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偶遇

在上輩子将近三十年的時間裏,她從來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從來沒聽說過自己還有另外的親人,自己的記憶裏,也從來沒有相關的記憶。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也沒有聽他們提起過。許峻家也很少和親戚來往,除了一個姑姑,幾乎沒有什麽親戚。

那麽自己的親人呢,就算是關系不是那麽親近的,也從來沒有聽許家爸媽提起過!這很明顯不合常理,自己的爸媽不可能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吧,自己的爺爺奶奶不會一個都沒有了吧?難不成真像他們說的,自己命太硬了,克死六親?

白蘇荷,你真是個豬腦子,上輩子活了二十八年,腦子裏塞得都是草嗎?竟然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如果自己還有親人,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家可歸了。

她望着那祖孫倆遠去的背影,下定決心要回去問問許峻爸媽,如果自己還有親人,就讓他們把自己的監護權交給自己的親人好了,也省的他們再防備自己,揪着自己不放了。如果沒有,如果沒有,自己就去寄宿學校好了!畢竟自己只有十六歲,在華夏國的法律裏,屬于妥妥的未成年,自己沒有辦法出去工作,也沒辦法完全脫離許家而存在。她想想這一點,更加沮喪,他們撫養自己長大,按說就算是只小貓小狗也應該有感情的才對,可為什麽他們那麽讨厭防備自己呢?前世今生,她都沒能弄明白這個問題。

上輩子,自己有眼無珠,識人不清,讓自己和許峻落得那樣的下場,這輩子她雖然想要和許峻在一起,但是現在兩個人都還是未成年,她也不想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許峻的學業。她只要現在能伴随在許峻的身邊等他長大就好了,可是許峻爸媽的态度,簡直就是恨不得自己消失不見。她站起身,默默地走上了回去的路,腦子裏亂的如同一團亂麻。

而在許家一地碎渣子的客廳裏,許恒志和李月眼睜睜看着白蘇荷倉皇離去後,自己的兒子也緊追了出去。李月還試圖趕上去攔住許峻,但是許恒志咬牙切齒的吼出一句:“你這個蠢貨!”

這句話成功地阻攔了李月的腳步,她難以相信地回過身來看着自己的丈夫,這個男人此刻正面目猙獰,用一種分外厭惡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這個清晨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裏,自己的兒子一反常态來頂撞責備自己,現在連老公也要來嫌棄自己?!她再次被深深地激怒,惱羞成怒之下,潑婦的氣場一旦散發就控制不住:“許恒志!你敢說我蠢?!難道你就眼睜睜看着許峻死不悔改嗎?”

“你真是蠢得沒救了!我問你,你覺得我們現在能真的把白蘇荷趕出家門徹底不管嗎?她的監護權我們是怎麽得到的,你都忘了?”許恒志對這個女人簡直是恨鐵不成鋼,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無奈地壓低了音量。“讓許峻先去把她追回來,然後我們怎麽處置都好說,要是讓人看到她帶着那樣的傷口從我們家跑出去,亂傳話,事情就麻煩了!你要是攔住許峻,那是你去把白蘇荷找回來還是我去?再說了,你竟然下這麽重的手,這些年簡直一點改進都沒有,還是個十足的潑婦!”

李月被丈夫這麽一說,一下子想起了某些事情,也就沒敢去計較許恒志的用詞,臉上不禁露出了心虛後怕的神色來,不由得有些畏縮地辯解道:“那我就這樣看着許峻一心撲在那個小妖精身上嗎?他們的那個同學都把白蘇荷寫給許峻的情書給我看了,她這麽不要臉,咱們許峻人又單純,萬一真的陷進去怎麽辦?他才十七歲啊!”

然後瞟了許恒志幾眼,頓了頓,小聲嘀咕着:“真希望這小妖精跑出去也像她爸媽一樣被車撞死就好了,什麽麻煩都沒了……”

許恒志聽了李月的話,也很煩躁,正在想着該怎麽解決,就聽見了老婆的嘀咕聲,瞬間震驚地瞪向李月:“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李月被吓了一大跳,急忙低下頭:“沒有,我什麽都沒說……客廳亂成這個樣子,我去收拾!”說完就匆忙走開,落荒而逃的意味很明顯。

在她身後,許志恒既震驚又感嘆,真是老話沒有錯說的,最毒婦人心啊!他跌坐在寬大的沙發裏,陷入了深思。

在a市南區花園的邊上,一陣陣清脆的鳥鳴聲從清晨的公園裏傳出來。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林樂從新星網吧踢踏踢踏走出來,聽見鳥鳴聲,擡起頭眯着眼睛看了看天,明亮刺眼的晨光讓他好一陣眩暈。

他在這個網吧周末兼職收銀有一陣子了,因為是認識的一個大哥罩的場子,所以他得以解決了周末的食宿問題,并且一晚有五十塊錢的固定收入。雖然晚上來上網的的大部分都是包夜,但是各種各樣的事情也不少,天亮了下班越是瞌睡的厲害。他出來買點早餐,準備吃完了回去找個角落窩着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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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迷糊糊朝附近的早市走去,因為是周末,路上的行人不多,他也走得晃晃悠悠,慢吞吞。

