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引風而來

究竟是什麽不是什麽,到最後也沒有誰明确地把某些定義宣之于口。

他們在燭光裏交換了戒指,熟悉的刺痛傳來,他透過RSD看到了那個他第一次相遇的、那個更加成熟的喻文州。

對方現在眼裏的他,也一定是那個時候的樣子吧。

只可惜他們不能再一起在花園餐廳裏吃一份定食了,實話說他還挺喜歡那個檸檬凍飲的。

晚上的時候喻文州鋪好了床,見他還在翻那份計劃書,忍不住抽走。

“明天再看也來得及。”

“不先看完一遍睡不着。”黃少天眨眨眼,“是你丢給我的。”

“我總生怕是紙上談兵。”喻文州嘆口氣。

“不會。”經歷過很多次、和這些人這些地方都打過很多回交道的黃少天信誓旦旦地這麽說,“我覺得可以來,真的。”

“你做的那些夢可真的是黑科技吧,感覺就跟小說裏開了金手指外挂一樣……”他絮絮叨叨地說着,“我們什麽時候動身?明天?後天?”

“我還要想想怎麽走。”喻文州說,“我擔心他們有腦電波掃描儀,之前那個技術已經交給過他們了,那樣如果在交通樞紐被發現就很麻煩……畢竟記憶是騙不了人的你知道。”

“嗯……催眠呢?”

“沒用的,催眠不會改變潛意識。”

“反正G市離那裏也不是很遠。”黃少天想了想,“買兩輛自行車騎過去吧。”

“哈?”

“正好是夏天,可以看看沿路的風景……”他拍着喻文州的肩膀笑,“三四天的短途旅行,嗯?”

“至于那些東西應該可以打包叫快遞,反正就算掃描的話也不會看出來裏面到底是些什麽玩意兒吧?重要的東西随身帶着,剩下的都拆成零件——”

“這可真是個好方法啊。”喻文州面無表情地說,自己先繃不住笑了出來。

“當然。”他得意地眨眨眼,感覺心也松快起來。

這樣的暗殺行動荒誕喜劇電影裏都不會演。

他們兩個騎着兩輛山地車穿行在田間的小路上,喻文州總是跟不上他,于是他騎一會兒就慢下來等等,好在不用趕時間,于是他們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地穿過了八月夏季的風,在瓢潑的大雨裏擠在狹窄的電話亭,他在某個中轉站發現了和他小時候巷子口賣的一樣的綠豆冰棍買來和喻文州分享,在看着融化的糖水滴到那個人的白襯衫上時笑得樂不可支。

“這樣也算去旅行了。”晚上擠在野外的帳篷裏,他對喻文州低聲笑。

“我還是覺得這很胡鬧。”喻文州說,“不過說真的,也很開心——你似乎總能創造奇跡。”

“但願如此。”黃少天透過天窗,看外面四下零落的星星:“該睡了,明天又會是個晴天。”

他們抵達那座城市,是在從G市出發的七天後。

一進到那座城時喻文州的表情就變了,知道他想到了什麽,黃少天沉默不語地握住他的手腕。

他們在研究院旁邊的旅館駐足,那所研究院還和之前的時候一樣,對外有光明正大的學術交流研究項目,但是地底下做的事情,确是十足的邪惡與欲望。

“看見了嗎?”黑進監控系統的喻文州一邊掃描一邊厭惡地對黃少天說,“他們真的再試圖制造出另一個我。”

“……你是獨一無二的。”黃少天沒頭沒腦地這麽說。

“不過他們居然已經去世了,這可真的是……”在确認了內部環境之後,喻文州關掉系統,無奈地笑了笑:“我本來還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這算是惡人有惡報。”黃少天說,“他們沒給你什麽,所以你也不用覺得欠他們什麽。”

“道理是這樣講,但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喻文州揉了揉眼睛,“畢竟我身體的組成來自于他們,這一點永遠無法取代——”

“每七年人身上的細胞就會全部更新一遍。”黃少天說,“所以理論上來說你從安置點跑出來的那一年,他們生的那個你就已經死掉了。”

喻文州有些驚訝地看他,他挑眉笑笑:“怎麽樣,我可是等着說出這句話很久了——你這一路都在想這件事吧?想要怎麽面對他們?”

“你總是發現。”喻文州無奈地嘆了口氣。

“廢話,我和你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

兩天後他們以天文愛好者的名義在旅店收取了裝滿零件的包裹。

“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黃少天說,“你在外面幫我監控。”

“不行。”喻文州強硬地拒絕。

“你進去只會礙事,真的。”黃少天揉着額角,講道理他不想在這時候還裝一個“十七歲但是會點功夫的少年”了,這些年他記憶裏的那些東西一直沒拉下,所以肯定不止有喻文州知道的、以為他能跟上的那種程度:“你總要信我。”

“我的同謀只有你,你總不要讓我連個後方都沒有吧?”他把喻文州按回到座位上,指了指自己的耳機:“你說什麽我都聽得見的,而且你在外面,我也會覺得安心。”

“那……”

“只有這個午夜了,文州。”他嘆了口氣,眸子裏的光變得冰涼又鋒利。

“這個午夜之後,一切會結束的。”

現下看起來一切都輕而易舉,但只有他知道,這是用多少年、多少次的分別與苦難交換。

真的要結束了,他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舔了舔臼齒後面那顆小小的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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