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邱府大廳
邱府管家郭昌笑着給羅亮上茶,“真是不好意思,部長正在待客,煩羅隊長稍等。”
羅亮笑笑,“管家客氣,主人家事務繁忙,我等在此稍候,本是應當。”
郭昌看他家教甚好,不僅心生疑惑,看他言行舉止,倒不似普通人:“敢問羅先生家在何處?我瞧着有些面善。”
羅亮勾唇一笑,這郭管家做過多任部長的管家,他們這些人,眼神極好,大多有些過目不忘的本領,自己在上京官場出現的次數不多,難為他還記得。“郭管家客氣了,本家就在上京。”
“原來是羅行長的公子,失敬失敬!”郭昌笑着抱了下拳。這羅家可是個大家族,他家書香門第,清朝時出的尚書、侍郎多如牛毛,羅家家底極豐,那些沒落的皇親國戚在他家面前都不值一提。
羅家現任家主即是羅行長,他本人是美國斯坦福大學畢業的經濟學博士,回國之後一直在上京大學任教,出仕之後被各任總理所倚重,堪稱政府裏的常青樹。
“郭管家客氣,我只是警局隊長,本身也無心經濟。”羅亮笑着打太極,父親是父親,他是他,他可不是打着父親旗號來找邱铨的。
“那是那是,羅隊長先用茶。我先下去。”郭昌趕緊去書房找邱铨,沒想到他家主人卻覺得警局隊長角色太小,早就出去了。
總理府
今日北方總理府燈火輝煌,衣香鬓影,總理夫人組織舉辦了慶祝北方朝廷成功改組內閣三十三周年的慶祝會,各界政要,外國公使齊聚一堂,共襄盛舉。
滿清遺老遺少們象征性出席了一會,便退場了,他們早就知道現在的舞臺已經沒有他們的位置,留着他們也只為了安撫一部分人的民心,與其尴尬,不如識趣。
張天澤和信至站在一角,張天澤在人群裏搜尋邱铨的身影,就是這個男人要致棠棠于死地。
邱铨是早期留學生,華夏私塾裏的謙虛和年少裏的得志,使得他身上有種特殊的孤傲。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兩鬓有些斑白,但是精神矍铄,五十歲的年紀倒更像四十出頭。
信至小心看了看張天澤的神色,她這兩天從參與刺殺學生的家裏,翻出其中一個人的日記本,這裏面詳細記錄了他們此次事件的策劃及實施。多虧這個女學生寫了些風花雪月的心思,所以藏的隐秘,才被她翻了出來。
張天澤喝了一口紅酒,不管這個司法部長怎樣,惹急了他,他一樣幹掉。
“少當家,咱們是不是先去找夫人?”信至看了看大廳,總理夫人還沒有出現,這事提前和她說一下比較好吧。
“不必了,她更在意她老公的仕途,邱铨是總理的左膀右臂,她肯定還要思量一下當前局勢,如此還多生事端。”張澤天覺得還是直接去找總理,只要他但凡思量一下他們的勢力,站在中立,那這件事也會好辦許多。
“你去将胡天柱将軍引過來,一會看我眼色行事。”
羅亮今天在邱府沒見到司法部長,晚上便随父親一起出席這晚宴。他看到司法部長和總理站在一起,便邀父親過去打個招呼。
“總理,真是恭喜,我看了今天的《青年報》,報上說您為國為民,是咱們人民之福,堪為當代楷模!”羅亮的父親羅臻榮笑着說。
“老羅呀,你來的正巧。”總理笑着和他打招呼,“楷模不敢當,說起來,還要多謝大家的支持。”
邱铨轉身看這走過來的父子兩人,“羅行長。”他以眼神示意總理。
總理笑着說:“羅行長這教育孩子的能力恐怕整個華夏,沒人比得上,這大公子自是不必說,這小公子也是一表人才,驚才豔豔。所謂少年出英豪,小羅公子這一年多來的表現,讓咱們這些老人真是目瞪口呆,不得不服呀!”
