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

樂悠然實在是經不起倪寒霂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自己，劇本一放，眉頭一皺，瞪着他：“倪二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值得你這樣看嗎？”

倪寒霂挑眉，哈哈笑道：“哎呀，悠然最近瘦了好多，我心疼啊！”

樂悠然煩他一眼，擡手按了按太陽穴，說：“從在休息室開始，到現在上飛機，你看了一個小時四十七分鐘，沒看夠？”

“沒有。”倪寒霂裝傻。

樂悠然吐出一口氣，也不想和這個神經病說話，垂眸看着手裏的東西。

倪寒霂見她認真，問道：“不是明天開機嗎？你怎麽今天就去？”

“今天和二少一起，正好不用買機票啊。”樂悠然側頭，理所當然的說着。

實際原因是她的心因為淩子祁而煩躁，不得已早一日工作，好讓自己靜心下來。

等拍戲結束，自己和他就會有好幾個月不見面，該忘的還是會忘的，不去深想，一切還是會和以前一樣。

倪寒霂一聽她的回答，樂了。正想要再說點話，擡眸就看見樂悠然眯眼警告他，便扁扁嘴，攤手轉了個身子，往裏玩着手機。

樂悠然被他弄得心煩，着實也看不下去手裏的劇本，拉下眼罩，閉眼睡了過去。

倪寒霂轉身給淩子祁發消息過去：你和悠然是怎麽搞在一起的？！

淩子祁看着他發來的消息，苦笑了一聲，又垂眸瞥見自己的刺青，微微嘆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躍。

“都說了是青梅竹馬，看來二少的語文水平不夠高啊。”

倪寒霂抿着嘴看這條消息，腦子一轉，很快就想起了從前的那些日子。

淩子祁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領導幹部退休，在b市的家屬大院裏生活着，而他的父母則是被分配在c市的機關單位上班。淩子祁從小就跟着父母在c市生活，獨是在寒暑假才會回到b市替自己父母陪陪四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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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寒霂記得那時候第一次來家屬大院的淩子祁。白白淨淨的，個子不高，嘴邊彎起小小的梨渦，拿着一把玩具槍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看着他們玩。

“嘿，小弟弟，一起玩吧！”倪寒霂是幾個小子裏的老大，仗着大兩歲，沒少使喚這幫小弟。

當然這幫小弟裏沒幾個聽他的，那高冷的顧珏小弟就算一個。

倪寒霂顯然以為這個可愛的小弟弟與顧珏不一樣，心想要是和唐少秋那樣的傻小子就好了。哪知後來熟悉了，才知道這位面帶微笑的小弟弟根本就是一個心機boy。

男孩子的友誼或許因為一場游戲就很容易建立起來。

于是，這幫家屬大院裏的孩子很快就接納了淩子祁。

後來的時候，倪寒霂逐漸發現這位小弟開始心不在焉了，明明還是假期裏，偏偏就想着什麽時候開學回學校。

沉迷玩樂的倪二少愣了。

這是讀書讀傻了吧！假期都不要啊？！

因為這個想法，淩子祁被家屬大院裏的那些叔叔伯伯作為學習的好榜樣。光是倪寒霂就沒少被他家老爺子訓導：“看看人家子祁，假期裏都想着回學校學習，你再看看你，就知道玩！”

倪寒霂那時候更加不服氣淩子祁：“誰知道他回學校是玩還是幹別的！”

現在想想，樂悠然是淩子祁的青梅竹馬，也就是說他們從小是一起長大的？！

一想到這，倪寒霂怒氣沖沖的在兄弟群裏發了消息：淩子祁你個王八蛋子，小時候說什麽回學校學習，敢情是和自己青梅約會啊！

此消息一出，連是一向高冷的顧珏都好奇了。

顧珏：什麽青梅？什麽學習？

倪寒霂一見顧珏出來詢問，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着當年的事。為了表示真實，他特意發的語音，語末還假惺惺的“嗚嗚”兩聲。

身旁的樂悠然沒睡着，聽着旁邊稀稀疏疏的聲音有些煩躁，特意轉了個方向靠着。

淩子祁沒理會倪寒霂在群裏的哭訴，放下手機，坐在床上。他輕輕摸着刺青，回想起這個數字的由來。

“子祁你看，你的名字拼音縮寫是LZQ，用手機九宮格打字出來就是597，我的名字縮寫呢，是LYR，也是597哦。看，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她眉眼帶笑，在草稿本上寫下兩個人的名字，輕咬筆頭。

他拿過草稿本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她的字因為從小練草書，有些狂草，卻帶着一種飄逸感，十分悅目。

笑了笑，說：“你整天就想這些東西？”

她噘着嘴，故意搖了搖頭，又随即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遞給他，說：“我就是無意間發現的，哪有整天想啊！”

他笑笑，不說話，接過她手裏的棒棒糖，撕開糖紙後又遞還給她。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他負責撕糖紙，她負責吃。

兩個人坐在教室靠窗的位子，陽光從樹上傾落，透過枝丫稀稀疏疏的灑在兩人的肩上。她單手撐頭，嘴裏含着糖果，聽他講着幾何問題。他微微側頭看她，筆下一頓，柔聲問：“懂了嗎？”

“懂了。”