走着走着,前方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披散在肩頭的長發有些亂蓬蓬的,屬于少女單薄的身軀上穿着短袖睡衣,在這初秋的大清早顯得很怪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白嫩的右胳膊上的一大片血跡,而且還不時有鮮血滴落,沾染在了她的睡衣下擺,或者滴在路面上斑斑點點。

他嗤笑一聲,撇開了眼神,又是不知道哪裏的不良少女。對于經常打架的他來說,這樣的傷他見得多了,這女孩子身上的傷并不能令他有絲毫的動容,只是覺得現在的學生風氣真不好啊,不但他這樣的淪落成半個混混痞子,街頭的學生小太妹也是越來越多了。

那少女走走停停,再加上他頭腦慢慢清醒,腳下的步子就快了許多,他很快就與那少女擦肩而過,越過她了。他其實還是有點好奇的,于是就在這一瞬間回頭看了一眼。

少女蒼白着一張稍微有些嬰兒肥的臉,眼睛耷拉着毫無生氣,苦惱的神情顯而易見。他有些蔑視的瞟了一眼準備回頭繼續走自己的路,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這小太妹的臉,有些熟悉。

他停下腳步,擋住了少女的路,盯着她仔細地瞧。

白蘇荷正在想着心事,無精打采地挪着步子,卻忽然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雙球鞋,擋住了自己前進的腳步。

她擡起的腳緩慢地縮了回來,擡起頭,發現面前有一張漂亮的少年的臉。看慣了許峻以氣質占優勢的長相,對比起來會覺得這張臉格外漂亮,修長的眉毛,狹長的桃花眼尾角上挑,鼻梁高而挺,嘴唇有些薄,看起來不太好惹。那雙桃花眼此刻正探究地盯着自己看。

“你,你要幹什麽?”白蘇荷有些慌亂地問道,後退了一步,防備地看着這個整體看上去有些頹廢不羁的少年。

這時林樂看清了她的整個長相,卻笑了。他粲然一笑,襯得背後的陽光都顯得黯淡三分,連白蘇荷也看得怔了一怔,反應都慢了半拍。

“哈哈哈,哈哈……”看見她呆怔的傻樣兒,有點萌,林樂越發笑的樂不可支。

白蘇荷聽着這人放蕩不羁的笑聲,渾身不自在,難道自己就這麽好笑麽?!額,雖說自己現在的樣子是可笑了那麽一點。這人肯定有精神病!她不禁惱羞成怒,惡狠狠瞪着那俊眼修眉,笑得顧盼神飛,自得其樂的少年:“讓開,大早上哪個醫院這麽缺德,沒吃藥就給放出來了?肯定是第五醫院!”

肆無忌憚的笑聲戛然而止,林樂接收到這不帶髒字,卻不可謂不惡毒的指責,有點消化無能。等他領會了這句話的深層意思,深切地體會到第五醫院那個精神病醫院的聲名遠播之後,才算是反應過來,在心底迅速地問候了一聲第五醫院它老娘,陰測測地反問:“你敢說我是精神病?!”

兇惡的表情,配上陰測測的聲音,簡直就是吓壞單純少女的法寶好不好!但是,白蘇荷本來就心情非常不好,現在又被這人笑的惱羞成怒,怎麽會被這兇巴巴的少年吓倒?她勇敢地瞪回去,給與肯定:“不錯,你這人還不算太傻!本來我是以為你是個傻子的,只有傻子才會看着別人笑得那麽癡呆,不過你自己承認了是精神病,那就趕緊回去吃藥吧!”

看她又是這個該死的惡狠狠的表情,卻還一本正經的說的頭頭是道,林樂簡直要暴走了,一定是陽光太強烈,不然她一定能看到自己頭上在冒着盛怒的狼煙!

林樂冷笑一聲,譏諷的話沖口而出:“小白花,你除了嘴皮子利索,還會點別的嗎,比如打架鬥毆什麽的?我看你是一定會的,看看這彩挂的,大早上這個形象走在大街上不怕別人說你影響市容麽?怎麽,昨晚出來打架鬥毆了?你那個好哥哥呢,他怎麽會讓你這麽單純善良的小白花夜不歸宿,混成這幅樣子呢?那天看你惡狠狠的樣子,不是很厲害嗎,還會吃這樣的虧?”

連嘲帶諷帶揣測,林樂覺得,比起毒舌這件事,誰怕誰啊?

随着他一句一句的問句沖口而出,白蘇荷的臉一點一點變得更白。這一句句戳心窩子的話,像一把利劍,把她本來就有傷口的心,又刺穿了好幾個前後透亮的大窟窿!

白蘇荷半天沒有吭聲。街上的行人已經慢慢多了起了,看到這對峙的一對少男少女,女的形象狼狽,男的怒氣沖沖,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就随着晨風飄進了他們的耳中。

有人說:“看,肯定是被打了,這就是小女孩不聽話的下場,混到最後有幾個好的?看你以後還不聽話。”這是典型的見機教育型家長。

還有居委會大媽型的:“這小姑娘看起來受了傷,那男孩子長得可真帥氣,不過看起來不是善茬,要不要報警啊!”

白蘇荷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了,眼淚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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