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心願

柳侍郎到李尚書門前,竟碰上了謝霁。

謝霁剛從尚書府走出來,見柳侍郎來了,眸底掠過一絲異芒。他行事向來妥帖,含笑和柳侍郎問好:“這麽晚了,柳侍郎是來拜訪李尚書?”

柳侍郎輕輕颔首,面上仍是一派謙和溫文:“過幾日有幾位好友要為我踐行,謝兄若是有空也一起過來?”

謝霁思及柳侍郎要外放江南,越發看不透這位柳家長孫了。他口中應道:“那是自然,我本就想着叫上禮部同僚為柳兄送行。”

寒暄過後,兩人都未再多言。

柳侍郎別過謝霁,在門房引領下走入尚書府,袖下的手指輕輕撫過手中名冊。他挑選了一批好兒郎,都是極适合容雙的驸馬人選,出身不算高也不算低,足以尚公主,又不至于引來忌憚。

本來容雙若是回北疆,他能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輕松把這批人安插到北疆去,讓他們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

如今容雙的封邑卻是毗鄰盛京,他暗中在人員安排上動手腳免不了會讓姬晟猜忌。

要知道姬晟曾被奪權,如今最忌憚的便是有人挑釁他的權威。

不能來暗的,柳侍郎便準備明着來,讓李老尚書和吏部那邊商量着把人安插過去。

李老尚書與容家也算有些交情,應當願意為容雙籌謀才是,否則去年年底李老尚書也不會答應向姬晟提出擇驸馬之事。

柳侍郎直接被帶去李老尚書的書房,把自己的來意告訴李老尚書。

李老尚書接過柳侍郎遞來的名冊。

上面都是些身世清白、家中平順的好兒郎。

難為柳侍郎悉心挑選出這麽一批人。

李老尚書嘆息着看着眼前這個出色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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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愛之事從來都不是該君子的時候,太君子只有吃虧的份。

只是即便這孩子有心争取,前路也是千難萬難,不說柳家如何能接受他尚主,就是姬晟那邊也是萬萬不會答應。

柳侍郎的想法是對的,眼下姬晟明顯不想給容雙擇驸馬,容雙自己也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倉促之下很難成事。與其催着姬晟賜婚,不如他們先把适合的人選安排到長公主封邑去,到時他們近水樓臺先得月,和容雙來個郎情妾意。

等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不比他們多事,容雙自己自然會作自己的主。

容雙多有主意一個人啊,她真要嫁誰,姬晟也奈何不了她。

李老尚書颔首答應:“你且寬心,此事我會安排下去。”

柳侍郎聽李老尚書應下,不再多提。他放下手裏的茶,正準備告辭,頓了頓,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晚輩聽聞今日已有秀女入京,那份遺诏……”

李老尚書道:“陛下下了立後诏書,我自會将它毀去。”他注視着柳侍郎,“我知你想早早全了她的心願,但我不能負了先皇遺命。”

李老尚書也覺得先皇這樣困住容雙不太厚道,可是他既已答應此事,便不可能提前毀去遺诏。

況且倘若新皇當真有了非容雙不可的心,遺诏又早早被毀去,朝中難免會有動蕩。

無論于公于私,他都得等到姬晟立後之後再焚毀遺诏。

柳侍郎見李老尚書态度堅決,便不再多說,起身告辭。

李老尚書目送柳侍郎離開,拿起案上的名冊看了半晌,又長長地嘆息一聲,将它收起。

兩人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李老尚書書房的屋頂上,一個本來是奉命來查探李昭諸事的暗衛蹲着把裏面的對話聽了全程。

作為一個有職業操守的暗衛,他看到柳侍郎時下意識覺得有必要聽一聽他的來意,誰知道随随便便這麽一聽,竟給他聽到這麽多了不得的秘辛。

暗衛不動聲色地聽完牆角,又盡職盡責地去看了看李昭,發現這小子練武一炷香,累癱了,耍賴不要再練,說要去看書,看書一炷香,困了,開始打盹,沒一會就滾到榻上睡得香甜。怎麽看,這都是個普通的小纨绔,沒什麽特別之處,頂多只是長得漂漂亮亮可可愛愛?

暗衛觀察了半天,覺得沒什麽好觀察的,悄無聲息地回宮複命。

姬晟聽完暗衛的彙報,莫名覺得最後那個漂漂亮亮可可愛愛威脅很大。他追問:“沒別的了?”

李老尚書到底是忠心耿耿的三朝元老,他若時刻派人去盯着李昭免不了會讓君臣之間生出嫌隙,姬晟不想那麽做。

只是暗衛就去看了那麽一會兒,姬晟怎麽想都不放心,他甚至還懷疑起李老尚書提出讓他給容雙擇驸馬是不是想為自己孫子鋪路!

暗衛本就打算講完李昭的情況後再禀告柳侍郎造訪尚書府之事,姬晟一問他便把柳侍郎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複述了一遍,以免自己在轉述過程中出現什麽疏漏。

姬晟聽到柳侍郎為容雙選了一批驸馬人選、讓李老尚書把人提前安排到容雙封邑那邊,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他知道柳侍郎對容雙有情,卻不知柳侍郎情深至此,竟事事為她考慮,還悉心為她挑選驸馬,幫這些驸馬人選與她暗渡陳倉!

要是他對此一無所知,真讓他們把人安排過去,豈不是讓他們順利成就好事!

姬晟面色難看至極,壓抑着怒火聽暗衛接着往下說。

暗衛把柳侍郎兩人提及遺旨之事詳盡複述。

姬晟從未聽過這樣一份遺诏。

什麽樣的遺诏,要在他立後之後焚毀?

父皇為什麽不留給他,而是留給李老尚書?

為什麽不告訴他這份遺诏的存在,只讓柳侍郎知曉?

全了她的心願?

她的什麽心願?

姬晟面沉如水,叫人備馬出宮。

他要去尚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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