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三)分道揚镳

宛宜又一次失去了孩子。更令她難過的是,大夫在診斷之後對盧世榮的輕聲細語,“盧大人,尊夫人身體素來羸弱,又經過兩次滑胎,更是雪上加霜。以後恐怕會子嗣艱難啊!”

侍女把做好的藥送到屋裏,盧世榮親自端着來到宛宜床前,要喂她服下。宛宜把目光停在藥碗上,虛弱地說,“表哥你去忙吧,曉光陪着我就行。”

話已至此,無需再言。盧世榮放下藥碗,離開了房間。

舉薦答即古阿散這件事,是曉光告訴宛宜的。可曉光又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呢?盧世榮馬上想到了一個人,沒錯,應該就是他。

過了一會兒,曉光從屋裏出來。盧世榮正站在假山旁邊思索着,沒有察覺到曉光已經來到他的身邊。

“姐姐已經服了藥,睡下了。”

盧世榮沒有回應,而是問到,“曉光,你一個佛門中人,怎麽對朝廷的動向如此了解!是誰把這件事告訴你的?”

曉光瞪了盧世榮一眼,倔強地把頭扭向一邊,沒有回答。

“你不說,我也猜到是誰?太子!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麽心?”

曉光一聽這話,急了,“殿下也是怕你誤入歧途。”

“歧途?”盧世榮不屑地哼了一聲,“我是歧途,他是正途?争權奪勢,黨同伐異,還分什麽正途、歧途?你和宛宜一樣,真是頑固不化。”

答即古阿散的官職自然沒有獲得批準,盧世榮并不覺得意外,他知道真金在其中起了作用。散朝之後,真金專門留下盧世榮,嚴肅地對他說,“盧大人,舉薦人才是大事,可不要肆意而為!”

盧世榮聽罷,低垂着頭謙恭地表示,“殿下所言甚是,盧某銘記于心。”心中卻暗暗發誓,“來日方長,咱們走着瞧!”

答即古阿散的事情只能另作安排。盧世榮親自寫了一封信,讓答即古阿散拿着它,去找北平王那木罕,“這件事讓太子給攪和黃了,我也無能為力。不過,還有別的路子可走。你拿着我的信去西北找北平王,我和他私交甚好。看我的面子,他會給你安排官職的。只要你能讓他滿意,時機成熟,我再想辦法調你回大都任職。”

答即古阿散聽到真金幹涉此事,又羞愧又憤怒,勃然變色。然後聽到可以去北平王那裏歷練,立刻大喜過望。他滿臉感激對盧世榮說,“盧大人的用心良苦,在下沒齒難忘。我去西北,一定謹記您的良言,想法設法讓北平王器重我。盧大人,日後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為您馬首是瞻。”

“好!”盧世榮非常滿意他的表态,“咱們從此休戚與共,不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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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宜與盧世榮冷戰數日之後,提出“納妾”,理由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盧世榮思量片刻,同意了。

一月之後,盧府又辦了一次喜事。納妾不同于娶妻,向來沒有什麽儀節,只是一乘小轎到門,向主人、主母磕了頭,便是禮成。不過,慢慢的還是有一些消息在達官顯貴的女眷中流傳開來。

有人說,盧府的這位如夫人是大都的富商之女,年輕漂亮,是盧大人自己選定的。又有人說,這位如夫人能言善道,精明能幹,盧府裏裏外外的事務,來來往往的應酬,都是她在打理。還有人說,盧夫人性情賢惠,甘願讓賢。日日讀經修禪,從不争風吃醋。

“盧”“如”音近,時間長了,如夫人變成了盧夫人。宛宜則仿佛消失了一般。

這些消息也傳到了闊闊真的耳中,真金也聽說了一些,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雖然說男子納妾是尋常之事,但是盧世榮這麽無視宛宜,還是讓人費解。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想到這裏,真金有些憂心。

“叫她弟弟來問問吧?”闊闊真明白的真金的心事,勸解到。

聽曉光說完來龍去脈,真金頓時像數九隆冬,冷水澆頭,仿佛身在冰淵了。

闊闊真也是吃了一驚,同時用擔憂的目光望向真金。只見他臉色鐵青,眼角下有一條筋絡在微微抽搐。

闊闊真見真金沉默不言,于是向曉光問到,“那他們現在關系如何?”

