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喬蘇蘇在房中哭鬧了許久,宋夫人沒有耐心看她哭鬧,留下一句:“車馬已經備好,喬小姐随時可以啓程。”就離開了。

這已經是看在兩家交好的分上,宋夫人才沒有把話說破。

喬蘇蘇哭啼了半晌,她這樣回去,可怎麽面對父親?臨走前其餘三房都知道她來軒安是寄居在勳國候府,如今灰溜溜的回去,其他三方的姊妹定會狠狠奚落自己,以後還怎麽在喬家自處。喬蘇蘇越想越氣,可事已至此,再怎麽懊惱也無法。

折騰了半天,喬蘇蘇去求宋夫人又吃了閉門羹,終于認清楚現實,老老實實上車,回了塖州。

魏青冢泡了個舒服的澡,洗漱完畢後拿着巾帕坐在浴桶旁擦着濕漉漉的長發。

“咚咚咚”,浴房外有個生臉的小婢敲門。

“進來吧。”魏青冢答道。

小婢捧着一套衣裙走進來,笑着對魏青冢說:“姑娘,奴婢給姑娘送衣服來了,是庫房中取的新衣,不曾有人穿過呢。”

魏青冢洗好澡後穿的仍舊是男裝,她撫摸着那衣裙上精致典雅的花紋,問道:“是誰讓你送來的?”

那小婢笑得喜慶,甜甜的講道:“是公子啊。”

魏青冢腦海中閃過九公子那張不陰不晴的臉,身子輕輕打了個顫,她騙了九公子,還騙了這麽久,不知道他在心裏有多氣呢,估計是不會輕饒了她,這大概只是暴風雨來的前奏。

唉,天要亡我。魏青冢喪喪的想道。

那小婢是個貼心的,先服侍着魏青冢穿好新衣,又取來幹燥舒适的棉帕為魏青冢擦拭頭發,将那烏亮的秀發擦幹後,迎着魏青冢來到梳妝臺前,幫她梳了個軒安城近來很是流行的發式,又挑一枚碧玉簪子,斜斜的插入鬓發中。

“姑娘好看極了,真美。”那小婢放下木梳,看着魏青冢誇贊道。

魏青冢看着銅鏡中的人微微發怔,她已經很久不曾見過這樣裝扮的自己了。

“待會是不是要去見公子?”魏青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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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說姑娘若是累,先歇一歇,保重身體要緊。”小婢乖巧答道。

這話是九公子講的?可不像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魏青冢站起來道:“我還是去見他為妙。”

反正是福是禍,終究是逃不過的,還不如早些去面對。

魏青冢得知九公子正在書房中,徑直去書房尋他。

今日大約是要下雪,天色陰沉可怕,黑壓壓的烏雲漂浮在天空中,醞釀着一場風雪。

九公子坐在桌前,本來就心緒不寧,更是被今日的天色惹的有些煩躁,他舉着毫筆,在紙上寫着什麽,突然覺得光線一暗,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繞在身邊。

他擡頭,手中毫筆非常不給力的吧嗒一聲,落在潔白的宣紙上,烏黑的墨汁弄髒了紙上的字跡,也污染了九公子的手指。

魏青冢逆光站在眼前,頭上微微細碎的絨發在空中飄動,那雙靈動的眼中眸光閃閃,定定的看了過來,眼前情景,居然與九公子想象中魏青冢穿女裝的樣子一模一樣。

魏青冢面孔生的媚,偏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樣,美的越發的勾人心魄。

“公子,怎麽這般不小心。”魏青冢将九公子弄髒了指頭,也忘了如今處境尴尬,掏出腰間的帕子上前,仔細的幫他擦拭指尖的墨。

“公子,你在寫什麽吶?”看着被墨汁覆蓋的字跡,魏青冢随意問道。

字跡?九公子低頭,見宣紙上那字已被覆蓋的看不清楚,這才松了口氣,如果被瞧見他正在一筆一劃寫“青冢”二字,豈不是很丢人。

“沒什麽,胡亂寫的詩句。”九公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說八道着。

那指頭上的墨跡很是頑固,魏青冢擦了很久還是擦不盡,忍不住将臉湊近了些。

也不知中了什麽邪,九公子鬼使神差的将手往前湊湊,伸出僅剩的那根幹淨的尾指,在魏青冢鼻尖上輕輕點了點。

那力度不輕不重,不像是“戳”,倒更加像是撫摸,從指尖傳回滑糯的觸感仿佛有蠱惑之力般,忍不住叫人想要索取更多。

于是九公子沒舍得放開,尾指順着鼻尖滑落,輕輕定在魏青冢柔軟飽滿的唇瓣上,指腹勾勒着唇形,酥酥麻麻的觸感令魏青冢忍不住愣了愣。

怎麽有人的皮膚能滑膩至此呢,九公子喉結上下翻動,猛然有些心虛,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畢竟男女有別,這才戀戀不舍的松手。

