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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念不是第一次來到小區的煙花爆竹燃放地。

小時候，她常來。小朋友們放不了的大炮全是她放的。其實她也挺害怕，可就是想表現給顧蔣看。誰知，後來，真的大膽了，總鬧着她爸給她買炮，不給買她就去問其他的小夥伴要。要來要去，小區裏都在傳餘念搶小朋友炮的事，被餘媽媽訓一頓後，她便只有乖乖在一旁看的份了。

顧蔣買了一大堆形色各異的煙花。餘念到的時候，楊家兩姐弟正在猜拳選煙花。

顧蔣蹲在另一邊擺弄石磚，而另一邊的兩個小蘿蔔頭就快把煙花分完了。楊天真面前壘起了半人高，而楊恩宇小朋友呢，餘念一眼掃過，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腳下的四個大盒子。

姐弟倆肯定又要争起來了。果然，餘念剛下小廣場，楊恩宇便開始鬧了。

“不公平。”

他話裏帶着賣萌的哭腔，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心疼。可楊天真不吃這套，一屁股坐在那半人高的煙花上，脆生生道：“怎麽不公平，咱們猜拳的，誰讓你笨笨的只會出剪刀。”

兩人争了一會兒，沒個結果，餘念在邊邊蹲久了，見顧蔣還在那兒忙活，覺得奇怪，便過去看。

她蹲下時，顧蔣正好起身，兩人差點撞到。

“怎麽下來了？”顧蔣見她差點摔倒，快手抓住她手。

“我看你會不會弄。”

顧蔣笑：“小看我。”

看到被他擺好的固定石磚已經裂開了一道道縫，餘念感慨：“這個石磚也有十幾年了呢。”

“這些都是被你打炮給打爛的。”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玩。”餘念反駁，顧蔣笑笑沒說話。

另一邊，楊家姐弟從口角争奪已經上升到了肢體行動，餘念怕出事，趕緊過去阻止。

“你們別争了，這些都是我的，你們誰也不能拿。”

楊天真坐在煙花上看她，不服氣道：“憑什麽？這是我哥哥買的。”

“也是我哥哥。”楊恩宇已經流眼淚了。

他試圖把楊天真拉起來，楊天真反手将他往後一推，楊恩宇差點摔倒在地。

楊天真尖着嗓子道：“都剪刀石頭布了，你自己輸了怪誰！”

楊恩宇大聲哭起來。餘念轉頭看顧蔣。只見顧蔣道：“全是餘念姐姐的，你們要玩，得問她拿。”

“我才不信！”楊天真說。

餘念拿出殺手锏，半威脅半勸：“你要再不聽話，我告訴你爸爸，你打弟弟。”

楊天真圓目瞪大，一臉的震驚。

“我沒打！”

“剛才打了，我看到了。”

“我不管，我沒打。”楊天真雙手抱胸轉過身不看餘念。

顧蔣走過來，将她往上一提，放在一邊。楊天真卷起腿，開始撒起潑來。

“我不要！這是我贏來的！”

顧蔣把楊恩宇腳下的那幾個跟楊天真的那一大堆壘起，“要玩得經過餘念姐姐批準。”

楊天真撅着嘴，“為什麽？這是你買的，我是你妹妹，我為什麽不能拿？她又不是你妹妹。”

“反正就不給你。”

“我知道了。”楊天真小聲哼道，“你們倆肯定是談戀愛了，不然以前顧蔣哥哥你都不會對餘念姐姐這麽好的。”

餘念尴尬的看着楊天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煙花在餘念這兒，兩個小屁孩就安靜多了。餘念坐在一旁讓兩人輪流跟她領煙花去放。十幾桶煙花，幾乎一個小時才能放完。

顧蔣就坐她邊兒上，靜靜看着夜幕中的光彩。

“比完賽沒多久就要走了吧？”顧蔣突然問。

“嗯，差不多，不過還沒定學校。”

耳邊又充斥着煙花在空中爆開的聲音。

“餘念——”

餘念轉頭看他，“顧蔣，以後的事，等真到以後再說吧。或許，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們都會有不一樣的心境。”

顧蔣到喉間的話又咽了下去。

“我想，只有走過了很多路，我們才能确定自己想要什麽，适合什麽。”

天空中炸開了一道缤紛的花朵，餘念深呼口氣。她把手揣進口袋裏，看他：“雖然以後每年都會有冬天，但是我想先自己暖自己。”

“我現在倒是有些看不懂你了。”顧蔣說。

“所以啊，人是永遠變化的，今天是這樣，明天或許又是那樣，所以一切都要想好再做決定比較好。”