邱铨笑着謙虛,兒子一年多來将上京警署裏堆積多年的疑難案件,破獲清楚,樁樁件件幹淨漂亮,繼承了父親的遺願,有如此青出于藍,自己也很是欣慰。“他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還需要咱們這些長輩多多管教,只願大家不願看在我面子上再讓着他就好。”
羅亮含笑應是。
總理夫人穿着金黃色的緊身旗袍,身披白色皮草,身姿妖嬈,言笑晏晏的走了過來。“說什麽呢?這麽高興。”
“自然是在說總理夫人光彩照人,将這滿廳的姑娘們都比了下去。”邱铨笑着說。
總理夫人抿嘴一笑,“邱部長就愛拿我開涮,我要看看邱夫人在哪裏,看看你還敢不敢這樣說?”
總理将夫人的嫩白小手攥在手中,他和夫人老夫少妻,自是對珍愛無比。
張天澤看時機正好,從侍者手中拿了一杯紅酒便走了過來。
“哎!天澤快過來。”總理夫人笑着對總理說:“早聽下人說,他人來了,可也沒見着。”
“天澤,你怎麽來京了?老爺子呢?”總理笑着裝傻,沒想到這當口張天澤會來上京,他這一步,相比南方政府衆人也糊裏糊塗。
餘下人不明所以,也跟着看了過來,只見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神态自若的走近。他有着別人不可忽視的氣勢,似帶着滿身肅殺之氣,但這肅殺之氣卻一閃而逝,令人恍然錯覺。
大家在心裏猜測,這又是個什麽人物?上京地塊似沒見過……
邱铨皺着眉頭看着張天澤,他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奇怪,怎麽想不起來了?
羅亮卻覺得這男子身上似有匪氣,絕對是個玩槍弄刀的主。他做警察許久,直覺一向準确,他不禁暗暗觀察起來。
“這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可能不認識。”總理夫人笑着說。
“舉手之勞,倒勞夫人挂記在心。”張天澤笑了笑。
“你救了鳳儀就是救了我,怎麽能是小事?”總理笑着說。
“總理一心為民造福,我等做點解您後顧之憂的事,本是理所應當”。張天澤狀似無意看着羅亮說:“這位便是在上京警察局任職的羅公子吧?”
羅亮和他父親對視一眼,“張先生認識我?”
“耳聞羅公子斷案如神,今日有緣得見,當敬公子一杯。”張澤天看着他說。
“不敢當,大家缪贊!”羅亮微微低頭颔首,以杯碰杯,高門公子的矜持立現。
邱铨動了下眼睛看了看羅亮。
張天澤喝完酒,笑着說。“說起來,羅公子和邱部長還挺有緣分,西海會所槍擊案,聽說現在由羅公子負責。”
衆人臉色各異,這張天澤怎麽回事,好好的竟然說西海會所槍擊案?只有總理一人了然,這唐棠和張天澤在金海市原有舊情,他此行就是為她而來。九爺一生殺伐決斷,當年仇家綁了他妻子兒女,他都能面不改色,沒想到老了卻培養了一個情癡?!真是讓人不得不驚訝。
邱铨笑着說:“那我要敬羅公子一杯,希望你能将殺我兒的罪魁禍首揪出來,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邱部長放心,天網恢恢,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欺瞞一個壞人。”羅亮笑着打了個太極。
張天澤笑了笑又說道:“我倒是對此案極感興趣,聽說這開槍的女犯在牢裏畏罪自殺了。”
羅亮有心探查女犯家人失蹤一事,便配合說:“正是。今早驗屍官已證實。”
“看來這犯罪之人也知道自己錯了,殺錯人,枉害無辜,所以羞憤自殺。”張天澤垂了垂眼,看了看邱铨。
羅亮看到邱铨眼裏狠厲一閃而過。
總理夫人見衆人臉色各異,嬌笑着說:“你們實不該在此提邱部長的傷心事,當罰。”她揚手叫來侍者,遞給羅亮和張天澤。
張天澤喝完酒笑着說:“夫人不知,我本不想提此事,奈何我機緣下得了一件東西。我雖是混幫派的,卻也信因果循環,想來是老天看我壞事做多,讓我做做善事。我不敢違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只好跑您這裏讨罰。”
張天澤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羅亮擡眼瞧了瞧他,這人看着面容嚴肅,沒想到性格卻很圓滑。
邱铨心裏“咯噔一下”,這個男人竟是幫派人士,那必定三教九流的消息及廣。莫非他知道什麽?還打着老天的旗號,糊弄鬼呢!
張天澤拿出藏在口袋裏的相片遞給總理。
總理混跡多年,心思自是玲珑剔透,他接過照片,拿在手裏端詳,“這人一上了年紀,眼神便要不夠用,這似乎是誰的日常手劄。你們來看看。”
羅亮和邱铨看着遞在他們中間的證據。心中思量看來總理對這事的态度是中立,不過這是否是表面現象?
