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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華看着碗裏的藥被顧氏喝下肚子,抽出帕子給顧氏掖了掖嘴角,然後說道:“沒看出來,姜姨娘還有這本事呢。”

顧氏把空碗遞給一旁伺候的媽媽,接過了言昭華的帕子,掖了掖嘴唇,說道:“可不是。姜姨娘家本就是醫館出身,後來因為醫館惹了官司,她爹娘才給她賣到國公府裏來做了丫鬟,後來就跟了你舅舅,別看她對悅姐兒寵的很,其實不過是怕悅姐兒吃虧,對我更是恭恭敬敬,從未有過二心。”

言昭華對姜氏的來歷多少知道些,想着就算是有人要害顧氏,也不會是姜氏,因為姜氏沒有害顧氏的理由,謝馨悅已經長成年,并且是女孩兒,将來婚事全都拿捏在顧氏手中,如果姜氏聽話,顧氏也非那種無情之人,将來不會虧待謝馨悅,可若是把顧氏害了,換了個厲害的主母過來,對她和謝馨悅都不會有任何好處的。

顧氏喝了藥之後,想漱口洗臉,便讓丫鬟帶言昭華去院子裏轉轉,言昭華不急着回去,想着還沒跟顧氏說上什麽正經的話,就跟丫鬟去院子裏,等顧氏洗漱完了之後再進來。

顧氏喜好花草,院子裏種了很多奇花異草,言昭華一朵一朵的賞玩過去,被顧氏寝室窗外的兩排綠葉紅果的盆栽吸引了目光,走過去饒有興趣的看了幾眼,跟在她身後的丫鬟便上前解釋道:“這是相思豆,夫人覺得好看,就命人多放了幾盆在這兒,說這種花最是愁人肝腸,得好好嬌養才成。”

言昭華不懂花,但也是見過相思豆的,這種相思豆似乎和中原的品種有些不一樣,遂對小丫鬟問道:“我從前瞧見的相思豆都是純紅的,怎的這豆子頂端還帶着黑色的蓋帽?倒是別致。”

小丫鬟似乎也兼着看護花草的職責,解釋起來也頭頭是道,言昭華問了之後,她便回答:“哦,表小姐好眼力,這是西域來的品種,跟中原地區的有所不同,就像那茶花,能培育出各種顏色混合的顏色出來,這相思豆也是啊,多了幾分別的顏色,看起來就很新鮮了呢。所以當時夫人在李姨娘的院子裏瞧見了,當即就跟李姨娘要了好幾盆回來呢。”

言昭華對這些沒研究,不過顧氏喜歡相思豆,可見她是個情感豐富的,一個後宅的女人,其實最可悲的無非就是情感豐富了,因為這樣的女人大多沒法接受丈夫身邊有三妻四妾,謝淵的妾侍雖然不多,但也不少,顧氏雖然表面上看着開朗溫順,但真實內心估計也是不開心的吧。

小丫鬟見言昭華盯着這些相思豆看了好久,以為她喜歡,就将手裏潔白的帕子展開,然後采摘了十幾顆紅豆子放進帕子裏,對言昭華說道:“這東西曬幹了之後,再和茉莉花一起做荷包,寓意和香味都是極好的,表小姐收着吧。”

言昭華沒想到小丫頭居然會想的這樣多,沒來得及阻止,她就已經摘好了,塞到了言昭華的手中,言昭華低頭看了一眼,便沒有推辭,将帕子裹好了,送入了袖袋之中。

顧氏漱口洗臉完了之後,就派人将言昭華又請了進去,言昭華再次入內後,趁着和顧氏說話的時候,将顧氏房內的擺設都看了個遍,并未發覺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叮囑顧氏自己當心之後,就行禮告退了。

回到聽雨軒中,就看見言昭寧在院子裏等她,看見她進來,便迎了上前,對言昭華說道:“姐姐去看舅母了?她可好些了?先前我在外祖母那裏侍奉她禮佛,沒能跟姐姐一塊過去,真是不該。”

這樣的話,要是言昭寧從前,肯定不會說的這樣委婉,其實她這句話的意思,也有點責怪言昭華自己一個人去看了顧氏,沒有喊她一起的意思,不過,她換了一種委婉的說法,聽起來就沒有從前那麽刺耳了。

言昭華笑了笑,說道:“舅母沒事,正要休息呢,我們都去的話,未免太過打擾了,你要有心,明日再去便是。”

“好。”言昭寧溫順的開口說道,這些日子以來,言昭寧對言昭華都十分恭順,沒有了從前的任性,時不時的還會來找言昭華說說話,說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細碎小事,言昭華見招拆招,她說什麽都能應付兩句。

言昭寧跟着言昭華進了二樓的房間,染香和青竹早已替言昭華拿來了居家的衣裳,言昭華将外衣挂在屏風上,想起來袖袋裏有東西,就和染香說了一聲,然後拿着居家的衣裳走入了屏風內,染香将言昭華袖袋裏的東西拿出來,言昭寧倒是好奇,對屏風後的言昭華問道:“大姐,你袖袋裏藏的什麽東西呀!”