顧蔣不說話了，擡頭望着天。

煙花放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放完。兩個小孩樂此不彼，玩得十分盡興。

顧蔣和餘念在後面收拾殘局，到尾聲時，楊姨出來叫顧蔣，說家裏來客了。

兩人往回走，餘念看到了站在顧蔣家門外的卓美君。若是沒見她，餘念都記不起她以前對她做的荒唐事。卓美君看了她一眼，餘念沒對她露出什麽表情，轉身進了家門。

餘念是在喝完了蜂蜜水時才知道卓美君到她家來了。外婆上樓叫她的時候，餘念一度不想下去，可後來還是下樓了。

剛才第一眼見時，她就覺得卓美君瘦了，如今近看，比剛才看到的還要瘦。餘念來到門口，請她進門。

“我就不進去了，”她說，“就想跟你說幾句話。”

餘念看她。

“嗯，你說。”

“以前的事對不起。”

餘念：“我也有做不對的地方。”

卓美君露出淺笑。

“你現在很好看。”

“嗯？”餘年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祝你新年快樂，我先走了，拜拜。”卓美君笑笑往外走。

餘念看到卓媽媽從顧蔣家裏出來，她抹着眼淚，與卓美君攙扶着走了出去。

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餘念才上樓。剛進房間就聽到書桌上的小聽筒裏傳來熱鬧的“恭喜發財”的歌聲。

餘念走過去，把聽筒翻起來看了一眼，随後拉開窗，顧蔣趴在窗口對她揮了揮手中的小聽筒。

餘念把它拿到耳邊，音樂聲停了，只聽到顧蔣低沉的聲音從那端傳來，一陣陣蕩到了她的心裏。

他說：新年快樂。

餘念咬着唇，也在心裏跟他說了聲新年快樂。

假期之後沒多久，反無人機系統比賽也即将臨近。那幾天，餘念、顧蔣、沈符、王荷元四人忙得要死，幾乎每天晚上兩點多才從實驗室出來。

系統他們進行了很多次的測試改進，最後一次是在比賽前夕的幾天。

用來作為“黑飛”的無人機是顧蔣以前自己玩過的機子，性能挺高，技術都是比較尖端的。為了準确反映系統的探測、打擊功能，顧蔣設定的“黑飛”無人機是手控操作。手控操作由人進行，外在操控提高了探測和打擊的難度，更能檢測系統的功能和靈敏度。

顧蔣負責關注系統的實時反映，沈符和王荷元還有餘念負責操控“黑飛”無人機。

以往三臺機子做測試時，被探測以及瞄準打擊的時間顧蔣都各自做了記錄，雖然都有延遲和稍許失誤，可都在可控的範圍內。如今再次做了細微調整，顧蔣對它的功能和你信心。

“開始。”顧蔣一聲令下，原本盤旋在探測範圍之外的無人機瞬間飛了過來。

探測系統頭一轉，開始精準無人機位置，原本等候的打擊無人機瞬間飛出。餘念操控着無人機飛速逃竄，在飛出幾秒後，與王荷元的機子同時被擊中了。一直等待的抓捕無人機飛上去，一張大網将兩個飛機瞬間收入網中。

只剩沈符的了。

沈符技術比她們好，飛了好久，均完美躲過了打擊。後來無人機的打擊設備發出管道內“子彈”用盡的警告。系統自動換上新的打擊無人機，同時捕捉無人機也飛了上去。幾面圍攻下，短時間就将沈符的機子收入囊中。整個過程只用了兩分多鐘，比以前快了很多。

........

比賽那天，豔陽高照，天氣溫暖。餘念醒得很早，整理好東西後跟顧蔣把系統跟機子搬上車，兩人驅車往兵器工業試驗測試研究院試驗場奔去。

這次比賽分有探測賽、打擊賽、創意賽三部分組成。

探測賽主要是考察反無人機探測技術水平和探測追蹤能力，測試多種典型“黑飛”微、小無人機在低空、超低空、半高空飛行的探測能力。

打擊賽考察反無人機的綜合技術水平和反制能力，進行反無人機和無人機之間的實地對戰。

創意賽則是考察反無人機概念和技術創新能力，演示反無人機相關創意成果，以及相關技術概念，提出據實可靠的創新技術。

比賽結束後是反無人機技術展，會有國內軍工、民營企業、高校個人團隊和國外企業參展。

因為比賽全程是按照打分制度進行評比，所以各項技術和指标都是非常關鍵的得分點。第一場探測賽，是顧蔣操作。

全場幾十臺探測器面對天空，随時準備對飛來的無人機進行探測跟蹤。

比賽開始令下，所有參賽人員均不慌不忙的操作起來。顧蔣他們的在探測速度上排列第一，後場看到數據的人一陣驚呼。

接之而來的是打擊賽，顧蔣和餘念同時上場。這場比賽比之前的探測賽難多了。“黑飛”的無人機均是賽事方準備的，各種标準都比他們的機子高，打擊的時候耗費了不少時間。不過其他隊也好不到哪裏，一場打擊賽下來，好幾個隊伍的無人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損壞。所以，這場顧蔣他們還是以高分占據小組賽的第一名。

