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林知非向來不喜歡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你為什麽這麽幫我？上次修電腦就算了，這次還深夜冒着雨過來？”

“我跟你說過啊，”顧森淺淺笑着，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你是攝影師，我當然想和你搞好關系啦。”

但如果此時林知非不是躺在床上的話，他就能看到顧森原本把玩着溫度計外殼的手猛地一滞。

“真的只是這樣？”林知非皺眉嘀咕着。

不過……林知非轉念想到，顧森能在短時間內和學校裏那麽多人都混得不錯，也許正是憑借這種真誠呢？

算了算了，林知非搖搖頭，不想這麽多了，我還是早點養好病去拍我的照片吧。

“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宿舍睡，如果夜裏不舒服的話把我喊起來。”顧森說。

“嗯。”林知非點點頭，看着顧森關掉宿舍的燈和門後，鑽進了被窩。

興許是藥的效用，躺下時并沒有困意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後又測了一遍體溫。

三十六度九，燒已經完全退下來了。

林知非下了床，毛巾搭在肩上，拿着洗漱用品去盥洗室。

顧森恰好從盥洗室出來，沖他打招呼：“嗨，早。”

林知非疑惑道：“你昨晚睡那麽晚，怎麽這麽早就起了？”

畢竟他自己之前已經睡了三小時了。

顧森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習慣早起。對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體溫恢複正常，身體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了。”林知非對着盥洗室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我先去洗漱。”

“嗯，去吧。等會我們一起去吃早飯。”

林知非點點頭。

他一邊刷牙，一邊看着鏡子擺弄自己的頭發。洗完臉，林知非對着鏡子裏的人仔細看了看，确定自己沒有因為昨晚沒用洗面奶洗臉而冒出痘痘後，這才心滿意足地拿着東西回寝室。

興許是高燒退去的緣故，心情莫名很好。

“吃過飯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以防萬一。”顧森說。

“不用了，我身體棒着嘞。”林知非做了個展示肱二頭肌的動作，“而且我等下還有事。”

顧森蹙了蹙眉，“那你最近要勤量體溫。”頓了下，他又問道：“話說，國慶節你還忙什麽呢？”

“嗯…”林知非猶豫了下，覺得也沒什麽不好說的，“我要去讨好一只貓。”

“貓？”顧森顯然有些疑惑：“宿舍樓附近的那些嗎？”

“不是，是紫苑樓那邊的。”

顧森若有所思道：“我還不知道那邊有貓呢，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吧。”

“這有什麽好介意的，”林知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想起什麽，補充道：“不過你不許跟我搶風頭。”

能跟人打交道打得這麽好，難說會不會在動物面前也有一套。

顧森哭笑不得：“好好好，我絕對不争寵，就看着你讨好它，不上前，行了吧。”

“……”林知非覺得顧森的表情很欠修理。

吃過早飯，林知非帶着顧森來到木槿花下。黑貓果然正趴在那裏。

他又一次放了牛奶和臘腸到牆角，但這回，貓卻沒有像昨天那樣過去了。

見狀，站的更遠一些的顧森不确定道：“你是不是離得太近了些？”

“我昨天也站這兒的。”

“可能那會兒它碰巧比較餓。”

林知非思忖了下，“嗯，有道理。”他跑到顧森的位置，黑貓果然跳了過去。

見它咬臘腸咬得正歡，林知非又嘗試性地靠近了兩步。

黑貓卻又立刻跳開了。

林知非咂摸了下，“真是傷腦筋。”看這進度，想要取得貓大人的歡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是攝影大賽是不會等他的。國慶一結束就該交作品了。而他除了讨好貓以外，還得再找學生當模特，再對照片進行處理并配以解說詞……

“這也急不得，這只貓估計沒被人喂過，戒備心很強，一時半會是親近不了的。”顧森說。

“我看出來了。”林知非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換一個主題了。

“或者，你可以試試毛線球？可能比起吃，這只貓更愛玩。”顧森提議道。

林知非不認同這個觀點：“它看上去平時吃飯都困難，在吃不飽肚子的情況下，怎麽會更愛玩？這嚴重不符合人性啊。”

