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月可愛

裴楠洗完鍋出來時，顏衍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新聞。

“洗幹淨了？”

“幹淨了，洗了五遍，手上現在還是油膩膩的。”裴楠用紙巾擦手，坐了下來，“我今天沒得罪舒随吧，怎麽不坑你，反而坑我啊？”

顏衍擡起自己的右臂，語氣理所當然：“因為我是病人。”

裴楠不屑地冷笑了聲：“又不是骨折，你病個屁啊。”

“有一種病，叫女朋友覺得你是病人。”他一副悠閑的模樣，毫無人性的刺激着單身狗。

“滾蛋，秀你妹啊。”

顏衍勾了勾唇，轉言問：“覺得這個房子怎麽樣？”

裴楠作勢打量了一下客廳的格局和裝修，點點頭，“挺不錯啊。”

顏衍很誠懇的邀請：“搬過來住怎麽樣？”

裴楠剛才注意到房子裏有三間房間，他指向鎖着門的空房，“那間是留給我的？”

“那是方昀然的房間。”

“你準備讓我睡沙發？”

顏衍順着他的話說：“陽臺也不錯。”

“那我是不是還有廚房和廁所可以選啊？”

“如果你喜歡，倒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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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楠無語的抿抿唇，“講重點，別一堆屁話。”

“我和随随搬出去，你睡我的房間，方昀然偶爾會回來，平時都是你一個人。”

“嗯。”

顏衍側頭看着他，他也望着旁邊的人。

等了半天都沒有後續，裴楠不敢置信地問：“然後呢？沒有任何條件嗎？你會這麽好？”

“對，還免你三個月的房租。”

“你騙我吧？”裴楠很謹慎的樣子，又問了一遍：“說吧，有什麽條件？”

顏衍“唔”了聲，非常認真的想了想，說：“周末幫忙搬一下家就行了。”

“這太簡單了，沒問題。”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

“OK。”

舒随從房間裏出來，臉上敷着面膜，剛好聽見最後一句，問道：“什麽說定了？”

顏衍搶答：“裴楠答應周末幫我們搬家。”

“真的啊。”舒随摁着面膜，坐到另外一個沙發上，含糊不清的說着話：“怎麽突然良心發現了？”

顏衍繼續搶答：“感謝你今天讓他體驗到了洗鍋。”

“媽的……”裴楠氣的說不出來話了。

問你了嗎，問你了嗎？

顏衍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擡頭看了眼時間，開始趕人：“九點半了，你回去吧。”

“就這樣讓我回去了？”

“難道你準備留下來參與我們的夜生活？”

“咳咳……”正在小心翼翼喝水的舒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是什麽耐人尋味的話啊。

裴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賴在沙發上，“反正我不回去，我明天不上班，你們帶我出去轉轉。”

“東方明珠？外灘？”顏衍搖搖頭，給了他建議：“你還是去找家酒吧蹦迪吧。”

這個建議倒是挺讓裴楠心動的，他挑了一下眉，“有推薦嗎？”

舒随剛想說“他又沒去過怎麽會知道”，就聽見顏衍道出了一個名字。

“遠嗎？”

“不遠，出租車十分鐘。”

“妹子多嗎？”

顏衍意味深長地道：“看你的魅力了。”

裴楠超自信的勾着唇笑了下，“行，走了。”

“周末見。”

他穿好外套，和舒随打了聲招呼，神采奕奕的出門了。

關門聲一響起，舒随就拿起手邊的抱枕，丢到了顏衍身上，“業務挺熟的啊，經常去酒吧找妹子聊天是吧？”

“我沒有去過，是聽同事們說的。”

舒随睨着他，示意他接着講下去。

“同事說那家酒吧很獨特。”

“哪裏獨特了？”

“是家gay吧。”

“噗。”舒随扶住面膜，揚起腦袋，不敢笑出聲，接着問：“那你是怎麽讓他答應幫我們搬家的？”

顏衍輕飄飄地道：“免了他三個月的房租。”

“什麽房租啊，昀然不是沒有收我們……”她忽然反應過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小厮拎東西，洗火鍋，被坑去gay吧，周末還要幫他們搬家，裴楠實慘。

“他剛來上海第一天我們就這樣對別人，不會留下陰影吧。”

“不會，我們是在教他以後怎麽好好說話。”

“就喜歡你這種有仇必報的性格。”舒随撕掉面膜，拍拍臉頰，坐到他身邊，“把你那個公衆號發給我看看。”

