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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梁玉琢預料,從這天之後,秦氏就再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出嫁的事。
梁玉琢不清楚秦氏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可能夠少些不樂意聽的話,總歸還是好的。
于是生活又恢複到了之前日出而耕日落而歸的時候,只不過,梁玉琢除了盯着田裏的那些稻子,還多了一樁事——
她對廢園裏頭的老頭十分感興趣。
那天在廢園裏找着二郎後,梁玉琢就經常想起老頭手裏的那盞燈。
那燈的做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手藝,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老頭有這份手藝在為什麽會甘願一個人窩在廢園這樣的地方。
村子裏的人都不太樂意去廢園,更別提和老頭有什麽來往。就連徐嬸這樣的好心腸,一聽梁玉琢說要去廢園,臉色立馬就變了。
“瞎胡鬧!”徐嬸一手壓着梁玉琢往凳子上坐,一邊道,“琢丫頭啊,你那天跟你嬸子的事,如今是被人傳得沸沸揚揚的。都說你這是下過水後被水裏的妖精上身了,平日裏頭這麽乖巧安靜的小姑娘小半年裏頭脾氣變得這麽大。聽徐嬸一句話,廢園別去了,不然,還不知道那些舌頭長的要在背後怎麽說你。”
梁玉琢一聽,眉頭蹙了蹙,看了眼旁邊幫忙倒水的俞二郎:“二哥也聽見有人說這話了?”
“聽是聽見了,不過是些婦人說閑話罷。”
“那二哥曉得是誰傳的這話嗎?嬸子和哥哥們把我當親人疼,說起來我也該聽你們的,可我有沒有被上身,去不去廢園,其實和那些人又有什麽關系。廢園裏頭的那位幫過我,我不過是過去做些事感謝感謝。我家雖然窮,可阿爹生前教導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梁家人不能因為怕被人說閑話,就不去報恩。”
梁玉琢邊說這,邊瞅着徐嬸的神情,見她并無惡感,遂繼續道:“其實,這些閑話不用說,我也猜得到是誰先傳出來的。她既然都敢惦記我阿爹留下的田地了,明面上不敢再有動靜,暗地裏總是想要讨些便宜的。”
徐嬸過去只覺得梁家這閨女又瘦又弱,偏生碰上個只疼兒子不疼閨女的娘,忍不住多給了點同情心。哪裏想一朝落水,好不容易醒過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
可這一來,不用說,還真是越長越有主意了。
生在這麽個家裏頭,要是一直是個說東不敢走西的性子,這輩子大概就只能低着頭吃糠了。
“琢丫頭,徐嬸曉得你心善。這樣吧,徐嬸家裏還有塊剛腌好的野豬肘子,你帶着去廢園,給人送去就當是謝禮了。”徐嬸說着忙招呼俞二郎去把肘子包好拿過來。她家幾個男人除了隆冬,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上山打趟獵,別人家裏頭一月吃頓肉已經香得不行,到她家裏那是頓頓吃肉,吃多了反倒有些想吃蔬菜解解膩,所以多餘的肉常常就腌起來送人。
梁玉琢平日裏已經受多了徐嬸的接濟,哪裏還願意再拿豬肘子,忙不疊擺手要逃。還沒跑出徐嬸家的院子,俞二郎已經拎着豬肘子把她攔了住。
“娘,妹妹要跑來着。”
比起沉默寡言的俞大郎,俞二郎的嘴稍稍會說話一些,可碰上梁玉琢,一貫都是嘴笨。
梁玉琢只覺得哭笑不得,奈何俞二郎人高馬大像堵牆,不得已只好在母子倆的緊迫逼人下接過豬肘子。
廢園和之前一樣,冷冷清清的。大半被火燒掉的地方仍舊沒人收拾,那老頭大概也是個不通俗務的,只蹲在正廳裏頭糊他的燈籠。
梁玉琢到的時候,隔三差五往下川村裏走的貨郎正挑着挑子從裏頭出來,手裏的撥浪鼓還沒來得及搖,瞧見梁玉琢笑了笑,視線對上她手裏頭的豬肘子愣住。
這貨郎是鄰村的,姓王。下川村不少人家都是從他這兒買到需要的生活用品,就連廢園裏的老頭也不例外。
秦氏經常從他這兒買東西,貨郎多少有些認識梁玉琢,見是熟人家的小姑娘免不了逗趣幾句。
走街串巷慣了的人,嘴巴上總是會帶幾句渾話。即便不是貨郎,村裏的那些已經嫁了的婦人和不正經的男人,也時常說些不太好的話。梁玉琢聽得多了,也就知道不去管就好。可這會兒,貨郎還沒說兩句,屋裏頭就扔出來個榫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貨郎的腳邊。
“小子怎麽還在這兒?”