言昭華将衣服換好,一邊系腰帶一邊走出來,說道:“舅母院子裏的相思豆,摘花的小丫鬟見我喜歡,就摘了幾顆送我,說是曬幹了跟茉莉花一起灌到香囊裏,意味很不錯的樣子。”

言昭寧将染香手裏的帕子接過來,打開帕子看了看,果然看見一小把相思豆,對言昭華說道:“舅母院子裏的小丫鬟都知道讨好大姐,我去她們就從來沒給我摘過這些花呀草的。”

言昭華聽她這麽說,純美一笑,說道:“你要喜歡的話,都給你好了。又不是什麽稀罕東西,也值當你吃醋。”

言昭寧一聽眼前一亮,也不知是故意做給言昭華看,還是真的很喜歡這些紅通通的小果子,對言昭華賣乖說道:“還是大姐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回頭我做兩個香囊出來,大姐一個,我一個。”

對于她的話,言昭華沒放在心上,點點頭,說道:“成啊,那我就等着你的香囊了。”

兩人又在房裏說了一會兒家常,言昭寧就要離開了,言昭華知道,龔姨娘最近在訓練言昭寧跳舞,說是跳舞能提升女孩兒的氣質,言昭寧倒還算聽話,這幾日走起路來似乎都輕快了不少。

第二天,言昭華又去看望顧氏,見她仍舊躺在軟榻上,姜姨娘正伺候她喝藥,言昭華過去的時候,顧氏的藥才剛喝完,姜姨娘給言昭華行了禮,就端着空藥碗退了下去。

正好趕上韋氏來請安,這是個約莫雙十年華的女孩兒,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清麗可人,對顧氏行禮的時候,言昭華都能看見她手緊緊攥着,似乎很緊張。

顧氏也就讓她尋常請了安,說了幾句話,韋氏就告退了。言昭華擡頭看了一眼顧氏,只見顧氏盯着那韋氏離去的背影,目光有些深沉,那目光,言昭華能懂,看顧氏的神情,看來這個韋氏應該就是她舅舅謝淵的新寵了。

“韋姨娘看着是個好的,我瞧她可怕舅母了呢。”

言昭華的話讓顧氏冷笑一聲,說道:“她怕我?她此刻正是得意的時候,你舅舅寵她寵的跟什麽似的,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當真是個寶貝了。”

顧氏話裏的酸讓言昭華聽得有些不好受,安慰道:“姨娘本就是用來賞玩的,就是新入手個鼻煙壺,舅舅不也得把玩幾日嗎?舅母還當真跟個物件兒置氣,都不管我的小外甥了,哎呀呀,真是替我的小外甥心疼呢。”

言昭華這番話說的輕描淡寫,惟妙惟肖,居然還真要将腦袋湊到顧氏的肚子上去,顧氏忍着笑,伸手指在言昭華的額頭上戳了一下,柔柔的啐了一下言昭華,先前瞧見韋氏的氣兒終于是順了不少,顧氏抓着言昭華的手說道:“你如今年紀還小,我本不該和你說這些,但是舅母還是要告訴你,這世上的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舅舅對我也算是好的了,可你也瞧見了,他房裏也沒肯少人,我這肚子裏還揣着一個,他那兒就又進了新人。女人真是苦啊。”

顧氏似乎被觸動情殇,廳內的氣氛都有些尴尬了,顧氏發覺,又道:“嗨,瞧我,怎麽跟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說這些,你別往心裏去。”

言昭華笑了笑,說道:

“舅母說的話這麽有道理,我都記下了。今後一定不相信任何男人就是了。做個老姑娘,一輩子留在外祖母和舅母身邊侍奉你們。”

顧氏被言昭華的這些話又給說的哭笑不得,連連擺手:“得了得了,我是怕了你了,這些話可千萬別給老夫人聽見,要不然的話,老夫人還不得怪罪我把你帶壞了呀!”

這麽和言昭華說笑一番,顧氏的心情像是好些了,就讓丫鬟扶她下地走了兩步,但依舊還是有些頭暈,便不逞強,退回了軟榻,繼續躺着了。

言昭華實在覺得顧氏這身子反應奇怪,可問了些醫囑,又沒發覺那兒不對勁,更何況,給顧氏診脈的都是宮裏的太醫,不存在診錯脈的,可顧氏這老是頭暈的毛病不見好總是奇怪的,尤其是言昭華還知道,她肚子裏這個孩子将來就是生出來,也不是個好的。

顧氏頭暈想睡一會兒,言昭華便不再打擾了,若有所思走出房門,往旁邊走廊上的相思豆看了一眼,對顧氏更是同情,相思相思,她這是一腔柔腸無處訴,滿腹深情無人知,一個後宅女子動了感情,那她就等于已經輸了一大半。顧氏若是沒那麽在乎謝淵的話,興許心裏就不會那麽苦,看着自己深愛的丈夫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往身邊攬,那滋味兒肯定不好受,言昭華雖然沒體驗過那種難受,但确實也受過不少後宅女人多了的苦,不過,顧氏和她上一世的經歷相比,已經算是好很多了,最起碼謝淵對她還很愛重,妾侍不敢造次。

言昭華想直接從這裏去擎蒼院,不需要從垂花門外走,只需經過這回廊轉個彎就能到擎蒼院了,回廊上的澆花丫鬟換了個人,見言昭華經過,放下水壺給言昭華行禮。

言昭華擡手讓她起來,随口問了一句:“嫣兒怎麽不在?”

那丫鬟回道:“回表小姐,嫣兒的手藓犯了,奴婢來替她兩日。”

言昭華本就是随口一問的事,得到了答案之後,便沒怎麽放在心上,經過回廊,轉角便去了擎蒼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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