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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口裏三層外三層站滿了內侍宮女,有些看不到行刑的,便踩着石頭,踮着腳尖,或扒着樹枝子,張揚着腦袋努力去夠。

陰沉的天色,伴随着偶爾落下的雪粒子,寒風呼嘯疾馳,看熱鬧的紛紛抄起手,縮着脖子跺腳取暖。

兩個侍衛連拖帶架,将早就癱軟的姚燕雲固在長條凳上。

她渾身濕透,被冷風吹遍,活動的時候能聽到冰碴子咔咔作響。現下小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紫青的嘴唇不斷地上下摩擦,牙齒咬到了舌頭,腥味彌漫在整個口腔,耳朵卻是異常清醒。

周圍人群的嬉笑聲,指責聲,嘲弄的不屑聲,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就這長相,還去勾搭驸馬,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一個下人,穿的比主子還要隆重。你瞧瞧那鞋,還掉了一只,上頭的珠子,怕不是盜來的。”

“這是梁國的宮女?穿戴也太奢華了吧。處心積慮打扮成這幅樣子,難不成一早就知道驸馬在宮裏?哪是安分守己的樣子!方才我遠遠看了一下梁國公主,真真是個美人。”

“這公主對下人還真是寬容,要是擱咱們主子這裏,她敢穿成這般招蜂引蝶的樣子,準就發落了。”

......

實心板子啪的一聲落下,清脆響亮。姚燕雲只覺得骨裂筋斷,兩只手被綁在凳子上,摳進掌心的指甲似乎劈裂。雙腳使勁繃着,小腹湧起的寒意讓她倍感屈辱。

她咬着嘴唇,心裏一遍一遍的咒罵鸾玉,恨她沒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恨她總是那麽好運,明明自己絆了她一腳,明明該落水被嘲笑的是她。

在定遠侯府養尊處優了那麽多年,今日卻被扒掉褲子當衆杖責。且不說板子落下那股鑽心的痛楚,單是翹首企盼的宮女內侍,足以叫她情緒崩潰。

流言最是迅猛,何況她是梁國人,被牽扯進來的另外那位是驸馬,宮中人多口雜,事後必然成為茶餘飯後的笑料。

“都看看,這是皇後娘娘吩咐的。在宮裏,首要事務便是伺候好主子,要是跟她一樣,一門心思想着狐媚他人,攀龍附鳳,下場便是如此。不,比她還要嚴重,今日若非燕王殿下求情,這奴才必然是要打死的。”

高皇後身邊的嬷嬷不屑的擡着臉,斜光掃過人群,赫然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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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旁,花池邊,破開的水洞很快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

高皇後坐在水榭中,陳文永跪在下頭,早有人給他蓋上一件皮大氅,多少擋了些風寒。陸玉瑤趾高氣揚的拿着鞭子,時不時甩出幾聲以作震懾。

“瑤兒,這事情既然已經查明,便與驸馬沒有幹系,左右不過是賤婢惑亂人心。此事你不要揪着不放,也莫要去煩擾你父皇,聽到了嗎?”

“母後,你都不幫兒臣......”

“好了!”

高皇後似是愠怒,低眉瞥了她一眼,耐心全無。

陸玉瑤悻悻的閉了嘴,卻又覺得不解恨,遂用盡全力甩出一鞭,勁風撕破了陳文永的大氅,皮毛四散。他膽戰心驚的往後坐了下去,右手摸着傷處,兩個眼珠子仿佛要瞪出來似的,滾圓無神。

鸾玉覺得二十板子差不多快打完了,便慢條斯理的對着皇後福身,雖謙卑卻不失儀态。

“皇後娘娘,鸾玉日後定當嚴加管教,不會讓今日之事重蹈覆轍。還請皇後娘娘開恩,饒了她吧。”

高皇後眯起眼睛,上下仔細看了一遍鸾玉,也知此事不宜做的太過,畢竟有關兩國和氣。觀鸾玉态度,似乎與姚燕雲是不大對付的,不如賣她一個人情,日後也好行事。

她摸着溜光潤滑的把手,笑着說道,“罷了,看在文南公主的份上,本宮也不願跟賤婢計較,一會兒叫人停下吧。

瑤兒,這是你未來皇嫂,日後你與她多走動,也好緩解她的思鄉之情。”

陸玉安心裏松了口氣,方才不便跟過去,只是想着二十板子雖打不死人,可扒掉褲子打卻足以讓一個姑娘顏面盡失。

想到這裏,終是覺得有些對她不住。

“多謝皇後娘娘,日後還要勞煩公主了。”鸾玉望着陸玉瑤,她正忙着收鞭子,鞭尾沾着陳文永衣服的碎屑,那人趴在地上,只差嚎啕大哭。

“客氣,我與你算是投緣的,大概應了那句話,美人惜美人,哈......”

