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梁在野從老宅門口停了車,把鑰匙扔給管家,抱起文羚上了樓。

管家被渾身是傷的大少爺吓懵了,讓幾個傭人追着給少爺上藥,梁在野順手拿了傭人手裏的藥水,抱着文羚進卧室,把門踹鎖了,砰的一聲把傭人們關在外邊。

文羚一沾床就縮進了角落裏,把被子蓋到鼻尖。

“先別鑽。”梁在野坐過來扒他的衣服,文羚緊緊抓住睡衣衣襟,結果雙手腕子都被梁在野攥在手裏,強迫着把衣服脫了。

看見他胸前沒了翡翠環,梁在野眼神暗了暗。

文羚默默咬着牙,閉上眼睛等着即将落在自己臉上的耳光或者落在身上的拳打腳踢。

沒想到梁在野沒說什麽,而是翻看他身上有沒有其他傷口。

“他沒有虐待我。”文羚停止了掙紮,淡淡望着他,“你是他哥哥,他很聽你的話。”

梁在野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他長這麽大沒聽過我的話。”

“我聽。”文羚爬起來,卑微順從地枕在梁在野膝頭,口是心非地和他說“我聽你的話,別追究他了,正在分遺産的關鍵時候,弄出案子來對您不利。我受點委屈沒關系的。”

梁在野就像一只纏鬥過的公貓,渾身的毛都倒豎着,被文羚一點一點撫了下去。

他抱起文羚,粗魯地親他的嘴,仿佛要把他身上屬于別人的味道全部舔淨。文羚無力地扶着梁在野還在滲血的胸膛,他無從抵抗,也不敢抵抗。

梁在野摸上他脊背的烏鴉刺青,把他從衣服裏撕出來,迫不及待地确定這具漂亮的身體仍歸自己所有。

文羚痛苦地攥緊了他的衣服,軟弱地伸手推梁在野的胯骨,指尖冰冷發抖。

“今天不要。”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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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

梁在野的動作停滞了一下,沒再做下去。

身下的小孩看起來十分虛弱,一種沒來由的灰敗感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讓他像一座坍塌的廢墟。這筆債梁在野理所應當算在了梁二頭上。

文羚的手腕搭在床沿邊垂着,手細而修長,握在手裏十分柔軟,天生就是屬于畫家的手。

小家夥骨相生得好看,是那種第一眼看去覺得好看,第二眼再看就要據為己有的那種好看。梁在野不自覺去捏他的手,文羚抗拒地把手縮到臉頰前,身體蜷得緊緊的。

“他把你怎麽了?”梁在野把他從被窩裏挖出來放在兩腿間,想說幾句讓小孩覺得安慰的話,“你說我是廢他一只手還是弄瞎他一只眼睛?”

文羚打了個寒顫,恐懼地推他,好像想離他遠遠的。

梁在野就不明白他想要什麽了。

“你過來,過來我抱抱……聽話,過來!”他用堅硬粗糙的大手把文羚的細腰鉗住,小孩越是掙紮,梁在野心裏就越生出一股邪氣兒,生拉硬拽着把人往自己懷裏按。

可文羚沒有梁二那麽結實,不管下多狠的手都能站起來反抗,他手臂的骨頭咯噔響了一聲,冷汗立刻從額頭上冒出來。

“操。”梁在野也沒想到這麽容易就給他拽脫了臼,自己也愣了,一下子出了一頭汗,僵硬地握住他的肩膀,幫他把關節擰回去。

随着一聲骨響關節歸位,文羚不知道哪兒來了一股力氣狠狠甩他一耳光。

“你離我遠點!”他憤怒地瞪圓了秀氣的眼睛,爬起來站到桌子上,離他遠遠的。

梁在野被這一巴掌打懵了,怔了足足半分鐘。小時候他爸可一次都沒打過他,就算跟梁二從家裏打到學校,從學校打到部隊打了那麽多年,他弟弟也從沒往他臉上招呼過。

胸骨上被梁二砸的傷愈發鈍痛,這個小孩兒還可勁兒惹他發火。

他把站到書桌上的文羚抱下來,扣住雙手讓他沒法動彈:“幹什麽?你這麽有能耐你當初自己去上大學呗,你找上我,我還不能拿報酬了?老子想好好疼疼你,你作個沒完沒了給誰看呢?”

文羚愣了愣,洩了氣般安靜下來。

“我找上你……是我想找你嗎?你敢說你沒暗示過我舅舅嗎?我第一次見你那年,回來以後他們變本加厲阻止我畫畫阻止我考試,你憑良心說這跟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嗎?我舅舅的法拉利哪兒來的,小別墅哪兒來的,我表弟的戶口哪兒來的?”