老頭從屋子裏出來,手裏頭還抓着根沒削的細竹子。
貨郎一見這架勢,趕緊挑着挑子就跑,經過梁玉琢身邊的時候,還對不住地笑笑。
老頭把手裏的竹子一丢,攏了攏袖口,哼了一聲,回頭往屋裏走。
梁玉琢趕忙往前幾步,撿起地上的榫子進屋。
這正廳裏頭還是跟之前一樣,黑漆漆的,靠着幾個破落的窗戶放點光進來。梁玉琢下意識擡頭去看柱子間懸挂的那根繩子,上頭已經挂了一二三盞燈,每一盞燈都是一個造型,瞧着十分精致。
見梁玉琢進了屋,老頭問道:“丫頭過來幹什麽?”
“上回您幫了二郎,又給我提了醒,我是特地來感謝您的。”
“丫頭年紀小小,學了你爹一身書卷氣。”
“這不是我爹親生閨女麽,女兒肖爹,也是正常。您上回幫了我,我也沒什麽能答謝您的,這是剛腌好的野豬肘子,您熱一熱就好下飯。”
老頭表面不動聲色,視線卻一連幾回往梁玉琢手裏的豬肘子上瞟,鼻子哼了幾聲,扭過臉。
“你爹走後家裏的開銷可應付得過來?我聽說家裏沒頂用的男丁後,你娘平日裏連地也下不了了,只靠着讓貨郎賣賣針線活賺些錢養家?”
見梁玉琢并不否認,老頭皺眉:“既然家裏都這麽窮了,你手上這豬肘子又是哪裏來的?要是偷來的,是想叫人打斷你的腿不成?”
梁玉琢哪裏曉得老頭的脾氣這麽古怪,怕他氣着,忙解釋說是鄰居所贈。但也不是白拿,日後還會另外向鄰居回報這份恩情。
幾番話後,老頭也不再質疑她,随口叫她把豬肘子找個不會被野貓勾到的地方挂起來,自個兒背過身去,繼續彎腰做燈籠。
梁玉琢挂好豬肘,回頭看着老頭灰白的頭發和稍顯伛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老頭的言行舉止雖有些乖張,但為人卻十分友好仗義。單說這一手做燈籠的手藝,就要比去年元宵俞二郎從鄰村買回來的燈籠好看百倍。鄰村那做燈籠的都已經蓋起了新房,這老頭卻寄住在廢園裏,兩相一對比,簡直天與地。
老頭似乎旁人的猜測心知肚明,聽見背後有一會兒沒啥動靜,拿着手裏頭的竹條就回了頭:“你要是實在沒事,就幫老頭把園子打掃打掃。”
正擡頭打量頭頂上一盞蓮花燈的梁玉琢,一聽這話,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拿了門後頭杵着的掃帚就出去打掃園子去了。
被燒毀的屋子梁玉琢沒那膽量往裏頭進去打掃,只将門口的黑灰掃了幹淨,又提了水桶想打桶水洗洗地。
廢園這地方,過去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宅子。水利系統比村子裏任何一戶人家都要好一些,奈何這些年荒廢下來,再好的宅子也成了廢園。園子一角的水井已經積滿了樹葉跟黑灰,別說是幹淨的水了,就是想要打一桶上來也是難事。
梁玉琢看了眼沒什麽動靜的正廳,隐約能看見老頭在屋裏走動,她嘆口氣,索性提着水桶就往廢園邊上的一條山路走。
她對下川村邊上的這座山相對熟悉一些。剛穿越的時候,是冬天,地裏也沒啥好種的東西。她跟俞家兄弟熟絡起來後,就央着他們帶她進了次山,從此只要地裏沒什麽事,她便常常上山去采摘些可食用的果子。
山裏頭哪條路往上走能見着什麽野果林,哪塊地方有個小池塘,這半年時間梁玉琢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記住了七七八八。
從廢園邊上上山,往前大約走上四五百米就有個池塘。那池塘水幹淨,俞家兄弟偶爾會在那邊蹲着抓過去喝水的野獸。
她提着水桶走了段路,果真就找着了池塘。池水清澈,偶爾還有魚從跟前游過,一呼啦就甩了尾巴竄出去老遠。栖息在池塘邊上的兩只叫不出明堂的鳥,被梁玉琢經過的動靜驚擾地飛起,撲撲兩下掉了幾根羽毛下來。
她瞧那羽毛看着好看,随手撿起塞進懷裏準備帶回去給二郎玩。哪想到,才提着木桶往池塘邊上走了兩步,頭頂上忽然傳來撲簌簌的聲音。
梁玉琢還沒擡頭,什麽東西帶着一股子羽毛的膻味就從頭上掉了下來,還擦着她的鼻尖砸進了池塘裏。
“嘩啦”一下,濺開一片水花,淋了她半身。
“哈哈,我這箭準頭怎樣?”
“準頭是還不錯,好歹沒丢指揮使的……哎,哪裏來的小姑娘?”
身後頭傳來兩個粗啞的聲音,梁玉琢抹了把臉,狼狽地回頭。倆穿着短打的漢子手裏拽着弓,一前一後往池塘邊上走,瞧見她蹲在這邊,跟前水裏還躺着毛發盡濕的戴勝,打頭一人回頭就一胳膊肘撞上了後一人的肚子。
“讓你瞎射,看你把人小姑娘弄的!”
“我……誰曉得這裏突然蹦出個女娃娃!”
作者有話要說: 請冷冷的_(:з」∠)_大家給點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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