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揚州(七)悔婚
第二天晚上,宛宜安頓好弟弟睡下,在另一間屋裏收拾行李。這個時候,盧世榮推門進來了。
“宛宜,你在家裏,太好了。我聽說了舅舅的事,就趕回來了。”
靠着徐長澤的舉薦,盧世榮在江淮行省下屬的“檢校所”任職“檢校官”。由于有官差在身,盧世榮近幾日不在揚州。他從同僚那裏得知了舅舅下獄的消息,心中記挂着宛宜和曉光,急忙趕回來打探消息。
“表哥”,宛宜剛叫了一聲,就哽咽了。
“別急,有話慢慢說。”盧世榮扶宛宜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宛宜投去感激的一瞥,盧世榮個子高挑,寬肩方臉,眼睛裏透着清澈而堅定的目光,這都讓宛宜心裏踏實了不少。
宛宜端杯抿了一口,緩聲向盧世榮說了去大都找廉希憲的情況。
盧世榮聽完,眉頭一緊,站起來走了幾步,回頭對宛宜說:“你打算孤身前往,行嗎?”宛宜低頭沉思不語,她也明白前途兇險,不然還能怎麽樣。
正在這時,盧父和他的繼室來找宛宜。盧父讓兒子先出去,他要和宛宜單獨談點事。盧世榮不解地望着父親,剛要開口,卻看到父親陰着臉,神情不悅,只好走了出去。宛宜見狀,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
“宛宜”,盧父只開口叫了一聲,就沉默不語。他對夫人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讓她來說。盧夫人從袖子裏拿出一樣物件放在桌子上。
“宛宜,我就直說吧!我們盧家想退婚。這是庚帖。”
宛宜一聽這話,猶如晴空霹靂,她雙手使勁抓住椅子的扶手,讓自己鎮定下來。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會奪門而出。
盧父一直低着頭,宛宜看不到他的表情。
“宛宜”,盧夫人覺得最難措詞的幾句話已經說出來,下面就好說了。“你爹出了事,姑父也很着急。這不為了讓你盡快去大都,這兩天多花了好多銀子把貨備齊。可是,幫歸幫,我們不希望你爹的事情牽連到世榮。你也知道,盧家幾代經商,就指望着世榮能當個大官,光宗耀祖。聽說你爹得罪的那些人勢力很大,我們害怕呀!宛宜,你恨也好,怨也罷。我們作為世榮的爹娘,總得為兒子着想啊!”說到這兒,盧夫人拿起手絹擦了擦眼角,仿佛真得哭過一樣。
聽到盧夫人絮絮叨叨說了這些,宛宜不知如何開口,唯有報之以沉默。屋裏的氣氛頓時尴尬起來。這時,盧世榮推門進來,打破了沉寂的局面。原來,他一直在窗外關注着屋裏的動靜。
“爹,你這不是趁人之危嗎?”盧世榮大步邁進屋,臉漲得通紅,高聲對着父親,繼續說:“舅舅遭了難,宛宜來投奔咱家。你挑這個時候退婚,簡直就是落井下石。我不同意,我不退婚。”
“你這個逆子,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着想。”盧父一半是氣憤,一半也是做作,抓起一個茶碗朝兒子扔過去,摔倒地上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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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別說了,看把你爹氣成什麽樣了。”盧夫人安撫着丈夫,繼續說到:“婚姻大事,當依父母之命,你還是聽你爹的安排吧!”盧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卻是望着宛宜的,宛宜明白這句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繼母的介入讓盧世榮更生氣。他知道這位繼母一直在背後打着“小算盤”,想把外甥女許配給自己。他和宛宜的婚事一直拖着,就是繼母從中作梗。如今父親貿然提出退婚,肯定少不了她在其中挑唆。
“爹一直讓兒子讀聖賢書,學聖賢之道。兒子敢問爹一句,趁人之危,損人利己,可是聖賢之道。”盧世榮皺緊眉頭,正視着父親。盧父被兒子的氣勢震懾住了,竟然無法辯解。
盧夫人見狀,剛要開口為丈夫解圍,盧世榮卻搶先開口,把她堵了回去。“沒錯,婚姻大事,當依父母之命。我和宛宜的婚事,是我娘當初定下的,我只聽我娘的安排。”說完,盧世榮挑釁似的望着繼母,那份神情仿佛在強調,你只是繼母,無權幹涉我。
盧夫人被盧世榮搶白之後,惱羞成怒,拉着丈夫的胳膊說:“老爺,你看看這個不孝子。他哪來這麽多歪理,他眼裏還有咱們嗎?”
宛宜見盧家的争吵越來越激烈,心情反而平靜下來。落井下石也好,雪上加霜也罷,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和父親的生死相比,自己的婚姻就不算什麽了。最壞也不過,以丫角終老,終身不嫁,留在徐家陪着父親和弟弟。
想到這裏,宛宜毅然制止了盧家三人的争吵。她誠懇地望着盧世榮,平靜地說:“表哥,別說了。我同意退婚。”
“宛宜,這不是賭氣的時候。”盧世榮等了表妹一眼,厲聲說道。
“表哥,我不是賭氣,我是自己想通了,才這麽說的。事到如今,要是把你也連累了,我也會心中有愧。爹以前曾說過,你很有才能,前途遠大。要是爹知道了,也會同意我這麽做的。”宛宜對着盧世榮慢慢地說完,轉過身,對盧父繼續說到:“姑父,宛宜明白您是愛子心切,我不怨您。您要是可憐我,想幫我,就多給我一些銀子當盤纏吧。”說完,已是熱淚盈眶。
“哎”盧父長嘆一聲,頹然坐在椅子上。
盧世榮剛想開口,被宛宜揮手制止。
夜裏,宛宜躺在床上,咬着被角,暗暗流淚。
往後,不管前路如何兇險,都要靠自己了。宛宜在心中默默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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