“不就是……你逼我來求你嗎……”文羚低下頭,呼吸也變得微弱了。“也沒錯,我只能求你。”

梁在野忽然笑了一聲。

“厲害。”他擡起文羚的下巴,注視着他驚懼的眼神,“我就說呢,會拿錄音筆記我們談話,看見車轍印就知道讓鄭晝查車禍的案子,不說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小間諜。什麽時候知道的?”

文羚冷漠回答,來梁家老宅一年後。他在二樓看見舅舅跟在一位老板後邊提着禮物拜訪梁在野,當時提的禮物裏有一磚金瓜貢茶,名貴的茶葉向來是梁在野的珍愛,他居然随手把茶扔進了垃圾桶——明明是看不上的人卻幫他行了方便。文羚花了很長時間跟蹤和思考這些蛛絲馬跡。

“我不是在救你嗎。在我這總比在你舅舅那兒好多了,你舅舅見錢眼開又愛拉皮條,要沒遇上我你早被別人操開花兒了。”

“是,我感謝你。”文羚勉強打起精神,“你愛你女兒,對朋友講義氣,對生意夥伴都很大方。你只不把我當人而已。”

梁在野咬牙深吸了口氣才平複下來,半眯着眼睛打量他,“你還知道什麽?”

文羚低着頭,看不清眼神,在陰影裏只露出一點翹起的唇角:“還知道很多。”

“丫的小婊子吃裏扒外,回來再收拾你。”梁在野摸了一把臉上火辣辣的巴掌印,轉身摔門而去。

卧室門關閉的那一刻,梁在野感到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那種粘稠的感情被暫時切斷了。

他有些胸悶,靠在門外抽了根煙。

現在隐隐作痛的感覺就像那天躺在擔架床上看着那個孩子焦急地跑來給自己獻血一樣。

他從不相信親情和愛情。但沒有什麽東西是一瞬間進入內心的,它會像孢子一樣從破綻中潛入,在不知不覺間生根,當他意識到疼痛,就已經被那只聰明得可怕的小魔鬼扼住了咽喉。

梁在野早有準備,卻依然措手不及。

文羚靜靜坐着,蒼白的兩條小腿垂落在床邊,腳上還沾着血污。細密的疼痛再一次包裹了心髒,他抓住左胸的衣襟,自暴自棄地仰面躺在床上。

夢裏又見到了如琢——如琢渾身都是血,微笑着站在遠處,一旦他朝如琢走近一步,如琢身上就多一道傷口,傷口把那雙令人心動的桃花眼毀壞,把會說情話的嘴扯碎,把白皙柔軟的手指斬斷,因為他的靠近,讓如琢身上的美好全部被奪走了,變得支離破碎。

即使到現在他是咎由自取,那如琢做錯了什麽,當時與他擦肩而過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他痛苦的心跳。

文羚捂住嘴,始終不敢叫出如琢的名字,怕自己一出聲,就會讓這座維納斯的雕像再多一條裂痕。

——梁在野再回來時是下午,還帶來一位灰綠色眼睛的美國醫生外加幾位護士。

文羚窩在黑暗的角落裏開着一盞小燈,抱着畫板畫畫。

梁在野讓醫生稍等,然後上床把文羚從角落裏拖出來。

“過來,讓大夫看看。”

文羚緩慢地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反而把身體蜷得更小,重新縮進角落那一小塊黑暗裏,用筆尖蘸取水和顏料小心地在紙上細細塗抹。顏料是如琢送給他的禮物,他拆每一塊包裝時虔誠得好比女孩子們欣喜地拆開一整套限量版口紅禮盒。

醫生扶着儀器,略微皺眉看着房間裏兩個人的舉動,抓住梁在野的手腕,用不熟練的中文制止他:“嘿先生!不要這樣對待病人!先心病人是非常脆弱的。”

梁在野一邊說着知道了,一邊把文羚拽出來,攥着他雙手腕,硬把他從蜷縮的一團給拉直了,扒了衣服,讓大夫看診,還說這是他約了很久才騰時間過來的專家。

醫生把冰冷的儀器連接在文羚身上時,他無聊地盯着醫生的眼睛,笑了笑。

“醫生,不用治得太認真。”

“反正我也活得很潦草。”

文羚眼睛裏并沒有笑意,他皮膚很白,并且日漸減少血色,襯得鼻梁上眼角前的小紅痣異常鮮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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