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被壓迫的農奴湯遠一個人身上背了三個外設包,一步三搖,嘴裏哼哼唧唧地賣慘,走的凄凄慘慘戚戚。

裴霁和方文思理所應當做了甩手掌櫃,留給湯遠的背影分外潇灑。

簡榮是個老實人,他珍惜地把自己的外設包背到身後,向湯遠伸出手:“胖哥,我幫你背一個吧。”

湯遠把身上的外設包往上颠了颠,“嗨,沒事,他們鬧着玩呢,不過就是兩個包,你胖哥我還背得動。”

簡榮也就沒說什麽,跟在湯遠身後出了賽場。

他走過長長的通道,因為騎士是走得較晚的一個戰隊,通道裏的燈都熄了大半,只留下幾個明明滅滅的燈勉強夠用,簡榮回頭又看了一眼賽場。

賽場上的燈還亮着,可是座位上空無一人,一個個亮着的屏幕上還停留着游戲的界面,他看了一會兒,“簡少!你人呢?別丢了”湯遠的聲音響起來。

簡榮轉過頭應了一聲,“來了。”

他再沒回頭,直接去了出口。

出口處的空氣清新,帶着滬江邊上的水汽融在晚風裏,撲了人滿臉,細細尋過去還有一縷幾不可聞的桂花香。

“這兒呢!嘿,你胖哥的存在感這麽弱嗎?”湯遠沖着簡榮揮了揮手,不敢相信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膘,“難道我的意念減肥法真的成功了?”

簡榮沒看見裴霁和方文思,好奇道:“裴神和隊長呢?”

湯遠沖着簡榮擠擠眼睛,手上麻利地接過簡榮的外設包,“他們倆嘴硬心軟,一條路子上的人,他倆坐了褚維的順風車,又給咱倆整了個寬敞的。”

褚維是隊裏的教練,比完賽後是個鬼見愁的角色。

簡榮眨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所以,所以他們倆是去擋刀了?”

湯遠不高興了:“什麽叫擋刀?咱倆這次發揮得雖然沒他們那麽亮眼,但是!我們打出了風格,打出了配合!這能叫失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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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榮沒回他,他把自己的外設包端端正正地放好,歪着頭專心看外邊的風景。

湯遠順着簡榮的視線看過去,只能看得到一些模糊的光點。

簡榮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突然抿着嘴笑起來。

湯遠奇了“你笑什麽呢?”

簡榮搖搖頭,沒說話。

這次中國職業邀請賽一共有八十支隊伍參賽,分為ABCD組,經歷了小組賽,對抗賽,淘汰賽,最後勝者組出線四支隊伍,敗者組又加了複活賽,總共出線六支隊伍。

路上有一些堵車,湯遠本來都已經做好了進去被罰酒的準備了,結果一數人頭,他偷偷摸摸問縮在角落的裴霁:“怎麽人還沒全呀?”

裴霁涼涼地瞧了一眼湯遠,“今天的金鍋沒來。”

湯遠一拍腦袋,“哦,我說呢。”他站起來數了一數,确實只有江汀和他們隊長江延州沒到。

已經有人端着酒過來了,裴霁擡頭一看,是FATE戰隊的飓風。

飓風以前被租借至騎士戰隊打過一段時間的配合,和裴霁私下關系不錯,端了杯酒就往裴霁身邊大剌剌一坐,“今天的你有點菜啊。”他以前對裴霁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蜜汁崇拜,在自己戰隊裏被追着錘了幾次之後,變态發展成了冷嘲熱諷式崇拜。

裴霁也不生氣,順手拿起旁邊的酒杯和飓風碰了個杯,“你們的槍也馬的可以,踩線出線值得驕傲。”

旁邊的湯遠往遠處的沙發挪了挪,同時同情地遞了個眼神給飓風,在裴霁氣頭上惹他,這不是找怼麽?

