哥快進來。”
“你這些個朋友可不夠義氣啊”陳省心打着哈哈,眼角餘光看到,徐暖在餐桌上鋪了臺布,點了蠟燭,燭光晚餐的節奏,他心裏暗叫不好“走吧,我請你出去吃。”轉身想去拉門。
徐暖迅速沖了過來,用身體抵住門,額頭一下撞到他胸前。
這動作來的太快,讓陳省心愣了一下,連忙後退一步,用手扶住她“這麽怕我跑掉?得,不出去
了。”
徐暖沒回應,垂着頭,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擡手環住他的腰,軟軟地倚了過來。陳省心一時僵在原地,胸前像端了盆炙熱的炭火,他後背起了一層薄汗,心裏煩躁不已。
“徐暖?”他試圖推開面前的女孩。
“我昨天已經過完生日了。”聲音從他下巴下方升起“太久沒見到你了,找的借口。”
陳省心清清喉嚨,想讓她松開,話沒出口,徐暖已經開口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徐暖繼續低着頭“就十秒鐘。”
十秒鐘後,徐暖松開了手“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我感覺得到。”
陳省心重重嘆了口氣“徐暖,對我來說,你就是需要關照的朋友、老鄉、妹妹。別想太多。”
“我沒想太多,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徐暖仰着頭,睫毛撲閃着,一臉無辜。
陳省心頭大了一圈,把絲巾塞給她“你啊,認認真真去找個男朋友。別把心思放我這兒。”
“你剛才心跳很快,我聽到了”徐暖很執着“你對我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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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省心搖了搖頭,一把拉開了門,樓道的光打在他臉上,他滿臉無奈“我是被你吓的,真的,你別想太多。走了。”
身後追來一句拖長音調的喊聲 “我不會放棄的。謝謝禮物。~”
陳省心算明白什麽叫油鹽不進了。
***
從球場出來,鄭惟汐被李行一送回了家,進門後,她告訴李大夫“沒事了,剩下的事我自己來吧。你忙了一下午了。回去休息吧。”李行一沒聽她的,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鄭惟汐對面,帶點緊張又有些嚴肅的看着她“我們談一談。”
從小到大鄭惟汐最怕別人給她談話了。和小朋友打架,她老媽對她說,我們談一談;考場上幫同學打小抄,教導主任對她說,我們談一談;工作了,賬單出錯,趙總對她說,我們談一談。這位李大夫要同她談什麽?
“我們認識快一年了吧。”李行一開口。
鄭惟汐算了一下。到今年12月,剛好一年。
她點了點頭。
“是這樣,我考慮把我們的關系,”李行一頓了頓“我是說,我們之間交往的距離拉近一些。”
鄭惟汐不知道別人是怎樣談戀愛的,不是應該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嗎?這樣有計劃、有步驟按時間節點穩步推進的方式真特別。
“李行一”她打斷他“你對我有感覺?喜歡我?”
他們前前後後打過幾次球,看過幾次電影,不溫不火,平平淡淡,完全就是熟識的朋友,從沒産生出那樣熱烈的、火光四濺的,至少是難舍難分的男女情誼。而那些,不正應該是決定兩個人最終走到一起的基本要素嗎?
李行一很有保留的回答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我們兩個就是兩堆湊在一起的濕柴火,放久了,最多變成了兩堆幹柴火,你明白我的意思?”
鄭惟汐打了個比喻,指望李大夫能明白。
李行一沒說話,他慢慢站了起來,走近她,俯下身,兩手把她圈住,緩慢有力的把胳膊收緊,鄭
惟汐坐的筆直僵硬,心想李行一這舉動算不算趁虛而入呢?然後,她聽見李大夫在她耳邊低聲說
“你是濕柴火,我不是。”
“好好休息”李大夫在她背上拍了拍,走了。
***
男朋友?李行一離開後,鄭惟汐認真回味了一下,覺得這三個字和李大夫完全沒法劃上等號。
鄭惟汐從小到大,被她老媽灌輸的思想是集中精力老老實實讀書,男朋友應該是什麽樣的,她從沒去規劃過。不過,在她考上R大後,到是曾經試圖要去談場戀愛。
那時她每天泡圖書館、上自習,晚上□□點和一群人在教學樓附近的橡膠場地上一圈圈的跑步。她們宿舍樓下有一棵茂盛的銀杏樹,秋風一起,金黃的葉片翻轉着飄落下來,她意識到這是真正的北國的秋天,那些在南方的日子離她越來越遠,她常常想起陳省心那句話“分數有那麽重要嗎?”雖然那個不重要的分數又絆了他一腳,但它的的确确無關乎智慧、才華、能力以及幸福。
對,幸福。
從小到大,她一直堅信不疑的相信,只要認真讀書,取得好分數,拿到好名次,肯定會有一個明媚的幸福的前途。明媚幸福的前途意味什麽?長什麽樣?她恍惚起來。她把理論、公式、條條框框記得一清二楚,但是卻不能像陳省心一樣随随便便設計出一個漂亮的模型,一個有趣的程序,她真的理解它們嗎?她沒有貼心的朋友,沒有特別的興趣愛好,不覺得生活有趣,甚至還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總之這一切都與幸福無關。
沒多久的一節英語課上,老師讓他們輪流上臺寫單詞。
“寫一寫你所欣賞的人,他的性格特征。”
她第一時間想起了陳省心。等回到座位上,她看到黑板上,自己寫下的單詞是“talkative”(健談的)以及“knowledgeable”(知識淵博的)。
碰巧那段時間有人瘋傳她是拉拉,像是為了證明什麽,沒多久的晚上,她跟一個talkative并且看上去knowledgeable的男生約會去了。
她人生中第一個約會對象張口的第一句話把她雷到了“你怎麽穿了件白衣服?”
