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寧願幹淨利落地掐斷了通話,她裝作一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表情淡定地出了門。
在宿舍門關上的前一秒,她聽見了陳雨貞和譚夢的爆笑聲。
寧願撸起袖子,怒氣沖沖地飛奔下樓,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沈佑一果然還是等在宿舍樓下的那顆樹下,寧願眯了眯眼,鎖定目标後,一個百米沖刺,跳起來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
“我還開着擴音器呢!你怎麽這麽會拆臺啊!”
“這下好了!我室友都知道我被我爸打得嗷嗷大哭了!我不要面子嗎?!我以後怎麽混啊!你賠我!!!”
沈佑一被寧願勒住脖子,整個身體也不得不跟着彎了彎,偏向她的方向。
他擡起沒提着奶茶的那只手,握住了寧願地胳膊,腦袋微微偏了偏,像是要掙紮的模樣。
寧願見狀,又加了幾分力氣勒住他。
她火氣還沒消,還沒吐槽完呢!
正準備繼續怒斥他的罪行時,寧願忽然感受到了有什麽溫軟的東西覆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一碰即逝,剎那之間的觸感。
溫軟又暧昧。
寧願的腦海中忽然炸了一下。
在她反應過來那是什麽的下一秒,大腦徹底失去了發號施令的功能。
她怔怔地看向沈佑一。
沈佑一驟然感到她的力氣小了很多,他沒多想,趁此機會從她的桎梏中抽出了身。
“我不知道你開着……”沈佑一含笑的聲音忽然一頓,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怪異,“臉怎麽這麽紅?”
寧願有些慌亂地收回視線,撓了撓頭,聲音含糊着:“唔……氣的吧……”
沈佑一微微挑眉,對她的回答不予評價,只是将手上的奶茶遞給她,好整以暇道:“我明晚有個聚餐。”
寧願機械地接過奶茶,眼神飄忽着:“啊……我明天也有聚餐。”
她低下頭,轉了轉奶茶,找到它地标簽,看得十分認真,就好像那是什麽很值得研究得東西一般。
芋泥青稞牛奶,熱飲,七分糖……
寧願把标簽上的文字都默讀一遍之後,勉強找回了幾分清醒。
她眨了眨眼,擡起頭,試探着建議道:“那咱們明天就不一起吃飯了吧?”
沈佑一看着她,沒有回答。
寧願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裏打鼓,她搓了搓奶茶袋子,解釋道:“我明天課挺滿的,我記得你的課也挺滿的,而且不太順路……”
沈佑一驟然打斷了她的話,問道:“你們明天聚餐吃什麽?”
“火鍋。”寧願秒答。
沈佑一點了點頭,說:“行,快回去吧,早點睡。”
他這是答應了?
寧願暈暈乎乎地想着,一直到再次推開寝室門都沒想明白。
所以,明天到底要不要一起吃飯?
聽見宿舍門打開的聲音,譚夢從床上探出了一顆腦袋,眼神閃爍着八卦的光芒,問道:“弟弟給你送什麽奶茶了?你怎麽回來的那麽快?”
“鮮芋青稞牛奶。”寧願将手上提着的奶茶擡了擡,将重點放在她的第二個問題上,疑惑道,“話說完了就回來了呀,而且我下去也有十幾分鐘了诶。”
“十幾分鐘。”譚夢意味深長地笑着,“你可以徹夜不歸的其實。”
寧願的頓了頓,很認真地說:“……我會坐牢的。”
譚夢猛然想起沈佑一還未成年這件事,撐着腦袋十分遺憾地感嘆:“弟弟什麽時候才成年啊。”
寧願:“……”
她實在是接不上話了,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繼續和獎學金評選統計表做鬥争。
十幾分鐘後,寧願終于填完了表。她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眼,發現譚夢和陳雨貞都已經上了床,便也起身去洗澡了。
洗完澡,寧願穿着睡衣,盤腿坐在椅子上點開了一部電影看,并不知不覺地喝完了沈佑一送給她的牛奶。
影片結束的時候寧願看了眼時間,剛好是11點,是宿舍定好的關燈時間。
孫芸芸還是沒回來,寧願收拾了一下,起身問道:“我關燈了哦?”
陳雨貞和譚夢都應了一聲。
寧願關了燈,走到譚夢床邊,輕聲問:“你跟孫芸芸聯系了嗎?她今晚不回來嗎?”
譚夢挑開了床簾,也同樣壓低了聲音,說:“我剛剛給她發消息了,但是她沒理我。”
寧願微微皺了皺眉,吵架歸吵架,但是如果跑出去發生什麽意外就不好了。
“不過,芸芸是本地人,說不定回家了吧?”