創意賽是沈符參加，他口才好，上臺的一番講解讓臺下的裁判評分員滿臉笑容。他們組毫無列外又是第一。

餘念有種被人放水通關的感覺。

沈符下臺時，她跟顧蔣說：“這比賽是不是一點難度也沒有啊？怎麽全是我們高分？”

“你以為我們做的簡單？”顧蔣看她。

“但是應該有比我們做得好的才是啊。”

“反無人機系統這個技術難度比較大，大多數高校還沒成立研究，參加的人數自然刷了一半，再加上開發周期的長度還有其他各種困難，自然就造成了多數團隊堅持不下去的現象。像剛才那幾個撞機，還有探測功能只實現了百分之五六十的那幾個團隊。所有的成功都耐不過“堅持”兩個字，而我們剛好做到了。所以我們是贏家，就這麽簡單。但是按照我們學習的水準來說，大部分團隊做到這個地步已是很不容易了。想象我們熬的夜，加的班，所有的成功都應驗那裏。”

餘念想想也真是。

領了獎後，四人去參加技術展覽。

剛擺上展臺就有人圍了過來。其中不乏外國友人。顧蔣和沈符招待一會兒便把工作丢給餘念和王荷元。

餘念的口語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外國友人笑眯眯的看她。

“你們團隊的人挺少。”

餘念剛才還捏了一把汗，以為自己聽不懂，如今他一出口，她自然而然就道：“确實有點少。”

“你們以後要往反無人機系統方面發展？”

餘念想了一下，說：“不一定。”

友人笑了。

“可你們參加的是反無人機比賽，不是嗎？”

“雖然是這樣，但我認為，只要能對社會有幫助的，不管是軍工、商業、農業、物流方面的無人機，我都會考慮。”

“哦，你說我。你們團隊不一起嗎？”

餘念眸光一閃，她看了眼不遠處正和沈符吃泡面的顧蔣。她看去的瞬間，他也擡頭看她。

他朝她一笑，餘念心一跳，說：“不一起，我要出國。”

“那好可惜。我覺得你們很努力，很青春。不過出國也好，技術知識可以互相交流。我很看好你，加油。”

“謝謝。”

他們這個展廳來的人一撥又一撥，餘念說得嘴巴都要破了。

眼看展廳開始清淨，四人準備收拾東西回去時，楊炎來了。

“我聽說你們成績很不錯。”

“舅舅。”顧蔣聽到聲音回頭。

楊炎走過來，拍了下他肩膀。

“臭小子，你真是舅舅的驕傲。”

他看餘念，“念念，你過來一下。”

餘念放下手中的水杯，疑惑道：“怎麽了？”

“楊叔叔跟你說點事。”

餘念眨了下眼，跟了過去。

楊炎将她帶到一個辦公室，裏面坐着幾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還有一個外國人，那個外國人正好是剛才與她閑聊的那個。

所有人都朝她看來，餘念有點緊張，她站在門口，鞠了個躬。

“你們好。”

幾個西裝男人笑了。

“進來吧。”

楊炎拉個凳子給她。

“念念，這幾個是叔叔的朋友。”他指着外國友人，“他是傑克，是麻省理工學院教授，他能做你的推薦人。”

.......

餘念回去的時候，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回到展廳，沈符和王荷元都走了，只有顧蔣還在那兒擦桌子。

餘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鼻酸了。

顧蔣聽到聲音回頭，“幹嘛呢？”

餘念低頭走過去。

她把垃圾袋拿起來。

顧蔣從她手裏接過垃圾袋，“走吧，肚子餓嗎？”

餘念不說話。

兩人走出展廳，外面陽光普照。

“我要去美國了。”

顧蔣停下腳步。

“什麽時候？”

“下個月。”

“托福考試知道成績了？”

“明天能查。”

顧蔣不說話。

好久，他嘆口氣。

“好。”

餘念低着頭，淚水滴落在地。

“你要加油。”

“你也是。”

餘念上飛機前，在機場等了很久。她以為顧蔣會來送她，後面沒等到。她邊流淚邊上飛機。而顧蔣就站在候機樓的玻璃窗外，目送着她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