飓風到底還是年輕,一戳就被戳到痛點,沒能理解湯遠眼神裏的精髓,他惡狠狠地一口幹了酒,準備換個話題,“說真的,你今天是個什麽情況,solo賽竟然還輸了?”

裴霁一直覺得自己是圈子裏一群老/畜/牲中的一股清流,他突然覺得自己現在也不是那麽确定了。

他笑起來,反問飓風,“我剛來的時候還聽到你們隊長訓你來着,說了什麽?好像什麽你最後solo賽的時候搶車沒搶過別人,落地沒有活過兩分鐘?”

他沒等飓風做出什麽反應,自己先舒舒服服往後一靠,真心誠意地勸道:“同樣是玩游戲,人家是電子競技,你就是去湊個人頭,既然這麽菜不如退役吧,說不定還能轉高層管管小崽子們。”

飓風一口酒噎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猛烈地咳嗽起來,他眼睛裏含了一層模模糊糊地水光,看見這個嘴毒的男人悠閑地靠在皮質沙發上,手裏拿了喝了一半的酒,怒從心中起:“你個菜/雞……”

裴霁晃了晃杯子,酒液在杯壁挂上好看的痕跡,他不慌不忙道:“電競職業選手的菜,這能叫菜嗎?這不過叫做給小輩出頭的機會。”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如果是你的話,我可能想讓都不行,畢竟比賽裏你連我的面都見不到。”

飓風連杯子都拿不穩,他指着裴霁,顫顫巍巍道:“你……你……”

裴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繼續往他心上插刀:“我很好,不用挂念了,沒愛過,滾吧。”

飓風戰鬥力太弱,被他們隊長提着後頸子團成團拉着滾了,看上去張牙舞爪還想喝裴霁幹上一架。

湯遠往方文思那邊靠了靠,把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撫平,細聲細氣問道:“裴霁他終于忘記自己是個人了嗎?”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什麽,驚恐道:“他會不會待會兒回基地對我們進行無差別的精神攻擊啊?大半夜拉我們一起複盤什麽的,然後面無表情一個個嘲諷我們太菜……”

簡榮在一邊聽得面帶菜色,這是他第一次線下賽,成績并不亮眼,被湯遠這麽一說頓時心有戚戚焉。湯遠還嫌不夠,繼續道:“他天分那麽高,訓練還那麽刻苦,現在又揭下了做人的封印……”他話沒說完,一頭紮進了簡榮的懷裏,兩人一起嘤了起來,對裴霁發動了嘤擊長空的技能。

裴霁沒受到什麽具體的傷害,可這噪音把剛端着酒杯過來的方文思震個正着。

方文思按了按額角,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哪裏會那麽嚴重。”他滿臉慈祥道:“最多也就向教練提議再給你們加個七八小時的訓練時間而已,不慌。”

湯遠原本只是瞎鬧,現在聽方文思這麽一說,頓時悲從中來。

湯遠勉強從自己的悲慘境況裏摸出點頭緒來,大吼一聲:“為什麽裴神他被壓要沖我們來啊?!!!”

剛剛還烏煙瘴氣的包廂現在一片寂靜。

江汀的手還放在門把手上,他反手關上門,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開口道:“抱歉,剛剛路上堵車,來晚了。”

湯遠咽了咽口水,被紮了的氣球似的萎靡下去,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個碩大無朋的球,乖巧地坐在簡榮和方文思中間減少存在感。

裴霁手裏還捏着高腳杯,“我什麽時候被壓了,我怎麽不知道?”他看上去沒有生氣,眼角依稀還有笑意。

不過湯遠熟悉他,這種時候通常是暴風雨之前的醞釀狀态。

湯遠戰戰兢兢道:“口誤口誤,那什麽,名次!名次被壓了一頭。”

方文思連忙救場,“來來來,人齊了,我們……”

江延州終于找到機會,他一把拽走了方文思,示意他閉嘴。

人群自動地隔開這塊地方,硬生生給圈出了一塊隔離帶,裏面僅剩下江汀,裴霁還有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湯遠。

