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一早,寧願被提前設置好的手機鬧鈴震醒。

她眼睛都沒有睜,伸手摸索着手機,然後胡亂按掉了鬧鈴。

三秒過後,整個人宛如詐屍一般坐了起來。

雖然昨晚睡得很早,但前天實在是睡得太晚了,因此,寧願此刻還是覺得沒睡夠,太陽穴隐隐作痛。

盡管此時她已經坐了起來,可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就在睡意再次回籠,又要将她淹沒之時,寧願忽然睜開了眼睛。

不行,不能耽誤時間。

明天下午還有面試,如果敲定了,也不知道哪天會拍攝,只有這一兩天确定最有空,一定要好好學。

一想到如果補考再挂了,自己還得教課程重修的費用,寧願就仿佛打了雞血。

決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剛拉開床簾,就看見對面孫芸芸床上的簾子大開着,已經沒了人。

她一直是早出晚歸泡圖書館學習的,此刻已經出門了。

寧願莫名松了口氣,下床洗漱好,也出了門。

昨晚和沈佑一約好了今天八點見面,寧願看了下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不确定他起床了沒有,她便先發了條消息。

【寧願:沈老師,您起床了嗎?】

沒有收到回複,寧願覺得有點奇怪,沈佑一從來不睡懶覺的,難道是昨天坐車太久累了?

她胡亂猜測着,正糾結要不要直接去他寝室找人,一出宿舍樓,寧願就看見沈佑一立在不遠處,正從外賣小哥手裏接過一份外賣。

寧願眯了眯眼。

昨天還說自己花錢太多的人,今天就一大早上就開始點外賣嗎?

她走到沈佑一身後,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問道:“怎麽不去食堂吃啊?”

沈佑一回頭看見她,不慌不忙地從袋子裏拿出一杯熱豆漿遞給她,然後才回答:“不知道在哪,懶得找。”

他的語氣太過于理直氣壯,寧願噎了一下。

但鑒于今天還要仰仗他教自己物理,寧願決定還是等秋後算賬。

兩個人走到宿舍樓對面的長椅上坐下吃早飯。

寧願剛咬了一口包子,就聽見沈佑一忽然開口說:“一會你把我下個月生活費給我轉一下。”

“你昨天不是還有幾百塊嗎?”寧願嘴裏咬着包子,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所以我現在很沒有安全感。”

寧願:“……”

她沉默着将嘴裏的東西咽下,拿起外賣包裝袋上貼着的小票看了一眼:2879。

寧願眨了眨眼,拿出手機點了幾下,一兩分鐘之後,沈佑一收到了一筆支付寶轉賬,到賬金額731元。

他看完這則提示之後,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寧願看。

寧願一開始本想裝作沒看見,可這目光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很快她就堅持不住了。

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有道理,于是梗着脖子兇兇地明知故問:“幹嘛!”

沈佑一點了點手機屏幕,懶懶道:“解釋下?”

真是見了鬼,雖然沈佑一比她小三歲,但這小子每次跟自己說話的語氣,仿佛他是自己大爺。

寧願抿了抿唇,打算先壯壯士氣。

她微微擡了擡下巴,大聲說:“你怎麽跟姐姐說話呢!”

沈佑一挑眉,似乎她在問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問題。

看着他這表情,寧願氣極,咬牙切齒道:“你不尊老嗎?”

沈佑一的嘴角勾了勾,很順嘴地反問着:“你不愛幼嗎?”

“你昨天還說讓我監督你不要花錢太大手大腳的。”寧願指着小票,十分有理有據地說,“今天一頓早飯就快30了。”

沈佑一不慌不忙道:“所以我按照一個月2500的标準是夠活的。”

“但你昨天已經花了一千多買東西了。”

沈佑一:“……”

倒是忘了這茬了。

他本來只是想把錢都放在寧願那,好讓兩個人多一些溝通的理由,就随便找了個想讓她監督自己別亂花錢的理由,沒想到最後把自己坑得死死的。

思索半晌,沈佑一故技重施:“我還在長身體。”

寧願:“……”

沈佑一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改了主意,不再糾結生活費的事情,兩個人吃好早飯,直接去了圖書館。

一整天裏,寧願都很努力,她明白沈佑一明天就開始軍訓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中間午飯的時候,兩個人為了省時間,只是在圖書館一層的咖啡店買了點熱飲和面包,随便吃了點墊肚子。

高強度的學習一直持續到日暮,五點多的時候,沈佑一看了看進度,提議去好好吃個晚飯。

寧願也确實有些餓了,便同意了。

離開時,沈佑一想了想,還是将書帶上,順手又夾了幾張課後習題。

兩個人去了家餃子店,要了兩份酸湯水餃。

雖然餓,但因為壓力大,寧願的胃口不是很好,吃得很慢。

沈佑一果然先吃完,吃完後,他便開始看那張帶出來的課後習題紙。

寧願看着他分秒必争的樣子,有些懊惱地說:“早知道不好面子,早點跟你說了……”