“嗯，我就随便這麽一建議。另外，它是貓……”

“……”

不認同歸不認同，林知非還是去超市買了毛線球，死馬當活馬醫了。

結果，這只黑野貓居然對毛線球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牛奶和臘腸瞬間被丢在一邊。甚至，林知非将毛線球的一角攥在手裏，它仍然沉浸在把玩毛線球的樂趣當中。

林知非覺得這只貓嚴重違反了大自然的生存法則。以及——

“你怎麽會冒出這個想法的？”

“作為一只貓，除了吃和玩以外，我想不到其他樂趣。既然它不喜歡吃，那就只能是另一樣了。”顧森說。

“……”林知非竟無言以對。

林知非看着自己手裏攥着的線頭以及與貓越來越近的距離，他有點懷疑，如果自己把線慢慢拽過來，黑貓都會跟着來到自己的旁邊。

但是……畢竟跟這貓還不熟。過來了它撓自己一下怎麽辦？

顧森好似看出了林知非的想法：“你應該不急在一天吧，可以再等等。話說我還不知道，你讨好這只貓是要做什麽？”

于是林知非将攝影大賽的事情一說。

“你不如先拍攝人的部分，貓這邊再多喂幾次食，然後再靠近它。”顧森說。

“可行是可行，但是……”林知非欲言又止。

“怎麽了？”顧森問。

“我本來是打算5號那天再拍攝人的，因為5號那天同學就陸陸續續回校了，那會兒找模特才比較容易。”

“模特？”顧森揚了揚眉：“你看我怎麽樣？”

“你？”林知非懷疑地看他。

顧森跟“孤獨”這個詞一丁點的邊也不搭啊。

“反正你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顧森大大方方地表示：“不如先試試看，要是覺得不行就等5號那天再換別人。”

林知非想了下，說道：“也行，那我先謝謝了。”看了眼天，他又說道：“不過這個時候不行，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得等到黃昏那會兒。你……暫時先不回家麽？”

顧森說：“沒問題啊，我家到學校就一個小時的車程，平時都可以回家，不用非在國慶裏。”

作為全國最好的理工類學校，T大的校園規模驚人，校園內部就有不少街道，一眼看上去與外面的“長安街”、“平安大街”也沒什麽大區別。林知非便繼續在校園裏逛着，尋找最适宜的那一條，顧森則跟在他身後。

“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轉就行了。”

“沒關系，散散步也挺好。”顧森堅持道。

林知非無奈。

兩人沉默地走在校園裏，顧森長于言談，此時卻是一言不發，任由一股詭異的氛圍彌漫在他們之間。

林知非原本就沒想過應該選哪一條路，顧森跟在身邊又是一種幹擾，于是鄰近中午，他仍然沒能做出決定。

顧森看了看頭頂的太陽，“用不用去買把傘？”

林知非也覺得有點曬，他覺得再這麽曬下去自己都該被曬黑了，“先去吃飯吧。這麽找不是辦法，待會還是先看看地圖，宏觀考慮一下，然後等晚一點再繼續實地考察。”一邊說着，他一邊打開手機上的高德地圖，“我看看，離這裏最近的餐廳是……”

“熙春園，”顧森接過他的話，笑着說：“我經常去那兒吃。跟我走吧。”

吃過飯，林知非就坐在餐廳裏，拿出手機細細查着。

入學1個月，他對自己的學校仍然非常陌生，每個周末在校園內攝影都要依賴手機地圖。一方面，林知非本人有點路癡，另一方面，T大實在是太大了，上回繞着校園走了一圈足足花了他兩個小時，想要逛遍學校的每個角落，他覺得大學4年都未必做得到。

于是，身為一名T大在校生，林知非點開一個供校外人參考的T大參觀攻略的帖子。

“近春路？不行，好看是好看了點，可意境明顯不搭。”

“學堂路？清冷有了，但是書生氣太重了。”

“至善路？不行，後面的圖書館太出戲……”

林知非深深地皺着眉。

顧森坐在對面，什麽建議也不提，靜靜地看着林知非小聲自語。

白襯衫糾結的樣子也好可愛啊，他在心裏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