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五)咫尺天涯

察必皇後病勢沉重,忽必烈下旨尋訪了很多名醫為她診治,真金和闊闊真更是親奉湯藥,日夜陪在身邊。但是這些收效甚微,察比皇後的病情還是一天天的惡化。

察必也意識到了忽必烈和真金之間日益嚴重的分歧,只要自己還在,起碼可以起到調節和緩沖的作用,父子之間還不至于鬧得太僵。一旦自己不在了,後果真是很難想象。想到這些,察必越發憂心,臨終之際已經無法言語,只能緊緊抓着真金的手,默默躺下一行眼淚。

至元十八年二月,察必皇後去世。

陪伴自己多年的發妻不在了,忽必烈深受打擊,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對日本的第二次征讨也就此被暫時擱置不提。

察比皇後去世對真金打擊更大,葬禮之後真金自己也大病一場,遲遲未能痊愈。

就在這個時候,戶部有人秘密向安童檢舉了盧世榮的一條罪狀:他在戶部的賬目中做了手腳,擅支了二十萬兩銀子,至今尚未歸還,很可能已經中飽私囊。

安童得到密報,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向真金彙報這件事。

真金聽完安童的介紹,神色凝重的問到,“證據确鑿嗎?不是捕風捉影吧?”

“戶部有人可以作證。”

“好。父汗正在西苑休養,不讓人打擾,過兩日即可還宮。到時候我會把這件事如實彙報的。”說完,真金劇烈地咳騷了幾聲,氣喘不已,臉色微微發紅。

“殿下,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啊!”安童望着真金,面露憂色。

與此同時,盧世榮也得到了消息,擅支銀兩的事情已經被捅到了安童那裏。安童知道了,也就是真金知道了。這件事必須馬上想辦法解決,否則以忽必烈的脾氣,肯定會“龍顏大怒”。

想到這裏,盧世榮馬上修書一封,重賞了身邊的兩名随從,讓他們趕緊把密信送到了返京途中的北平王那木罕那裏。

布置妥當之後,盧世榮随後來到宛宜居住的偏院。自從盧世榮的“如夫人”生下兒子之後,宛宜就把正房讓了出來,帶着兩個丫鬟搬進了偏院。盧世榮雖然同樣讓宛宜搬出正房,但同時給府裏的所有人訓話“誰也不能怠慢夫人,否則一律逐出盧府。”

因為盧世榮的指令,宛宜在偏院的生活倒也過得平靜。

盧世榮的突然造訪,讓宛宜很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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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太累了?”宛宜打量着盧世榮,關切的詢問。

“宛宜,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幫我的忙!”盧世榮大步上前,抓住宛宜的手,焦急地說。

聽盧世榮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宛宜驚呆了,半天才緩過神來,“表哥,你……你挪用這麽多錢幹什麽呀?趕緊還回去吧!”

“還?都用了還怎麽還?北平王還有其它王公大臣那裏,我得打點吧。朝中的同僚、下屬需要禮尚往來吧。連大汗身邊的那些太監都不能怠慢,否則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給你一個好果子吃。”盧世榮滔滔不絕的說到。

“那現在你打算怎麽辦?”宛宜也急了,雖然她不熟悉律法條文,但是這麽一大筆錢,罪名肯定不小。

盧世榮看出宛宜在擔心自己,于是趁熱打鐵的說,“宛宜,這件事太子已經知道了。你去求他,先不要把這件事報告大汗。寬限我十天,我想辦法把銀子補上。”

“我已經派人送信給我爹,他會幫我想辦法的。另外,還有我那位岳父那裏,也能起些作用。”

聽了盧世榮的籌劃,宛宜心想:“姑父和那位何老爺都是家底豐厚的富商,兩處的力量加起來,應該是可以的。”

不過,一想到要去懇求真金,宛宜心裏既慚愧又惶恐,于是對盧世榮勸到:“表哥,要是我去求了殿下,這件事妥善解決了。你就把官辭了,咱們回揚州過安穩日子,好嗎?”

“行,我答應你。”

“好,我相信你!”

東宮。內侍禀報之後,宛宜很快見到了真金。真金已經料到了宛宜來找他的目的,為此屏退了左右之人,連闊闊真也沒有在場。

屋裏一片寂靜,真金等着宛宜開口。

沉默片刻之後,宛宜指着自己帶來的一個食盒,極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後說:“聽聞殿下大病初愈,時常咳嗽。鴨梨加川貝母冰糖蒸了吃,這個單方很有效。我做了一份,還望殿下笑納。”

“宛宜,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真金看着宛宜為難的樣子,幹脆自己把話挑明了,“你是為了盧世榮的事情而來吧。”

“是。請殿下放表哥一馬。”說完,宛宜雙膝跪地,給真金磕了一個響頭。

“宛宜別這樣,起來說話!”真金見狀,急忙彎下腰,伸手想把宛宜扶起來。

宛宜側了一下身子,避開了真金伸出來的手,低頭繼續說到:“殿下,表哥說十日之內就會把錢補上,懇求殿下寬限這幾日吧。表哥還答應我,只要能順利度過這一關,就辭官回揚州。”

真金見宛宜不肯起身,就不再勉強,轉過身去背對着她,痛心的問到:“你就這麽相信?”真金的聲音平緩,語氣中卻透出責備和不解。

宛宜明白真金的意思,轉念到此,如芒刺在背,頓時淚如雨下。

“當初我父親被誣下獄,姑父又要悔婚。表哥堅決不同意,還陪我來大都。後來,父親遇害,弟弟又走失。萬念俱灰之下,我差點尋死,又是表哥把我救下來。他就是我的支柱和依靠。雖然他貪戀權勢讓我失望,讓我傷心。可如今他出了事,我沒法袖手旁觀,只有選擇相信他,幫助他!”

聽了宛宜的哭訴,真金面有憂色,一顆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他嘆了一口氣,轉過身看着宛宜,聲音有些嘶啞。

“地上涼,你趕緊起來吧。我答應你,給盧世榮十天的時間。十日之後,如果他做不到,就只能等着國法處置了。”

真金伸手準備把宛宜扶起來,宛宜避開了,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來,随後從身上拿出一方包着東西的手帕放在案幾上。

真金打開一看,是宛宜成親時,送給她的珍珠耳環。

“宛宜,你……”

“殿下,我德行有虧,心中慚愧,不配擁有此物。請殿下收回。”

“好吧。”真金輕輕咳嗽了一下,眼角微微發紅。

“殿下,我還有一個請求。”宛宜哽咽了一下,雙眉微皺,“以後請殿下稱呼我——盧夫人。”

話音剛落,真金愣住了,雙眼怔怔的望着宛宜,好久說不出話來。“盧夫人”三個字像一條極長的手臂,一下子将他推遠了。

真金的眼睛眨了幾下,仿佛忍淚的模樣。宛宜看在眼裏,心生不忍,默默地低下了頭。

沉默片刻,宛宜聽到真金平靜而低沉的聲音,“還有別的事情嗎,盧夫人?”

“沒有。”

“那你回去吧。”

“是,殿下。”宛宜給真金行禮,轉身離開。

真金盯着宛宜的背影,目送她一步一步地走遠,仿佛要将她的身影牢牢地印在腦海中。

真金不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宛宜。

咫尺即是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上,盧世榮的罪名之一是“擅支鈔二十萬錠”。此處為了情節需要改了。

可算把真金和女主的戲份寫完了,不會寫感情戲,瞎湊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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