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歸程

林文原以為自己得到了胡蝶的內丹便從此可扶搖直上，完成多年的野望。可是，他興沖沖地把新寫的文章拿給臨安府的大儒看，卻被說得一文不值。他以為是自己的文采太高而遭人嫉妒，不以為意，而是繼續參加科考。

然而，一次兩次，幾年下來，林文每一次科考都名落孫山，根本就考不上舉人。他還是相信自己，覺得肯定是科考舞弊了，憤恨不甘之下，喝酒痛罵朝廷和科考的監考官員。因此，他不僅被抓去審問關押了一些時日，連身上的秀才功名都被革除了。

從大牢出來以後，林文一身落魄卻無人敢靠近，連他的好友們都不再出現了。他回到了家裏，看着已經徹底荒敗的屋子，猛然意識到，他的娘子消失不見了。好像，很久不出現了。

為什麽呢？她也不要自己了嗎？

“妖沒有了內丹，就像人沒有了心，只有死路一條。”突然，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林文的腦子裏面說了這麽一句話。

“娘子，死了？”不過幾年，林文看起來像是蒼老了二十幾歲。他跌坐在院中的樹下，目光愣怔。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雲青青帶着蛹一路飛回了青城山，把胡蝶放在了她以前的洞府之中，等待她能有破繭成蝶的那一日。可是，臨走時又覺得不太放心。雖然青城山是她和白簌簌的地盤，可是畢竟他們已經離開了，萬一有妖來搗亂呢？為了以防萬一，她設下了一個防禦陣法，免得胡蝶被攪擾。

自覺做事周全的雲青青駕着雲一路飛向臨安府，卻在半路被一股沖天的妖氣和怨氣給熏了一下，差點從雲頭跌下來，這下可把她給氣壞了。哪裏來的妖，居然敢給她找事？不算賬的話就不是妖！

憤憤不平之下，雲青青下了雲，落在了一個小鎮上空。然後，落在小鎮上的時候，她卻只覺怪異。明明妖氣和怨氣相糾纏的地方就是這裏，可是小鎮上的人類看起來卻沒有半點影響，全都安居樂業，一派和樂融融。

妖氣和怨氣沖天，不僅會對普通人類産生影響，也會影響到一些法力低微的小妖。即便不是橫死當場，也應該是病痛纏身才對。這個小鎮卻如此安平，這也太奇怪了些。

雲青青本來只是想教訓一下害得自己差點出糗的妖，然後把妖氣和怨氣弄散了，給自己整點功德。但是，她這下卻被挑起了好奇心，不弄清楚事情緣由的話，是怎麽也不肯走的了。

這樣想着，她就落在了小鎮的城門外，變出了一個包袱，以人類的身份，大搖大擺地進去了。她找了一家客棧落腳，午膳時分便在大堂用飯，仔細探聽消息。不過，根本沒有什麽有用的，每個人都只是在說些家長裏短流言蜚語。頂多有過路的商人說點別的，但也不過是哪裏或好，哪裏貨貴而已。

真的是，太讓妖掃興了。

興致缺缺的雲青青用了膳食就出了客棧，想要在小鎮裏面四處轉轉，看看是否哪裏有異樣。等到她離開了客棧，剛才還小聲說話的衆人都大聲了起來，如此貌美的人，他們可從未見過。不知道，究竟哪裏來的姑娘。

走遠了的雲青青還以為有什麽秘密呢，結果還是這些無聊的。哼，一群魚唇的沒有見識的人類！她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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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鎮裏，雲青青越是走便越是覺得奇怪，明明小鎮外面萦繞着的妖氣和怨氣如此之重，然而在這裏面卻像是一方樂土，根本沒有半點異樣。也不能說是沒有異樣，這裏太祥和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樣子，人人謙讓。過猶不及，反而讓她覺得甚為奇怪。

那邊那兩個不小心相撞的人，一直在和對方道歉，一副自己犯了大過錯的樣子。另一邊賣菜賣肉的攤主恨不得不要錢白送，買的人卻是非要給錢，還是給多了的那種。還有一邊，幾個小孩子拿着零嘴在互相謙讓，明明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卻沒有人去吃。

這真的是太奇怪了，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他們的複雜。即便是聖人，也會有私心，也會有欲.望，不可能有人完完全全是一個毫無缺點的人。即便有這種人，也不可能是一群人，更何況，現在看來，似乎一個鎮子的人。

這其中必定有古怪。雲青青的眼中滿是興味，越是古怪她越是有興趣的，不然的話，可白瞎了她走這麽一趟。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你身帶孽障，還是讓小僧為施主祛除吧。”

雲青青在拐角處聽到了一個清朗的聲音，讓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除了自家哥哥，她還從來沒有聽見過如此好聽的聲音呢。只不過，這說的內容，還是挺讓人無語的。

她往前兩步走，便看到了一戶人家門前站着一個光頭小和尚的背影，正在勸服別人讓他來祛除孽障。可惜，雖然這裏的人看上去都十分友好的樣子，但是一點也不歡迎和尚，他被人用掃帚趕了出來。

小和尚不死心，可是巷子裏接連幾家全都是一樣的反應，有的甚至只是看到他是個和尚，就動手趕人了。這可和她剛才見到的“大同世界”完全不符。幾番推搡之下，小和尚的包袱都掉在了地上，門都緊緊地關上了。

“阿彌陀佛。”小和尚默默地把包袱撿了起來，拍掉了上面的塵土。他的背影，一點喪氣的樣子也沒有。

還挺有意思的嘛。雲青青走了出來，輕笑着說道：“小和尚，你這是剛下山嗎？這麽說話，會挨揍的哦。”

小和尚轉了過來，雙手合十，朝着雲青青施了一禮，“見過女施主。”

雲青青看清了小和尚的樣貌，卻是被徹底驚豔到了。清新俊逸、朗風清月似乎就是為他所生的，便是天上的明月，也無法和他相媲美。雖然大多數妖都掉節操，可是他們的化形卻都是上等品貌。別的不說，光是白簌簌，便無人能敵了。

這個人做和尚，真的是太可惜了。這是雲青青看到他的樣貌時的唯一想法，就算是站在白簌簌的面前，也是不落下風的。一個如雪松，一個如明月，風姿不同，卻一樣惑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有好好做功課，吾心甚慰啊（摸胡子）

謝謝零露麽麽

讀者“零露溥兮”,灌溉營養液 12018-06-11 23:1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