沈佑一‘嗯’了一聲,像是很贊同她的話,說:“以後有事,記得要早點跟我說。”

作業紙上,寧願的字跡工整娟秀,一看就是自己認真寫的。

其實昨晚沈佑一翻看寧願的課後作業就開始覺得有點奇怪,明明作業都老老實實寫了,課本上筆跡也很全,怎麽會還挂科。

他便随口問了下自己的疑問。

寧願聞言,很是不好意思地停下筷子:“我沒怎麽複習……”

“……”

沈佑一看了她好一會兒,像是完全找不到可以對她的行為評價的詞一般。

寧願有些局促地解釋:“但這是戰術!是為了舍小保大。”

沈佑一小幅度地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繼續說。

“主要是我們上學期那個期末考試周安排實在是太不合理了!”寧願像是抓住了元兇,一下子就理清了思路,“考試周第一天上午考高數,下午考線代,晚上考概率論,緊接着第二天上午就考大物了,然後第三天考有機化學。你說說這合理嗎?這不合理!我壓力很大的……”

也算是事出有因吧。

沈佑一收回視線,繼續仔細研究着手裏那張寧願的課後作業。

大學課後作業都是老師勾的題目,幾乎算是變相透露重點,價值很高。

寧願卻依然提心吊膽,仿佛一個怕被老師對自己印象不好的學生,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解釋:“我本來就物理悟性低嘛,平時寫作業都要不停地翻書,研究例題,這種情況下,我自然而然地就選擇棄物理保全局了嘛……事實證明我很有大局觀,你看,我其他科目都沒挂對不對?而且,我考完概率論那天晚上真的熬夜看物理了!真的,我就差一點點就能過了……”

看着沈佑一好像接受了這個理由,沒有要訓她的意思,寧願不由得松了口氣。

恰在此時,沈佑一忽然開了口,重複着她的話:“差一點點。”

寧願剛放下去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她摸了摸鼻子,決定只陳述部分客觀事實:“……我考了58分。”

“大學的期末分數,是折合過百分比的吧。”

沈佑一翻開手邊的課本扉頁,寧願在那裏赫然記着這門課的成績折合比例。

他伸出指尖,慢悠悠地點了點,快速心算了一下,說,“也就是說,你期末那張試卷應該只考了不到43分。”

“……”

完了,被他發現了。

寧願抿了抿唇,老實交代着:“其實……我平時分不是滿分。”

沈佑一訝然挑眉。

“……作業我都寫了,但有一次逃課被抓住了。”

“逃課?”沈佑一皺眉。

寧願低着頭,飛快地看了眼沈佑一的臉色,見他表情不好,聲音瞬間小的像個犯錯誤的小朋友,“真的就逃了一次,但老師很嚴格,抓住一次就扣一半的平時分,兩次就直接算挂科。”

“那你也就考了不到50。”

沈佑一面無表情,忍了幾秒,還是沒壓住火氣,叫了她的全名:“寧願,你下次再逃課,我不會幫你講題了。”

寧願垂着腦袋,自知理虧,低低應了聲。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沈佑一深吸了口氣,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你逃課出去玩了?”

“我沒有啊。”寧願猛地擡頭,一臉冤屈,“我去搞錢了,一個約好的封面拍攝忽然改日期了,我付不起……”

寧願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語氣瞬間低了下來:“……違約金。”

“拍攝。你一個人?”

見她不說話,沈佑一點了點頭,像是自嘲般笑了一下,“也是,反正你什麽都不會和我說。”

“……”

寧願覺得,沈佑一好像真的生氣了,從吃完晚飯,他就一直冷着臉。

但生氣歸生氣,他還是和自己一起回了圖書館,繼續幫她複習着。

只是,過程中沒一句廢話,也沒再理過她挑起的其他話頭。

當把內容都過了一遍之後,圖書館即将閉館的提示廣播也恰好響了起來。

沈佑一收拾好了東西起身要走,寧願也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她已經完全無計可施了,沈佑一現在根本就不理她。

本以為他是會直接回宿舍,但走着走着,寧願發現路線有點不對。

這好像是通往她宿舍的路啊。

一直走到她宿舍樓下,沈佑一終于回了頭。

寧願抱着書包站在原地,沒有動。

“上去。”他的語氣依舊生硬。

寧願求饒般看着他,軟聲哄着:“你別生氣了……”

接下來便是長時間的沉默,兩個人都沒有動,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一個人在這裏。”沈佑一頓了頓,繼續說,“如果是被騙了呢?如果出了什麽事情呢?”

沈佑一閉了閉眼。

一想到,如果她真的遭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而在她最絕望的時候,自己卻仍然一無所知地平靜地進行着自己的生活,後怕的情緒就像海嘯一般席卷了他。

他聲音微啞:“寧願,你不能讓我像個傻子一樣。”

像個傻子一樣,連你會有危險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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