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唐峭的精神瞬間高度緊張。

雖然沒有和觀月人交手過, 但她知道這個人有多危險。

只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觀月人居然會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這裏。

他是來找姬蒼的嗎?

就在唐峭心念電轉的時候,觀月人已經從長廊那頭走了過來。

唐峭下意識後退。

觀月人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他身形修長,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面具上的空洞幽深漆黑, 即使在這麽近的距離下, 也難以看清他的眼睛。

他給人一種強烈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姬蒼的威嚴不同, 他令人恐懼。

唐峭警惕地看着他。

“你在找什麽?”觀月人開口了, 聲音低緩,從面具下沉悶地傳出來。

唐峭謹慎回答:“我在找廚房。”

“廚房?”觀月人似乎很好奇, “你不想逃出去嗎?”

“想。”唐峭出奇冷靜, “但我逃不出去。”

“你試過了?”

“沒有試的必要吧?”唐峭說, “你和人皇都在這裏,用腳都知道, 我無法離開。”

觀月人微微颔首:“你的腳比很多人都聰明。”

唐峭神色微妙:“多謝誇獎?”

觀月人低低笑了。

“我知道廚房在哪兒。”他向唐峭伸出一只手,“你要跟我來嗎?”

唐峭不明白他在幹嘛。

她本以為觀月人是來找姬蒼的, 但現在看來,他似乎更像是在漫無目标地游蕩。

還是說, 他打算像引誘小狐貍那樣,将她也引上歧路?

唐峭很想拒絕, 但她心裏很清楚, 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觀月人行事無常,又不像扶稷那樣有原則,如果惹他不高興了, 他很有可能做出殺人取刀的事。

反正就算殺了她, 只要九禦還在, 對姬蒼他們也沒有損失。

唐峭內心權衡,很快給出回答:“好。”

觀月人聞言,卻沒有動身,而是依舊維持伸手的動作。

唐峭無奈,只好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上。

觀月人低笑一聲,輕輕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比沈漆燈還要冷,手心有薄薄的繭,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

唐峭發現自己并不喜歡牽手的感覺。

奇怪的是,之前和沈漆燈十指相握的時候,她倒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唐峭瞥了觀月人一眼,收斂心神,跟着他向前走去。

他們在行宮裏靜靜行走。

唐峭本以為觀月人是那種話很少的人,但一路上他卻一直在與她交談。

“你似乎并不疑惑我與人皇的關系。”

唐峭:“看到荊小玉的時候,我就猜測這件事與你有關。”

“哦?那你猜測的結果是什麽?”

“我猜,”唐峭微頓了頓,“是你複活了姬蒼他們。”

“你猜錯了。”觀月人語氣平緩,“複活他們的不是我。”

唐峭蹙眉:“那是誰?”

“我不能說。”觀月人側頭看她,“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複活的一共有四人。”

四人?

唐峭以為自己記錯了。

姬蒼、扶稷、烏翦,加起來也就只有三個,還有一個是誰?

觀月人看着她眉眼間的疑惑,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上樓。

樓上的光線更加昏暗,地勢錯綜仿若迷宮,一眼望不到頭。

唐峭覺得這裏有點奇怪,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觀月人,默默展開靈識。

前方大概三丈遠的地方,存在異樣的靈力波動。

沒有猜錯的話,那裏應該有一個類似秘境的秘密入口。

唐峭立即走過去,觀月人也沒有阻攔,跟着她一起走進了一間房。

房裏沒人,只有一張桌案、一扇屏風、還有一只花瓶。

唐峭盯着花瓶看了一會兒,忽然扶住花瓶,試探性地一擰,房裏旋即響起機關開合的聲音,緊接着,一個地道出現在屏風的後面。

唐峭看着這個地道,略微想了想,臉上現出幾分了然。

“你是故意将我引來這裏的。”

觀月人的聲音略帶笑意:“若你修為不足,亦或不夠敏銳,就算我有心引導,你也發現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唐峭隐約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幾分贊賞的意味。

唐峭低聲道:“這下面有什麽?”

觀月人:“你可以親自下去看看。”

很顯然,這就是他的目的。

唐峭知道自己沒得選,擡手掐了個護身咒,順着地道走了下去。

觀月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地道下面一片漆黑,唐峭大概走了數百米,眼前豁然開朗。

這裏是和秘境一樣的小世界。

眼前所及之處是一片桃林,桃林之中坐落着許多矮木屋。

很多村民打扮的人在木屋間忙進忙出,他們手上纏着纖細如絲的紅線,紅線繞得到處都是,遠遠望去,如同一片汪洋紅海。

唐峭驚疑道:“這些人是……”

她還以為這座行宮裏沒有活人,沒想到活人都藏在這裏。

“過去看看。”觀月人牽起她走過去。

那些村民正在忙碌,突然看到兩人接近,紛紛露出驚恐的神色。

“你、你們是烏翦大人派來的嗎?”

唐峭蹙眉:“你們是什麽人?”

那些村民有些茫然,他們互相對視了一會兒,一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

“我們是殷家村的人……”

殷家村?那不是殷雲和殷曉的家鄉嗎?