“自然是不比從前。不過,”曉光話鋒一轉,像是在寬慰兩人,“表哥還是尊重姐姐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姐姐的生活并沒有受到什麽為難。”

闊闊真命人送曉光離宮,轉身看見真金還低頭坐在那裏,于是走了過去。

真金擡起頭看着闊闊真,嘆了一口氣,緩緩說到,“悔不當初。”

闊闊真點點頭,抓住真金的手,“我明白。你把答即古阿散的事告訴宛宜,是希望她可以規勸盧世榮不要越陷越深。你也沒有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知道你對宛宜心存愧疚,不如找個機會當面和她道歉。曉光說宛宜會定期到靈光寺去探望他,要不你去見她一面。”

真金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用歉意的眼光望向闊闊真,“我對宛宜……并不是……”

面對一臉真誠的闊闊真,真金有些不知所措。

真金還在躊躇之際,闊闊真繼續說到,“像宛宜這樣溫順善良又有才學的人,我也會喜歡的,這是人之常情。即使如今連朋友都做不成,也還是會心存一絲牽挂。夫妻同心,你的心念我都能理解。”

真金向闊闊真投去感激的目光。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幾天之後,在靈光寺一間幽靜的禪房裏,一身便裝的真金見到了宛宜。

宛宜一來到寺裏,曉光就告訴她,真金已經在等她。宛宜猶豫不決,曉光勸到,“君子坦蕩蕩。殿下只是想當面向你道歉。你還是見他一面吧。”

宛宜聽從了弟弟的勸告,來到後院的禪房,平靜地向真金行禮。

“殿下。”

真金看着宛宜,許久未見,清瘦了不少,但是氣色還好。

沉默片刻,真金說到,“對不起,宛宜。我不該把答即古阿散的事告訴你,害你們夫妻不和。”

“殿下,你千萬不要自責。”宛宜上前一步,誠懇地對真金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表哥走到這一步是遲早的,與你無關。”

說完這些,宛宜轉身走到窗前,望着屋外的景色。遠處山影,近處叢竹,一抹淡金色的陽光,照得室中開朗明爽。

“我和曉光小的時候,家裏後院是個花園,裏面住着一些芭蕉。有一次,我們在花園裏玩兒,我随手摘了一朵芭蕉的花放在他的嘴裏,他驚異地說,‘姐姐,它是甜的。’”

宛宜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真金疑惑地望着他,關切地叫了一聲,“宛宜”。

宛宜仿佛沒有聽到真金的聲音,繼續講下去,“曉光發現花露是甜的之後自然心有不足。于是一朵一朵摘,一朵一朵的嘗。我怎麽勸他都不聽。最後,一百來多芭蕉的花都讓他糟蹋盡了。”宛宜講到這裏,停了一下,眼裏閃着淚光,“表哥也是這樣,他如今是嘗到權力的甜頭,不肯罷手了。”

宛宜的話讓真金也沉默了,空氣僵硬沉重得使他的呼吸都覺得困難。

最終還是宛宜打破了這樣尴尬的局面,她走到真金面前,用真誠的語氣說到,“請殿下不要再為我的事情勞神。殿下是國之儲君,應該心系蒼生,心系天下。家父和崔伯父在世時每每提起您,都寄予厚望。請您不要辜負這些人對您的期許。”

宛宜的雙眸,像星星,又似寒潭秋水,美得閃閃發亮。而在這美麗之中,卻又透出些許凜然正氣。真金透過她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崔斌、廉希憲,還有姚樞、許衡的目光,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受教了,你的話我會銘記于心。”真金向宛宜點頭致謝。

宛宜急忙俯身還禮,“殿下言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一陣兒再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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