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聽說，師叔早年間修的也不是這種劍意，他曾經散功重修過。他重修結了劍嬰之後，便與掌門成了道侶……]

[哎？師叔和掌門是道侶？]顧辭久屬于撒手沒，被李濱程帶入劍宗兩百年，但他在劍宗裏修行的時間，從頭到尾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年。其餘弟子再怎麽專注修行，偶爾也會有放松，有與其他同門談天說地的時候，顧辭久……就只有跟他師弟談天說地的時候，還基本航都是他在說，他從來沒問過劍宗的情況。

[對。]

[咱們師父有道侶嗎？]

[沒有。]

[……你有道侶嗎？]

[師兄……你我今年皆是二百歲，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比誰都多，我要是有道侶也……你能不知道嗎？]

[也對。]

顧辭久不再多問，又有同門上去舞劍，他便專注去看表演了——都是劍修，像段少泊那樣有項技藝拿得出手的人真不多，大家也就會舞劍……

不過，在場的除了倪小槿之外，還有兩位化神劍尊，其餘幾十人大多是元嬰劍祖，便是如顧辭久和段少泊這般的金丹真人，也是佼佼者。舞劍之中不說姿态或曼妙或雄渾，各有各的美态，其中也多含有一番真意，于個人的修煉也大有好處。

也有其餘宗門看到了這聲勢駕着法寶過來旁觀，即便不是劍修，萬法歸一，也一樣有好處。

“倪道友，有好劍豈能沒有好酒啊？！”從天而降一個巨大的酒葫蘆，打頭的是個紅臉壯漢，若只看模樣，他可是比倪小槿更像劍修。

這人與倪小槿見禮，他帶來的修士也下來與衆劍修坐在一處。

“有好酒，又豈能沒有好菜？”這回來的是個坐着漏勺的老頭。

接二連三的，有衆多修士前來，站出來獻藝的也不再只是劍修，有歌有舞，還有以法術造出奇藝效果供衆人賞玩的。

這時候就站了一個修士上去吹簫，這修士一襲青衫，頭紮方巾，乃是人間書生的打扮，白□□簫聲音清澈悠揚，甚至引動氣機感應，靈氣湧動，幻化出蒼鷹雀鳥，茫茫林海……

Advertisement

好聽是好聽，但更讓顧辭久在意的是，段少泊他聽入神了！

上邊一曲演罷，段少泊撫掌不已，大贊：“此去真乃仙音，此行不虛！”

段少泊喜好音律，偶爾還有那麽一點音癡的意思，同行游歷一百五十多年，顧辭久再清楚不過了。只是，過去他們遇見的音律高手，都是凡人。

凡人一生命數有限，年輕人技巧雕琢不夠，且缺乏感悟，年長者感悟夠深，也夠熟練，只是年紀大了肢體僵硬，許多技巧用不上了。段少泊最開始踏足音律的時候，還需要向他們學習，很快就見學無可學了。如今是他第一次遇見技藝高超的修士。

顧辭久突然之間就覺得心髒跳動有些快，卻并非是心動，而是……危機感？

這可真是……新奇了。他這麽多年，不只是來到這個世界的兩百年，而是從他産生意識算起。

危機感等于懼怕失去，他現在，這是懼怕失去自己的師弟嗎？

顧辭久正有些混亂的時候，偏偏系統還忍不住抛出來湊熱鬧。

【那個……宿主啊，師弟剛才那句沒說完的話，不會是‘我要是有道侶也是師兄’吧？】系統既喜歡又同情被顧辭久這天然渣盯上的師弟，不管顧辭久是真的沒意識到，還是故意忽略，他都不該提醒他。

但是系統有着基本設定的準則，其中一條就是一旦察覺到周邊人物對宿主的感情變化，必須提醒宿主。這是為了宿主的安全考慮，也是為了宿主能更好的拯救世界。

不過，系統也并不是那種能大規模覆蓋各種任務，監控人物感情變化的系統。不可能有個風吹草動就響提示音，但段少泊跟顧辭久在一起這麽長時間，真是不可能忽略的。

系統剛說完，顧辭久已經飛到了半空，原本想上去獻舞的女修當即回了原位。

系統說的，顧辭久又何嘗不知道？但是，他說好的，不碰段少泊的。

他既然不碰，也沒資格拘着段少泊，讓他不去尋別人。

揚臂一抹，萬丈劍氣如孔雀開屏在空中展開，看似靡麗無害，卻在頃刻間将天空一切為二！半天如潑墨陰暗無光，半天鋪滿極光光華萬千。

顧辭久前踏一步，手上一抓，半天極光乍方又收，攏在顧辭久手中，化為一柄瑰麗萬方的三尺青峰。手中握劍，顧辭久撲進了暗天那一邊，劍點墨雲，雷霆炸裂！

墨雲變幻，化作一頭形如虎，卻有獅鬃，有鷹翼的兇獸，兇獸展翼，天穹徹底被黑色感染，只有一道劍光于烏雲中沖突不止。

“這怎麽回事？這不是表演吧？”有金丹的道修吓了一跳，突然之間就變打怪獸了。

“不是，這是開悟，引發天地異象了。莫要分神，難得的好機會。”有明白的道。

“都說劍修悟性高，今日是真見識了。”

