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随影（下）

時間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可以說在這樣的一種硬性規定面前，所有的不想改變，都是白費的。

蘇夏茫然地盯着自己帳幔頂端那團模糊異常的陰影，用一種幾乎看普通事物一般的姿态看向那個殘破的……靈魂？如果，還能被叫做靈魂的話!

這種東西，已經沒有叫做靈魂的東西了！

她能感覺到它的掙紮和想要突破什麽一般的執着，但，那又如何？失去一切的黑影甚至連地獄都會将它拒之門外。它，已經失去了一切的價值。是不再被叫做生命的一種存在了。再過不久，這東西就會失去原有的作為人類的那份意識了。

而現在，僅憑那一絲意識，你還想要做什麽呢？

她自問自己不是一個聖母，看到這些明顯是被害的東西後可以頭腦發熱地找出真相然後見義勇為般地打擊一切惡勢力。如果是這樣的人，那麽，在二月牙堂這種地方肯定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哎呀～是不是應該快點把它給滅了的比較好呢？”不然的話，想到自家那位潔癖大神不滿地臉孔，蘇夏就有點芒刺在背的驚心感。再瞟了一眼那團黑影，把你當做垃圾真不是我的錯哦～我自認為上帝一定會饒恕我的罪孽的。

草草收拾了一下房間，蘇夏皺着眉打開卧室的落地窗，深夜的風帶着夏季的微涼感吹走了一室的陰氣，讓蘇夏微皺的眉緩緩展開。

是夜，萬籁俱靜，而二月牙堂的時間……才剛剛開始。

奶茶屋保持着與通常無二的寂靜，六哲翹着二郎腿悠閑地坐在窗臺邊嗑瓜子，時不時瞅一下外面偏深的夜色。他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貌似很享受一般。

“喂，六哲，白辰去了哪裏你知道麽？”托起精致的茶杯，淺抿一口紅茶的少女微微一笑，看向窗臺邊的人。“不會是去私會了吧。”頓了頓，蘇夏仿佛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對了，其實我一直對我們未來的幹媽很感興趣的，你說，白辰到底也算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嘛……”

“你認為誰能夠降得住那家夥？”六哲嗤笑了一聲不屑地搖頭道“人類啊，太渺小了。”

“你把我罵進去就算了，可是我實在忍受不了你把自己也罵進去的那股蠢勁。”

“哥哥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普通人！我一定是神！”點頭。

“可你還是頂着個肉體凡胎晃來晃去。”

“喂喂喂，你這樣說是降低哥哥的身份，好歹，好歹……”似乎想不起來什麽可以強調的，六哲好歹了半天也沒得出什麽具體結論，“阿列……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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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出租車突兀地停在了一家奶茶屋門口，黑色的車窗被裏面的人緩慢地搖下，露出一張相當憔悴的臉蛋。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普通到站在哪一個地方都會被人無聲地遺忘。她蹙着眉，猶豫地看着前方的奶茶屋，卻并沒有進去的意思，貝齒來回在下唇上磨搓的動作，隐隐地透漏出那人的一絲焦躁。

“唉……”女人輕輕地嘆了口氣，蕭瑟的夜風帶起她那有些幹枯的黑發，歲月在那張臉上寫滿了作為一個母親的痕跡。她伸出右手扶好淩亂了的頭發，還沒做出任何反應，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和夜色融為一體的人影。那人影極微小地一鞠，她仿佛能夠看見他微笑的樣子，是那麽的……攝人心魄。

“尊貴的客人，請進。”六哲身着一身黑色歐式禮服，領口的白色蕾絲領花搖曳着，在燈光的反射下映出精致的銀色圖騰。他柔軟的碎發乖順地飄揚在夜風中，平添出了一股妖媚。隐隐地泛出淺金色的眼眸，在這樣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蘇夏叼着塊糕點，一臉鄙視地看着門外的六哲，默默地詛咒着這個以美色行走江湖的畜生。六哲，你丫這是在拉客麽？要是被別人看到了，那還不把臉都丢光，出門千萬別說認識我啊。

在某一刻，蘇夏真的很慶幸二月牙堂白辰所設置的結界，幸好那些客人回去以後都不會記得一切，不然……光想想都覺得頭大。

“我只是看看而已。”女人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不似人間的男子道“你是誰？”

“歡迎來到二月牙堂，我是六哲。我可以幫您什麽呢？”魅惑的微笑加上那雙勾人的眸子，使得車上的人情不自禁地下車朝着六哲走去。

“我……”猛地一頓，她仿佛從剛才那種狀态中清醒了過來，猶豫地站在那裏，嗫嚅着不知道該從哪裏說才好。

“六哲，帶客人進來。”脆脆地聲音從兩人的身後響起，那是一個女孩，一身白色系的修身短裙，及膝的碎碎褶皺迎着夜風飄出一圈細膩的波紋。腰後，長長的黑色緞帶直垂至地上。

“請進。”蘇夏說着卻微微皺起了眉。

這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還是脂粉味的也太濃了吧——簡直忍無可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