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

柯東樂本就是牽扯進來的人，自是沒事。

見着警察叔叔們處理室友的事，柯東樂朝那人走了過去，低語了幾句，那人一直看着樂悠然，眼眸深深，不知帶着什麽情緒。柯東樂有些疑惑順着他的眼光回頭看了看樂悠然。

樂悠然的心情很不好，這是柯東樂沒有料到的，小心走到她面前，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姐？”

樂悠然移開與那人交彙的視線，冷冷地瞥過來，看得柯東樂心巅一顫。

“三個小時，五千。”樂悠然丢下這句話，拿着包走出派出所。

柯東樂一臉苦逼，見着樂悠然走了出去，忙追上，大聲喊道：“姐，我真錯了，這次就別罰那麽多了。”

旁人不懂樂悠然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他懂，三個小時就是踮腳罰站三個小時，五千就是五千字檢讨。

樂悠然停了下來，卸下了走出來時的強撐，一手搭在柱子上，微喘着氣。迎着冷風，她勉強睜開眼，讓自己清醒一點。

柯東樂追上來，苦苦哀求：“姐，我真錯了，下次不敢了，就別罰了好不好？”

樂悠然沒說話，擡眸瞥他，反手将自己身上的外套丢在他身上，帶着嫌棄的表情。

柯東樂的表情更加悲壯了。

“姐！”

“明天自己到家領罰。”樂悠然煙瘾犯了很想抽煙，下意識伸手在外套口袋去摸，卻是什麽都沒有。

柯東樂扯了扯嘴角。

“我後天去h市一趟，如果不領罰，那麽後天你就會看到你爸媽的到來。”

柯東樂的媽媽是樂悠然的姑媽，柯東樂自從從高中開始就在b市，那時候樂悠然剛買上b市的房子，便是一邊工作一邊抽空管教這位人中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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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聽管教？

很好，那生活費也沒了。柯東樂的生活費向來都是打在樂悠然的卡裏，柯東樂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己的飯錢還在她那裏。

所以五年過去，柯東樂俨然成了樂悠然的真小弟，但凡犯錯就直接領罰。

跟在他們後面的男人停在黑暗裏，雙手插兜靜靜站着。聽得前面的對話，他微微抿起嘴角，看着前面那個蕭瑟的身影，開始心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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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老師，這次真的對不起您了，麻煩您這麽晚還送我們回學校。”柯東樂和室友一邊将兩個微醺的哥們安頓在淩子祁的車裏，一邊和淩子祁道着歉。

淩子祁看着他們弄好才道：“也不算麻煩，知道了你們的性子下學期才好管你們。”

柯東樂一驚：“管我們？淩老師你不就是給我們上專業課嗎？”

淩子祁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在旁雙手抱胸的樂悠然，慢道：“下學期我代理你們的輔導員。”

柯東樂他們更驚訝了，學院男神要當他們的輔導員？！看着淩子祁清冷的樣子，柯東樂突然覺得自己是真倒黴。

不該給樂悠然打電話，那樣她不知道就不會受罰站和檢讨的罰。

不該和兩個室友出去浪，那樣碰到淩子祁也就不會留下今天這不好的印象。

等到四個學生好好的坐上淩子祁的車，他才轉頭對樂悠然道：“我送你吧。”

樂悠然擡眸看他，面無表情，大有嫌棄之意。

柯東樂探出頭，道：“姐，上車吧，這麽晚了你也打不到車了。”

樂悠然瞪他一眼，這丫的，要不是他，她現在應該在家好好休息着。想到這，樂悠然剛滅下去一點的氣又上來，狠狠道：“再加兩千。”

柯東樂不敢說話了，摸了摸鼻頭，悻悻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淩子祁今天開的車不是自己的，是從好友倪寒霂司機那裏開來的七座小型商務車，在場六個人，坐得下。

樂悠然打開後車門，見着柯東樂和那個醉熏的室友坐在一起，剛要擡腳進來，那室友頭一歪，直接倒在那個空着的位置上，呼呼大睡。

樂悠然臉色青了。

柯東樂瞟見她的臉色，心漏跳了一拍，指了指前面：“姐，那個，副駕沒人坐。”

淩子祁已經繞到車的另一邊，見着樂悠然有些氣的打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微微勾唇。

