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許諾

林樂看着白蘇荷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完全沒法接受這忽然的神轉折———前一句還在誇自己，後一句就趕人了，不是，那是在誇人嗎？小孩？誰是小孩啊？

他氣憤地追在白蘇荷身後大喊：“你給我站住，慢點，說清楚誰是小孩啊？肯定不是我！”

“說的就是你，走開！”

“不走，我就不走，讓我走，你想得美！”

門診大廳的人紛紛看向那兩個鬥着嘴離去的少男少女，很多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青春就是無憂無慮，真好啊。

白蘇荷打完吊針拔了針看看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了，得趕快回學校，但是看看身邊跟着的陰魂不散的林樂，她有些無奈地嘆口氣，得去給這家夥買手帕呢，千萬不能再拖了。然後，是不是得請這家夥吃個飯？畢竟他逃課出來陪自己了。

她站在醫院門口四處望望，記得這附近應該是有個批發市場的，就是具體位置不記得了。

林樂随着她四處望望，有些疑惑：“還不走，找什麽呢？”

“批發市場，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個外貿批發市場？”

“哦，這個呀，我知道啊，你去那裏幹嘛？”

白蘇荷期盼地看着林樂，兩眼瞬間閃閃發光：“那你帶我去吧，去給你買手帕！”

批發市場買手帕？林樂的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白蘇荷，你就這麽小氣啊，怎麽說也得去大商場給我買條好的吧？“

白蘇荷一看就知道林樂很不情願，她也非常慚愧：“我也想給你買條高檔點的，但是，待會兒我還想請你吃個飯，我，我沒帶多少錢。對了，我請你吃碗拉面好不好？那個比較便宜。”

林樂自我感覺他已經非常摳門了，比如說，用手帕不用紙巾這件事，沒想到，這小白花比他還摳門！

但是，她說了，她沒錢。她面對自己的時候，也不怕沒有自尊，也不會遮遮掩掩她的困窘，坦白直率，這，感覺真不錯！林樂忽然變得樂滋滋的。

“算了，手帕你必須賠給我，飯麽，我請你好了，就吃碗拉面好了，反正也能填飽肚子！”林樂覺得自己考慮的挺周到，一點都不傷害白蘇荷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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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蘇荷卻沒想那麽多，自己那麽狼狽的慘樣兒林樂都看過了，沒必要跟他充有錢啊。等将來自己有錢了，如果還能見到林樂，就請他吃好的。她點頭：“還是我請吧，謝謝你體諒，我現在，真的是無以為報的。”

林樂看着白蘇荷的坦誠，心裏卻忍不住一片悵惘，都是無父無母，都是靠別人的憐憫才能生存，而且萬一別人不願意了，就一無所有。

他們都一樣，就像這世間不起眼的雜草，這麽卑微，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生存下去。

他擡起頭看天，正午的陽光明晃晃地刺痛他的眼睛。他掩住自己的傷感，暗暗責備自己，作為一個男人，努力掙錢就是了，怎麽忽然開始傷春悲秋起來？

“無以為報就不要報了，走吧，給我買手帕去。”他一定是和這個小白花待的時間有點長了，之前那誰不是說過嗎，這小白花還有點多愁善感，愛哭的。

a市的外貿批發市場，白蘇荷挑挑揀揀，貨比三家，終于花了兩塊錢給林樂買了條藍色棉手帕。

“這不會掉色吧？”林樂伸出兩根手指捏着這看起來質量不咋得的廉價手帕，臉色有點黑。

批發商店的小個子男老板一聽就不樂意了，急忙拍胸脯保證：“小夥兒你咋說話呢，這手帕零賣都是十幾塊的，看你們是學生，都是按批發價給的，掉色了你回來找我！”老板對于林樂的質疑很是不滿，沒看見還有這麽多顧客嗎，這話簡直是壞自己生意，真沒眼色的小子！

白蘇荷一看這老板的表情就知道林樂這話惹人不高興了，連忙扯着林樂走開：“沒事，老板，這手帕質量挺好的，我們這就走了！”

“幹什麽幹什麽，兩塊錢的手帕能一點色不掉？還不如買條白色呢，哼！”林樂對于白蘇荷摳門成這樣還是怨念頗深。咱是窮，但也要窮的有點風度好不好，兩塊錢的手帕，哼！

白蘇荷的臉都紅透了，她也知道兩塊錢的手帕是不怎麽好，但是，還要吃飯的啊。她急忙跟林樂保證：“林樂，對不起，我知道這手帕質量肯定沒有價錢貴的手帕質量那麽好，但我，确實……你放心，等我将來有錢了，我一定給你買最好的手帕，請你吃大餐，怎麽樣？”

林樂斜着眼做出一副勢利眼狀：“最好的手帕？幾塊錢的啊？”他明知道白蘇荷沒錢，也不嫌棄這兩塊錢的手帕，但就是想逗逗這個小白癡。

“十塊錢的！”白蘇荷大方地表示。

“……”林樂看着白蘇荷小心巴結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鄙夷道：“出息！你就這點出息？！我可不要十塊錢的，我要專賣店的名牌的，一百塊一條的！”

白蘇荷一點都沒在意林樂這個大爺樣兒，對他的敲詐全盤接收：“沒問題，到時候什麽手帕貴就給你買什麽手帕，一百塊一條的！”

林樂深深懷疑白蘇荷這是敷衍，嚴肅地敲定這件事：“到時候可不許賴皮啊，一百年都不許變！”

白蘇荷被林樂這嚴肅中帶着幼稚的語氣深深“震撼”，鄭重許諾：“嗯嗯，一百年都不會變，将來我有錢了就給你買！”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原本陌生的少年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對自己的幫助，對自己的關心，他要的回報，僅僅是一條貴一點的手帕而已！她一定會給他買最好看最貴的手帕！

林樂滿意地點點頭：“那走吧，哥哥帶你去吃面。”

“我可沒認你這個哥哥啊，別胡說，走吧，就去那邊的攤兒上！”白蘇荷指指市場外面一溜兒的小吃攤。

“你怎麽還是這麽摳啊，我都說了我請，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吃！”

“我請你，快走！”白蘇荷兇惡地推趕着林樂，一點沒在意這家夥會不會突然翻臉發脾氣。

林樂只好略帶反抗地走向那邊，不情不願地抱怨：“好，我去，又開始兇巴巴了，這哪是小白花啊，這就是小白虎！”

白蘇荷只當什麽也沒聽見，朝着賣面的攤兒走過去，對賣面大嬸兒熱情的招呼聲作出回應：“兩碗拉面，一碗不要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