“我推給你。”顏衍用微信發給她，簡單的介紹着：“這是我大學的時候和同學一起辦的公衆號，內容都是有關社會新聞的，是通過漫畫和對話的形式，來闡述現在存在一些問題。”

“聽起來還挺高級嘛。”

舒随關注公衆號，點開了最近一期的文章。

旁白：如果你是女生，你希望自己活成什麽樣子。

女孩：“我希望自己能積極樂觀，見多識廣，活得平安且快樂，自由而精彩。”

“你要一個人去旅游？不可以，不安全。”

“晚上十一點鐘回家？不可以，不安全。”

“你這個裙子太短了，不可以，不安全。”

“以後化妝不能很濃，不可以，不安全。”

女孩：“爸爸媽媽，到底什麽是可以的？什麽是安全的？”

媽媽：“每天九點之前回家，随身攜帶防狼噴霧，不要穿的暴露，不要參加應酬，不要出門旅游，女生只有待在家裏才是最安全的。”

爸爸：“我們管不了別人，所以只能管好自己，女兒，乖，聽話。”

女孩：“好。”

“你看看她，每天穿的和男人婆一樣。”

“你看看她，都不參加聚會真不合群。”

“你看看她，這麽古板估計是老處女。”

“你看看她，長這麽大還沒有出去過。”

旁白：“如果你以後有一個女兒，你希望她活成什麽樣子？”

女孩：“我希望她長得美，成績好，會武術，秉承原則，不輸現實，有能力寵着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一生幸運，一生幸福，平安而快樂，自由而精彩。”

舒随劃到了文章最底下，有很多人評論。

【讓女生學千千萬萬種防狼手斷都抵不過從小教男生不許見色起意。】

【希望我們的人生都能平安而快樂，自由而精彩。】

【看完了所有內容，最喜歡今天這一篇，後面真的看哭了，我們的努力都抵不過男人的一時沖動。】

【這個世界真的會好嗎？我們不知道，但我們正在努力改變這個世界。】

她刷完評論，只覺得心頭一酸，嘆了口氣。

“每一期稿子都是這種類型的嗎？”

“嗯。”顏衍輕輕摸着她的長發，“剛創立的時候只有幾十的閱讀量，全都是學校裏的朋友，後來慢慢地變成了幾百，幾千，偶爾會過萬。”

現在公衆號的類型有很多，火的幾乎都是娛樂搞笑的，畢竟現實生活壓力已經很大了，大家都很抗拒這些比較寫實或者負能量的文章了。

不然這樣高水平的內容不至于做了兩年還只有三千多的閱讀量。

“這期的主題是什麽？”

“校園暴力。”他說：“是根據半年前揚市十中女生跳樓事件改編的內容。”

舒随記得那件事，女生遭到校園暴力，在高考前跳樓自殺，學校對外公布是高考壓力過大。

随着新聞不斷的爆出和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少的人記得她了，也壓根不在意最後的結果。

揚市十中照常招生，施暴者照常生活，就像水滴落在湖面上，只短暫的泛起一陣漣漪。

想到這裏，舒随頓時有點洩氣，“這些努力，真的會引起關注嗎？”

顏衍無論是當記者，四處奔波，尋找真相，還是做公衆號，用漫畫形式諷刺現實，都是為了能讓大家注意并關注到現實存在的問題。

可往往讓人感覺全是徒勞，就像拳頭打在一團棉花上。

“別把我想的這麽高尚。”他笑着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改變世界，只希望通過我的講述，去影響身邊的一小部分人。”

“這樣就夠了。”

舒随有幾分動容，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她才緩緩的出聲：“你把稿子發給我，就在家裏錄吧，我的設備還不錯。”

“嗯，只有一段話是需要配音的。”

“我明天回來錄。”她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安慰顏衍，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他們坐在沙發上，肩靠着肩，繼續看着電視上播放的新聞。

思忖了片刻，她忽然開口：“其實你已經做到了，你影響了我。”

“嗯？”

“不管別人怎麽想，你就是我心裏的英雄，唯一的英雄。”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心裏微動，右手輕捏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溫濕微熱的觸感仿佛觸電般，酥酥麻麻的。

舒随的睫毛顫動了下，閉上眼睛。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的離開，輕笑了一聲，輕言慢語：“拐彎抹角說自己是美女。”

舒随一顆心還在混亂的跳動，垂着眼眸，彎着唇笑。

“本來就是。”

他的手臂緊緊的抱着她，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聲音慵懶：“好，你說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