唐峭有些震驚:“你們認識殷雲殷曉嗎?”

“殷雲殷曉?”人群中霎時響起一個激動的聲音,“你見過他們?他們現在沒事吧?”

唐峭循着聲音望去,看到一個女子從人群裏擠了過來。

她看起來已經不年輕了,但眉眼與殷家兄妹卻很相似,即使作村婦打扮,仍然秀美出衆。

唐峭:“你是殷雲他娘?”

“我是!”女子連連點頭,焦急道,“他們怎麽樣了?他們還好嗎?有沒有被抓來……”

唐峭安撫道:“放心,他們在天樞,那裏很安全。”

殷母聞言,這才舒了口氣。

但她很快又露出擔憂的表情。

“孩子,你是阿雲和阿曉的朋友嗎?你怎麽會在這裏?是不是外面那些人把你抓來的?”

唐峭點點頭:“我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被他們帶來了。”

她頓了頓,又問:“你們呢?你們不是傀儡師嗎,為什麽會被他們關到這裏?”

“正因為我們是傀儡師,所以才會被他們抓來。”殷母深深嘆氣,“那個烏翦也是傀儡師,她需要大量的傀儡線,而如今整個修真界,只有我們能為她制作這麽多的傀儡線……”

原來是這樣。

唐峭繼續問:“那他們有沒有虐待你們?”

“這倒沒有。”殷母搖了搖頭,“但她也沒說什麽時候能放我們走,我們擔心……”

她話沒有說盡,但衆人臉上都露出了恐懼不安的表情。

誰知道他們會被關多久呢?

一月?一年?還是一輩子?

唐峭想了想,平靜地說:“你們不要多想。先在這裏生活,不要反抗他們,過不了多久,天樞就會派人來救你們了。”

“真的嗎?太好了……”

殷家村的村民聽到她這麽說,頓時歡喜振奮起來。

只有殷母依然一臉愁容,她看了看唐峭身旁的觀月人,低聲道:“孩子……你也要小心啊。”

唐峭輕輕颔首。

與殷家人道別後,唐峭很快離開此處。

她一回到上面,地道便自動閉合,花瓶也恢複了原本的位置。

觀月人緩緩道:“你說那些話,不怕我告訴姬蒼?”

“那你就不會将我引來此處了。”唐峭擡眸注視他。

觀月人低低一笑,沒再多說,拂袖離開了。

唐峭站在原地,靜心思索他此舉的用意。

可能是想讓她感到恐懼,可能是想讓姬蒼加強對她的禁锢,也可能是想用她來牽制姬蒼的力量……

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麽,都不能被他牽着鼻子走。

唐峭捏緊儲物袋,轉身下樓。

司空缙追着沈漆燈一路出了天樞,正打算強行叫住他,沈漆燈突然停了下來。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只黑色的镯子,接着幹淨利落地劃破手指。鮮血順着指尖滴到镯子上,镯子倏地活了過來,變成一條細細的小蛇,靈活地攀上了沈漆燈的手腕。

司空缙一眼就認出了這只镯子。

和唐峭手上那只一模一樣,分明是對镯!

司空缙立馬沖過去:“你小子幹什麽呢?”

沈漆燈側眸瞥了他一眼:“找方位。”

司空缙明顯感覺到他的态度冷漠了不少。

這家夥……

司空缙沒跟他計較:“那你找到了嗎?”

沈漆燈沒有回答,擡手捏住小蛇的七寸。

小蛇霎時張嘴,血紅的信子化作一股黑霧,升至半空。

黑霧翻騰着向西南方彌漫而去。

“那裏。”沈漆燈擡手一指,天宇開霁瞬間出鞘,帶着他向黑霧翻騰的方向飛去。

這是一點都不等他啊。

司空缙心下無奈,只好也拔出如晦,迅速跟上。

二人一前一後,跟着黑蛇指示的方向翻山越嶺,一路疾行。

夜色降臨,黑霧終于在一片深林中消散。

司空缙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麽趕過路了,停下來的瞬間,他甚至有點恍惚。

“就是這裏嗎?”他從如晦上一躍而下,迅速打量四周。

周圍都是茂密幽深的叢林,沒有靈力活動的跡象,如果唐峭真的被人帶到了這裏,多半是被藏到了更深的地方。

沈漆燈神色陰冷,眉眼間透出濃郁的戾氣:“被阻斷了。”

“我來看看。”

司空缙雙手結印,以他為中心,一道淺金色的光芒瞬間延伸出去,輻射了整座山林。

“有人在這裏設置了結界。”司空缙摸了摸下巴,看向沈漆燈,“你覺得我們把這一帶都轟平的話,結界會不會消失?”

空曠的行宮內,扶稷大步走了進來。

“陛下,天樞的人找來了。”

姬蒼微微擡眼:“你能對付嗎?”

扶稷沒有立即回答。

這副殘缺的身體遠不如過去,再加上沒有九禦在身邊……

姬蒼看出了他的猶豫,又問:“張宿呢?”

扶稷低聲道:“還在上面。”

“讓他下來。”姬蒼略一沉吟,“順便讓唐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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