她還是那樣。

一路上，沒人說話，整個空間只有兩個醉鬼的呼嚕聲，沉悶而又死氣。

樂悠然坐在副駕上，擡手碰了一下唇，纖細的手指反複摩挲着微幹的嘴皮。

她現在很想抽煙，很想很想。

身邊那人的氣息就在自己身邊圍繞，她需要尼古丁的刺激把自己喚醒回來，哪怕自己在戒煙時期。在手提包裏摸索了一下，她又摸出一顆奶糖，沒有什麽顧忌的撕開，塞進嘴裏，抵住煙瘾。

淩子祁用餘光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明白她這種行為是何目的，微微皺起眉來。

車子不快不慢的帶着幾人到了b大門口，在檢查過淩子祁的證件之後，保安放車進去，一直開到柯東樂他們寝室樓下。

樂悠然沒下車，冷眼看着柯東樂他們相互扶着下車。

淩子祁叫醒了宿管阿姨，解釋了一番，阿姨才收斂了臉上的不快，朝着他笑道：“沒事的沒事的，麻煩淩老師了。”

柯東樂一聽，不禁贊嘆，不愧是男神，連是阿姨被叫醒也不怒罵。

柯東樂側頭對着副駕的樂悠然道：“姐，那我回去了，明天到你家。”

樂悠然沒理他，冷哼了一聲，轉頭不看他。

淩子祁回身剛好看到這一幕，走過來幫着柯東樂将人扶好。

柯東樂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淩老師，今晚給您添麻煩了。”要不是身上這家夥醉酒後跑大街上撞車，他們就不會遇到那時開車經過的淩子祁。

偏偏自己還是淩子祁專業學科的負責助理，想想就覺得丢臉。

淩子祁看他一眼，沒說話，緊了緊醉酒學生的胳臂，架着人往寝室走去。

将醉酒的學生扶上床，淩子祁拍了拍手，道：“還有下次，就去簽處分表吧。”聲音裏帶着點嚴厲，恢複了一個老師該有的神情。

柯東樂忙接了一瓶熱水遞給他，有些難為情道：“淩老師，麻煩您将我姐送回去了，這是給她的熱水，讓她——”

醒酒兩個字他沒好意思說，總覺得自己姐姐在老師面前是個滿身酒氣的家夥，稍微丢臉。

淩子祁懂他的意思，接過水，道：“我知道。”

樂悠然有些煩悶，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快一點半了。擡眸就看見淩子祁出來，她看着他走過來，走到駕駛位的車門，打開車門，坐進來。

“柯東樂給你的。”他遞來一瓶熱水。

樂悠然沒動，盯着他的側顏，無動于衷。

他側頭看過來，對上她的視線，也沒說話。

兩人就這麽看着對方，在靜谧的夜裏，只聽得對方的心跳聲。

“醒醒酒。”最後還是淩子祁開了口，把瓶子往她懷裏一放，便發動車，駛離b大。

“哪個小區？”

樂悠然還是不說話，盯着他的側顏，眼神裏什麽都沒有。

“不說的話，那麽我們就這麽耗着吧。”淩子祁有些無奈，只好這樣說。

半響之後樂悠然才轉回了頭，直視前方：“金桂小區。”

“好。”

到了小區，車停在她所說的樓下，淩子祁側頭看了看她，道：“到了，樂樂。”

最後兩個字讓樂悠然有些失控，朋友們叫她悠然，父母叫她然然，獨獨是他，自認識他開始，他一聲“樂樂”成了唯一。許久沒有聽到的稱呼，在這麽一個夜晚裏再次聽聞。

很意外，很懷念。

耳朵過濾掉前面的字，只留的“樂樂”兩個字通過神經一直傳送到大腦，觸動最開始的那道往事記憶。

她轉頭，看向他，觀察着他臉部表情的每一處。

鼻梁高挺，唇瓣微薄，褪去少年時的青澀，眉目裏多了幾分成熟沉穩，眼眸極深，猶如黑夜裏的星星，只那麽随意一眼，便是讓人挪不開眼。

這麽一個人，到底是上天眷顧。

她微微勾唇，眼角微翹，嘴角慢揚，帶着有意無意的笑，眼底卻帶着層疏離，淡然道：“好久不見，淩子祁。”

餘華在《活着》裏寫道：沒有什麽比時間更具有說服力了，因為時間無需通知我們就可以改變一切。

十年流華，誰也無法預料以後的變化，那些無可奈何的事情只是在當時覺得難受，可是過後呢？當年要死要活，如今只不過強忍着餘恨淡然一笑。

忘不了的事就隐藏，得不到的人就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