高皇後一記白眼,陸玉瑤戛然而止,剩下的幾個“哈哈哈”卡在嗓子眼,不吐不快。

有些油滑的內侍,多半在宮裏呆的久了,看到那一片雪白變成殷紅,心中難免悸動燥熱,尤其襯着皚皚白雪,更令人遐想萬分。

“十七,十八..”

“等一下,皇後娘娘有令,停手吧。”尖細的嗓音不緊不慢的飄來,那內侍拍了拍衣服下擺的雪,陰陽怪氣的吩咐。

“二十。”

侍衛正好數完最後一聲,板子啪的砸下,血水四濺。

姚燕雲恨不得暈死過去,偏偏這痛感,麻木感異常清醒,繩子解開,她跟麻袋一樣,重重的跌了下去,後臀已經沒了知覺,她扭過頭,雪地裏殷紅一片,平素裏引以為傲的身體,此刻成了光天化日下的笑柄,坦誠在一個個下賤的奴才眼裏。

她蠕動了一下,只有鼻腔是熱的,寒風吹冷了臉面,吹得那些血水漸漸凝結。沒人上前扶她,所有宮女如同看待惡蛆一樣,避之不及。

她死咬着牙關,匍匐在地,右手摸到傷處,瞬間糊了掌心。人群漸漸散開,看熱鬧的各自得到了慰藉,等着回去茶餘飯後,調侃作樂。

“賤婢!”

陸玉瑤走上前,手裏的鞭子将要甩上去,陸玉安眼疾手快,握住她鞭尾,将她擋在身後。

“瑤兒,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知道事情前後如何發生,自然也知道姚燕雲今日是替誰受過。

無論于情于理,這件事情都該适可而止。至于他想弄明白的原委,勢必半點不能出錯。

鸾玉站在陸玉安身旁,第一次看到姚燕雲這般狼狽可憐,人心變冷變硬很簡單,死一次便夠了。

“燕雲,你可知錯?”鸾玉這話無異于雪上加霜,當着下人的面淩/辱完,又要在陸玉安和陸玉瑤面前再行羞辱,這簡直讓她雙目赤紅,恨不能生吞活剝了鸾玉。

“問你話呢,瞪着病雞眼看什麽看,鬼似的,陳文永腦子進水了,竟然饑不擇食。”陸玉瑤說的愈加尖酸刻薄,卻又句句在理,聽得如意想當場鼓掌跳躍,知己難逢,知己難逢啊!

姚燕雲喉嚨頂着一口血氣,強忍着趴在地上,滿腦混沌如同山崩地裂,巨浪咆哮,激的她渾身抽搐,忽然面前一片空白,接着便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是被氣暈還是被打暈了。

“鸾玉,今日你可得好生謝我,替你解決了這樣一個賤婢。”陸玉瑤十分得意,背着雙手踢了姚燕雲一腳,果然不是裝的。

守在不遠處的鄭淵看着李旦逐漸緊繃的肌肉,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被他凜冽的氣勢吓到,不敢詢問原因。

李旦的頭顱是被面前這個勁拔精瘦的人砍掉的,他永遠忘不了那雙殺伐果決的眼睛,如今他就站在對面,與自己心愛的女子比肩而立。

鸾玉下意識的扭過頭,恰好看到這一幕,李旦向來溫文爾雅,和煦如春,此刻籠罩在他周身的詭異,陌生而又恐怖。

出宮的馬車候在城門外頭,雪已停,殿外的內侍宮女忙着掃雪,焐熱銅缸,來往搬柴的內侍行色匆匆,再過半個時辰便要巡檢,若是被查出絲毫瑕疵,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得。

鸾玉在車內與如煙換了衣裳,如今姚燕雲半條命和臉面都沒了,想是一時半會不會有心思去害旁人。

馬車沿路回了驿館,只有兩個人在拐角的時候,悄悄去了偏巷。

巷子極窄,積雪已被堆到兩側,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不停地擡着蹄子,鼻孔冒着粗氣,看到來人,又極其乖順的低頭蹭上腦袋。

“工部是否出事了?”鸾玉一邊走一邊問,摸着駿馬的鬃毛,顧衡連忙跟上。

“公主看的沒錯,工部侍郎從殿內離開之後,一路去了齊王府,在府內待了有半個時辰後,齊王陸玉容和工部侍郎一同從偏門離開。他們很是警惕,跟到寶和園,外頭守衛森嚴,我不敢跟的太近。伏在屋檐上,只能看到他們在一堵牆前待了許久,工部侍郎樣子很是慌張。”

寶和園是晉帝避暑過冬的住處,冬暖夏涼,景致宜人。

這堵牆,難道就是前世讓陸玉容受罰的那面影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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