那年，兩個人1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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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落地時，樂悠然特意從包裏摸出一個口罩戴上。倪寒霂見她那樣，好奇地問：“你又不是什麽明星，戴什麽口罩啊？”

樂悠然瞥他一眼，心道：“和你這位花花公子在一起，不是明星都成明星。”當然這話她懶得跟他說，反正這位少爺也不理解。

倪寒霂自帶熱搜效果，每次出機場，總有些媒體狗仔蹲點，然後開啓第二天的頭條：“倪二少今日和某位十八線網紅一起逛街！”

“二少今日摟着某著名小花旦前往電影院包場！”

······

樂悠然不想自己上熱搜，出機場的時候特意加快了幾步，與倪寒霂拉開了距離。

倪寒霂則是慢悠悠地戴上墨鏡，沖着那些媒體招手，咧嘴露出自己的大白牙，讓自己被拍的更帥一些。

樂悠然在酒店裏放好自己的東西，看了一眼手機，上面有柯東樂打來的好幾個未接來電。

盡管現在可以在飛機上發消息通話，但是樂悠然還是養成習慣選擇關機。

猶豫着要不要給柯東樂回個電話過去，倪寒霂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無奈地接起，無非就是要不要一起吃飯什麽的。她應付了幾句，随即挂了電話，躺在床上。

平整潔白的床被因為她的猛然躺下，瞬間起了褶皺。

她雙腳一搓，踢掉了高跟鞋，翻身曲腿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劇組這次準備的酒店離影視城不遠，樂悠然的房間又恰好在二十三樓，可以看見h市蔚藍的天空，不見一絲白雲，藍得純粹。

許久沒有仰頭看天空的樂悠然看得入迷，思緒慢慢回到從前。

那時候她也和他一起看天空，兩個小小的身影在操場邊上坐着，仰頭看天。她指着天，對他笑道：“小班長，你說世界上的人看到的天空都是一樣的嗎？”

“都是一樣的。”他回答他，聲音稚嫩，卻一本正經。

都是一樣的。

在後來分開的十年裏，她不再仰頭看天。她不想和他看一樣的天，那樣讓她會想起他。

此刻，心裏有些堵得慌。樂悠然嘆了一口氣，一頭紮進床被裏，聞着床被裏淡淡的花香，她用手揉了揉頭發，扯掉發尾的發圈，散開如墨般的頭發，埋頭于被子裏，躺屍一般。

樂悠然下樓的時候，在酒店大廳裏看見倪寒霂坐在那裏等她，身邊還有一男一女。

男人是他的助理，她認識，至于那個女人？她不認識。

她走過去，眯眼瞧了瞧。正要打趣說這是又是看上誰哪家姑娘，倪寒霂就先開了口。

“諾，給你找了個助理，你看看。”倪寒霂對她說着話，眼睛卻盯着手機，一臉認真。

樂悠然扯扯嘴角，側頭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

說是女人太過了，一看就年輕，估計才二十出頭，齊劉海乖乖地搭在腦門上，睜大了濕亮的眼睛對上她的目光，眼裏滿是對她的崇拜，一件白色內襯，外套一件加絨牛仔衣，破洞牛仔褲，小白鞋，活脫脫的學生樣。

樂悠然勾唇，在一旁坐下，笑道：“你叫什麽？多大了？”

小姑娘有些緊張，但還是乖巧回答：“樂老師，我叫莫西，今年二十一歲，h大編導專業大三，來當你的助理實習的。”

樂悠然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說：“坐下說。”

莫西點了點頭，在樂悠然和倪寒霂中間位置坐下。

一邊是公司大老板，一邊是自己的偶像，任誰都會緊張。

這些年來，樂悠然在圈子裏名氣越來越大，誰見着都尊稱一聲“樂老師”。早年大學沒畢業的時候樂悠然就靠着一部《血吟》開始在編劇圈裏暫露頭角，後來陸陸續續地出了好幾個劇本，都被拍成了當紅的電視劇和電影。

娛樂圈有一句話這樣說：“想要紅就去拍樂悠然的劇本，保證紅到發黑！”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樂悠然本科專業居然是物理專業，後來研究生才去學了編導。

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樂悠然看着小姑娘絞着的手指，微微一笑，說：“二十一歲，挺年輕的。”她用年輕這個詞，而不是小。

她從包裏摸出一顆奶糖遞給莫西，莫西有些驚訝，猶豫着接過。

樂悠然看着她的樣子，輕笑，問：“有男朋友嗎？”

莫西一愣，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接過糖的手還在空中一頓，對上樂悠然詢問的眼光，忙搖頭道：“沒有。”

聽到樂悠然的問話，倪寒霂若有所思的擡眸瞥她一眼，随後繼續看着自己的手機。

樂悠然不理會倪寒霂，點了點頭，嘴裏嚼着奶糖，道：“下午就進組看看，你跟着我，別亂跑。”

莫西小雞啄米般使勁點頭，莫名乖巧。

随後樂悠然又問了幾個專業性的問題，莫西都一一認真回答。倪寒霂在旁玩夠了手機，看着兩人，舔了舔唇角。

這次任務重啊！一個劇組裏有他兩個弟妹，無論哪一個都是寶，得好好看着。腦海裏想了想淩子祁和顧珏的臉龐，倪寒霂聳了聳肩。

做大哥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