江汀視線掃過正對面的裴霁,決定從湯遠下手。

他想湯遠點頭致意:“遠哥。”

湯遠雞皮疙瘩都要立正了,他直覺江汀要拖他下水,連忙腳底抹油開溜。

裴霁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捏着手裏的酒杯逐漸用力,他擡眼看面前的人。

他平日裏大多時候都是很溫和的,不顯山不露水,可是當他沉下臉的時候,連青訓生裏最調皮搗蛋的攪屎棍都害怕。

裴霁捏着手裏的杯子,伸手把它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捏碎了。

江汀皮厚耐打,他無視了裴霁黑如鍋底的臉色,笑着道:“我可以坐下嗎?”他停了停,補充:“老師?”

裴霁搓搓手指,嗤笑:“怎麽?怎麽還能想起這個稱呼?”他不去看江汀,視線透過鏡片落在自己的手上,從江汀的角度看過去,垂下的眼簾讓裴霁整個人看上去少了幾分對着自己的戾氣,多了幾分平時看不到的溫順。

江汀也不氣餒:“畢竟我也在騎士當了三個月的青訓生,這一聲老師還是當得起的。”

裴霁發現自從自己碰到江汀開始就一直在冷笑,他扯了扯嘴角,發現他連正常的表情都找不到了,于是幹脆一個表情也欠奉,“怎麽,今天是給老師一個下馬威嗎?”

他其實并不需要鼻梁上的那副眼鏡,裴霁粗魯地把眼鏡拽下來,眯着眼睛看江汀,

江汀也不說話任着他打量。

裴霁還記得當時江汀剛進騎士的時候,明明還是個小小的少年,卻依稀有了現在的影子。

江汀的眼睛顏色很淺,裴霁當時就懷疑他有外國血統,他眼窩深邃,瞳孔帶上點淺灰色,鼻梁高挺,在專注看着人的時候好像他只能看得到眼前的這一個人。

給人一種他很深情的錯覺。

可惜骨子裏卻是個無情無義的小混蛋,裴霁默默地想。

裴霁天生對悲春傷秋少那麽根筋,他剛剛在賽場見到江汀的那一瞬間,心裏百般滋味無法言說,刀子似的攪得他嘴裏發苦,可是真到了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談的時候,他卻又真心地覺得沒什麽好談的。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夠把心底的一個人淘洗一遍。

再難描摹。

裴霁十分光棍地翹起二郎腿,重新端起了他的酒杯,貓似的抿了一口,矜貴地單方面宣告這場談話的結束:“滾吧。”

包廂裏的人還在群魔亂舞,幾個隊長都玩脫了,竟然腦子有病似的點了一首“重頭再來”

裴霁:“……”

他一言難盡地看着拿着麥不肯松手的小瓶蓋,這是還沒打出國門就已經做好了被打回來的準備嗎?

他一偏頭恰好看到江汀正盯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神藏得極深,只夠他浮光掠影,蜻蜓點水地領會到其中一點的意思。

裴霁無端打了個哆嗦,同時驚駭地想到:這小崽子不會是想要跟老子重頭再來一回吧。

他一口喝完了杯子裏的酒,當機立斷:“你不走我走。”

江汀平時抹了蜜糖似的嘴此刻緊緊地抿着,瞳色淺淡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裴霁的背影。

裴霁今天走得晚,來不及換成自己的私服,穿着隊服就來聚餐了。

平心而論,其實大多數戰隊的隊服都比騎士的要好看,倒不是因為騎士的隊服做的不好,只是因為上面的廣告太多,各種各樣的贊助商争相要求在頂級豪門戰隊的隊服上印上自己的商标。

把好好的隊服搞的不倫不類,人穿着像是個行走的廣告牌。

但是裴霁身材修長,硬生生把這廣告牌也穿出幾分氣質來。

作者有話要說:

裴霁:“能皮一下絕對不會放過。”

江汀:“我怎麽喜歡上這麽個皮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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