“邱部長,請看。”羅亮接過遞給邱铨。
邱铨呵呵一笑,看了看照片,“這查證,當然是警局的事,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邱部長是司法界的老前輩,何不提攜指點一下後輩?”胡柱天笑着說道。他接過照片,“這看來是小姑娘的日記,字跡也蠻娟秀。”他轉臉對着衆人說:“當初案件就是錯殺,看了這東西,這更證明邱公子是枉死啊!老邱,你要節哀!”
邱铨看着胡柱天貓哭耗子的假慈悲樣,心裏一口老血真想吐出來!這個土匪出身的臭司令一向和自己不對付,現在肯定巴不得來踩自己幾腳。
“胡司令打仗是行家,這破案……”邱铨話還沒說完,就被胡柱天搶白。
“劉主編,你來的正好,你又有新文章可上報了!”胡柱天笑眯眯的将手裏的照片,遞給劉偶得。
張天澤看着身着深藍長衫的男子,這幾個人聚齊,自己推波一下,唐棠的案子很快就能了了。
總理看着人群裏默不作聲的張天澤,這男子在玩弄權術上似乎有天生的敏銳,這一堆人裏誰和誰什麽關系,誰什麽性格,他大概了如指掌,是早就知道?還是這次調查?這些人就像他棋盤上的棋子,他只需冷眼旁觀,偶爾撥弄,事情便會朝他預想的軌道前進,後生可畏呀!後生可畏!
監獄
何嘉慧熱切的拉着唐棠聊張天澤的事情,她覺得,她的愛情就要來了。女人對這方面總是直覺很準。
唐棠卻有些為難,天澤的為人她很清楚,可要嫁,他卻不是良配。“何小姐,他是金海市青幫的人。”
“啊?!”何嘉慧心裏驚了一下,看他氣質非凡,沒想到卻是幫派裏的人。她偷偷和唐棠耳語,“其實我是□□。”
唐棠勉強一笑:“你們搞主義的多是朝不保夕,他混青幫是刀口上讨生活,這樣看,倒是相似。”
“是啊是啊!真是緣分!”何嘉慧羞澀一笑,“前些天,母親還要送我去金海市,我當時還不樂意,看來真是老天注定。”
“對了,唐小姐要不要加入我們組織?”何嘉慧激動的說。
唐棠和她躺在床上,加入組織,鬧革命?救國救民?說實話,她還真沒想過。她這二十多年,為不重蹈上一世覆轍,一直在救父親救母親救弟弟救自己。剛剛以為脫離了上一世的陰影,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卻又被卷入這槍殺案,進了大牢。“我連自己都救不了,談何去救別人?救國家?”
“你有這思想本身就是錯的,你看革命是一個人成功的嗎?咱們國家多少人努力了多少年才建立了政府???如果國人都有你這種思想,那咱們國家不用r國人、英國人、法國人來亡,我們自己就先将自己滅了!”何嘉慧激動的看着唐棠。
“我現在能否活命都不清楚,談這些……”唐棠對這姑娘的熱血之情真是沒心情理解,她也愛國,但她的愛國是,不接受r國人的演出邀請,不結交r國人。
“怎麽不能活命?!不是有我嗎?我給你作證!他們當初和我說過,要為抗日做件大事,過了幾天就出了槍擊案,我們當時聊天,還有許多人看到,我就是證人。”何嘉慧覺得只要自己作證唐棠肯定沒事。想想她既為發展組織壯大了一員,又有接近張天澤的機會,一舉兩得!
“這樣我給你作證,你加入我們!”何嘉慧在她耳邊說道。
唐棠有些遲疑,這無疑是将自己的命交到這個組織上,自己出去雖然有難度,但也不是沒可能,做這個交易,合适嗎?
何嘉慧看她有些猶豫,抓着她的胳膊說:“我給你講講組織吧!你知道國際政權怎麽建立的嘛?”
唐棠搖搖頭。
“知道大革命家喬治嘛?”
唐棠再搖頭。
“知道e國十月革命嘛?”
唐棠還是搖頭。
何嘉慧無奈的說:“那我從頭和你講吧!”
唐棠看了看高窗外的月亮,今晚恐怕不得安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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