譚夢猜測着,畢竟她跑出宿舍的時候還不到八點,雖然雲大位置很偏,但那時候地鐵還在運行着。
“她還有什麽比較好的朋友嗎?”寧願問。
“好像沒有……”譚夢仔細回憶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不過芸芸是學習委員啊,不然讓班長問問?就說是……有事來寝室找她,看她不在,問問情況。”
寧願給她比了個大拇指,譚夢立刻開始行動。
等寧願刷完牙,發現譚夢給她發了條消息。
【譚夢:她回家啦,不用擔心,睡吧~】
寧願回複了一個ok的表情包,準備關掉臺燈上床。
但又想起明天一早就有課,孫芸芸肯定會回來拿書,為了避免尴尬,還是先把書收拾好,早點離開宿舍。
這樣想着,寧願看了眼課表,将明天上午要上的課程的課本收進了書包。
關燈上床。
沈佑一送來的那杯牛奶好像格外催眠,寧願的腦袋剛剛挨到枕頭,就感到濃厚的困意在上湧,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點,寧願就醒了過來。
她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習慣性地點開了微信,戳進了沈佑一的聊天框。
一系列動作十分流暢,甚至是在她還沒有完全清醒地情況下進行的。
但今天這個聊天框和平時有些不同,它的最下方并沒有冒出一條白泡泡,沈佑一今天并沒有問她去哪裏吃飯。
這點差異讓寧願清醒了過來,她的目光凝在聊天框最上面的‘沈佑一’三個字上,開始思考自己是什麽時候一睜開眼,就下意識地會進行這一系列的操作。
想不起來了。
不知道具體是從哪天開始的,在這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有沈佑一的大學生活。
寧願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将枕頭抱在懷裏。
她放空了自己,任思緒信馬由缰。
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想起來了初三那年的寒假,快要過年的時候,她還在拼命寫題,因為期末考試的成績很不理想,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升學壓力。
已經記不清當時是在為哪門學科煩惱了,忽然聽見窗外沈佑一在叫她的名字。
他總是這樣叫她,認識的前兩年還老老實實喊了幾聲姐姐,之後便一直直呼大名。
寧願無精打采地打開了窗,心情低落到不想說話,只是無聲地用眼神詢問什麽事情。
那一年的沈佑一完成了竹筍到竹子的質變,身高一下子就蹿到了将近一米八,平時跟他面對面說話久了,寧願都覺得脖子疼。
那天,他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長款羽絨服,手插在兜裏,心情很好地說:“你避開點,我給你扔個好吃的。”
寧願狐疑地看着他,感覺這事完全不符合沈佑一的性格,根本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甚至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壓力大到恍惚,其實他剛剛說的是‘你避開點,我給你扔套你沒做過的卷子’。
對視幾秒後,寧願還是決定先看看他能扔個什麽上來。
她側開了身,靠着窗邊的牆站好,大聲說:“扔吧。”
冬日裏的陽光穿過玻璃窗散落滿室,寧願看見一包閃閃發光的東西從窗戶外飛了進來,最後準确無誤地落在了她的床上。
透明的包裝袋的封口不是很嚴實,降落到床上之後,有一小部分帶着晶晶亮亮的包裝紙的糖果撒了出來。
這糖看着好眼熟。
寧願伸手拈起來了兩顆,糖果外包裹着的顏色極為好看的玻璃糖紙,很快就喚醒了她的回憶。
這是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一種糖。不知道具體的名字,每次過年,奶奶散稱的水果糖裏總會混上一些。
原來,她總會第一時間将這些糖挑出來,然後獨自珍藏起來,慢慢吃。
院子裏各家買糖的渠道大概都差不多,過年去串門做客的時候也經常能在各家的糖盒裏看見這種糖,寧願也只挑這種糖吃。
不過,自從院子附近的年貨攤消失之後,已經好幾年都沒見過這種糖了。
寧願拆開了一顆,将糖果丢進嘴裏,舌尖傳來熟悉的味道,還是那股酸酸甜甜的水果糖味。
大概是因為甜味的作用,寧願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她一邊将糖紙展平,一邊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的沈佑一,笑問:“你從哪弄來的?”
沈佑一不答,只是問:“是你想要的嗎?”
寧願點了點頭,餘光注意到指尖的糖紙在陽光下發光,她忽然起了玩心,兩手扯平了糖紙放在眼前,讓視線穿過這層晶瑩璀璨,看向遠方。
“沈佑一,這世界在發光。”
沒聽見他的回答,寧願便拿開了糖紙,低頭去看他。
沈佑一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他微微彎唇,說:“嗯,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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