“白衣服怎麽了?”
男生強調了一下“你最好換件黑的。”
媽的,她在心裏想,我又不是跟你晚上出來打劫、盜墓、搶銀行或是去奔喪。誰約會的時候穿一身黑的。
“白的太亮了,像個電燈泡。多不方便。”男生的發音重點放在了不方便三個字上。
她腦袋懵了一下,反應過來,斬釘截鐵的說“我沒有一件衣服是黑的,中文系有個一個來留學的非洲女孩,一直想找中國男友,我覺得她挺适合你。”
這樣的證明沒有任何意義,她告誡自己,作為一個殘次品最好還是不要去招惹任何人。
打那兒後,她像蝸牛一樣,把自己縮回了殼裏。
***
鄭惟汐沒想到,李行一說到做到,第二天早早把車開到樓下,她走出電梯的時候,李行一正半靠在車上低頭看手機,見她出來,和煦一笑“上車,我送你。”
鄭惟汐有些目瞪口呆,“你今天不是要出診嗎?我們不順路,你送完我再去上班會遲到的。”
李行一直接拉開了車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笑着問她“進不進?要不我扶你?”
盛情難卻,鄭惟汐一步三挪跳進了車裏。進去後,嘴一直沒停:
“你不管你的病人啦?這麽沒責任心。”
“你發停診通知了?”
李行一沒接話,鄭惟汐覺得他定力真好。
路過地鐵口的時候,鄭惟汐喊道“靠邊停一停,把我放那兒就行。我去坐地鐵。”
李大夫總算開腔了“你這樣能去擠地鐵?坐我車有這麽別扭嗎?”
“我怕耽誤你。”
“我和別人調班了。改下午了。”
原來如此,鄭惟汐安靜下來。
車子開到公司樓下,李行一把她扶出車門,人來人往,他們這樣拉拉扯扯相當引人注目。“我自己能上去。”鄭惟汐低聲說,帶點懇求的意思“真的,你回去吧。”
“小鄭。”王姐不知道從哪裏殺了出來“哎喲,怎麽回事,來來來我扶你。”
謝天謝地。
鄭惟汐被架在王姐肩膀上,一瘸一拐往辦公大樓裏走,走了兩步後,她往後回頭,晨曦中,李大夫微微眯了眯眼睛沖她揮手,臉上的微笑飄忽不定。
“小鄭,男朋友。”王姐問她,所有的八卦問號都挂在狹長的眼睛裏“保密保的真好。哎,不錯啊,又高又瘦又帥。”
“不是男朋友”她使勁糾正王姐“認識的一個朋友。”
王姐的眼睛裏散發着狐貍一樣狡黠的光“不好意思承認啊。”
兩人一瘸一拐走進計費室大門,正碰到陳省心,陳經理看了看她的腳,眉頭皺了皺“把腳扭了?”
“對”鄭惟汐扶着格子間半人高的隔離板,一蹦一跳坐到座位上“送材料跑腿的活別安排我幹了。”
“怎麽扭的?”陳省心電腦上發短訊問她。
“打球打的。”
“早說過了你打球的姿勢有問題,還不愛聽。”
鄭惟汐有些心煩意亂, “你昨天下午有什麽事?”她好死不死的問了這個問題。
沒有回答,□□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信息。”
幾分鐘後看還是“對方正在輸入信息。”
鄭惟汐準備要把對話框關掉了,陳省心倒把答案發了過來“不方便解釋,一些私事。”
她莫名的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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