“确實，我方才見那諸多演繹，雖也有所感，但也不至于當場開悟。”

“大概是之前已經有所積累吧？”

“不過這在瀾波道宗弄出如此動靜，是不是……”

“這不是好事嗎？也算是給宗主送一份壽禮了。”這話說的，也不知道這是為真心祝賀，還是說的反話，反正是沒人接話了。

不過，也是上頭天地異象越發激烈，雷霆轟鳴，閃電如蛇，靈氣都跟着躁動起來。

“壞了！這是引發瀾波道宗的護山大陣反應了，是不是找……”說話的人自己閉嘴了。

動靜這麽大，瀾波道宗哪裏可能不知道。護山大陣主要是在一個護字上頭，這引發天地異象的若是個瀾波道宗的門人，在宗門裏由玉牌點了魂燈的，護山大陣不會阻撓，反而會随牽引而動，對宗門弟子有所助益護持。

但顧辭久不是，他引發的變動，反會讓護山大陣有所戒備，如今護山大陣只是以氣勢鎮壓，沒将顧辭久的悟道打斷，已經是他心智足夠堅韌了。若是兩邊都再進一步，顧辭久引發的天地異變越發強烈，護山大陣則予以“反擊”，那怕是這好好的天賦異禀的劍修就要隕落在此了。

倪小槿袖子一甩，站了起來，長劍在手，看着天空，身上氣勢漸漸升起。

衆劍宗之人也一起站在自家師叔身後，氣勢集合在一起，化作一柄巨劍直……轉了個彎讓開了顧辭久，刺向蒼穹。

有膽小的趕緊帶着門人退了，留下的有的眉頭緊皺，有的幸災樂禍，也有一臉淡然，顯然是各自心思不一。

忽然，一陣肉眼難查的波痕遍及各處，瀾波道宗護山大陣的氣勢陡然一松，倪小槿袖子一抖，巨劍化為漫天星屑灑落，繼而拱手道：“多謝道友。”

他這聲音不大，卻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傳音入耳是很簡單的法門，可他們是什麽人？修士除非是對不設防的親近人，否則只有修為高的傳音給修為低的。倪小槿在人家的地盤上，剛還跟護山大陣對峙，但說撒手就撒手，姿态輕松至極不說，還說傳音就傳音……

雖然知道這是感謝，但……更像是示威吧？

衆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誰多嘴的。反而有許多人私底下感慨，劍修無劍仙，但這劍尊也太強了吧？

別說劍尊，看看天上那個。

那就是個劍丹大圓滿，單抗護山大陣的氣勢，那也不是尋常金丹能幹得出來的，早就被壓吐血，更有甚者金丹開裂了。他卻能在與天地異變對抗的同時，視其如無物。說好的劍修都資質差呢？這都哪來的怪胎？

好好的聚會，現在弄得衆人各懷心思，暗藏波濤。始作俑者顧辭久，卻只是想引起自家師弟的注意。

他不善音律雖然也能劍舞，但不過拾人牙慧，他現在有什麽比別人強呢？大概也就只剩下與天道的感應了。

而這兇獸看似是被他催生，實際卻是瀾波道宗此地戾氣所化，許衍波隐瞞真相，瀾波道宗隐瞞真相，踏着無數飛升失敗的劍修屍骨而崛起，看似繁榮，卻暗藏隐患。偌大一個宗門，卻毫無仙家的中正平和之氣，反而戾氣橫生。

放在作者那是劇情安排，放在這世界中，也是因果早存。

顧辭久不會多此一舉幫瀾波道宗除戾氣，他也除不幹淨。但這東西與段少泊所修之劍恰好相反，今日一戰之後，他之感悟必然強過旁人。

巨獸一聲咆哮，虎爪揮來，一巴掌把顧辭久從空中拍了下來。

倪小槿趕緊迎了上去，接住顧辭久的同時，夾住那兇獸第二爪。巨獸咆哮一聲，轟然散開？

“這是胭脂劍尊代替那琳琅劍擊殺了那感應所化的兇獸？”

“這哪裏有什麽替代一說？那分明乃是琳琅劍沖擊失敗，兇獸自然散去。”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