魏青冢的臉卻不知不覺的紅透了。

九公子見她紅了臉,方才那點心虛霎時間灰飛煙滅,他站起來,慢慢将臉湊過去,笑着對魏青冢道:“喬蘇蘇已經打發她回喬府了。”

“啊?哦。”魏青冢腦子有些混亂,九公子離她太近了,近到她能聞見他身上的香薰味道,能看見他眼角細細的笑紋,甚至那輕輕的呼吸聲。

呆了呆,魏青冢才結結巴巴問道:“她不是公子你的未婚妻嗎,怎麽就打發走了呢。”

九公子笑意愈深,這個傻姑娘啊,他看着她的眼睛,說道:“她不是我的妻。”

魏青冢後退半步,輕輕嗯聲後不再講話,她總覺得今日,九公子有些怪,至于哪裏怪,她半點說不上來。

“公子,你不問我為何要騙你嗎?”魏青冢穩了穩心神,終于所出對于她而言最煎熬的問題。

不曾想九公子倒是十分淡定,他潇灑的坐下來,一臉平靜:“我不好奇啊。”

接着他說道:“你男扮女裝,對于那種境遇下是最好的選擇,你很聰明。”

話是如此,魏青冢十分體恤九公子的理解,差一點就要熱淚盈眶。

“謝公子寬宏大量。”魏青冢吸吸鼻子誠懇道。

九公子的眼睛亮了亮,這對話和情節很像是話本中的描寫。他微笑,笑得有些不正經,眼睛彎成一雙月牙,笑着道:“那你準備怎麽報答恩情啊?”

怎麽報答?魏青冢想了想,錢,九公子不缺,權,勳國候府不稀罕,思來想去,她也只有唱曲兒的技能可以令九公子開心了。

“公子,今後你想聽什麽曲兒,我就給您唱什麽!”魏青冢十分認真的說道。

不對!這對話怎麽和話本上寫的不一樣呢!九公子臉黑了黑,不過他一會兒就想通了,貼着魏青冢的耳朵說了句什麽。

魏青冢的臉霎時間又紅了個透,連耳朵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臉頰上像着了火般的熱,方才九公子在她耳邊說了個曲名,那是夫妻床第間,私下裏頭唱的,歌詞私密的露骨的很。

魏青冢又羞又惱,狠狠瞪着九公子。

“我一會要去趟宮裏,那曲兒不着急,我回來再聽。”

九公子臉皮厚極,見魏青冢氣惱的樣子,心裏頭反而高興,笑着說完,出書房門喚離清備車入宮去了。

院子裏頭本就冷清,九公子和離清走後,就更加安靜了。

夢芝兒才徹底的清醒,還在床上睡着,魏青冢去看她,見人已經醒了,就是臉色還有些蒼白,看樣子沒有大礙,這才将心放下。

“都怪我不小心,連累到了你。”夢芝兒躺在床上很是內疚,拉着魏青冢的手說道。

原來今日吃早膳的時候,那粥裏頭下了藥,夢芝兒吃完便人事不省,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是白日被人團團圍住的時候了。這事情怨不得夢芝兒,魏青冢輕聲的安慰她。

魏青冢在房中陪着夢芝兒說話,在她的安慰開解之下,夢芝兒的臉色終于好起來,嘴角也帶了笑意。

“咦,這是何物?”魏青冢無意瞄見夢芝兒枕邊有一塊玉佩,看那玉墜上的穗子,像是有些年頭的物件,平時并不見夢芝兒戴過。

“這是,離清侍衛送我的。”夢芝兒小聲道。

“哦——”魏青冢看熱鬧不嫌事大,拖了長音,直到夢芝兒紅了臉假裝要打她,魏青冢才停下來,八卦的問道:“你們兩個好上了?”

“胡說什麽呢!”夢芝兒嗔怪道,接着面露羞澀将那玉佩握在手中,紅着臉道:“也不算吧。”

魏青冢還想挖一挖這八卦的細節,突然聽見外頭一陣喧嚣嘈雜。

她與夢芝兒走到門口去看,只見幾個侍衛擡着一只活鹿走進來,邊走邊道:“公子說今天咱們烤鹿肉吃,這鹿肉可香呢!”

魏青冢想起那日九公子說回軒安要給她烤一頭鹿吃的話,不由得在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原以為只是一句随意的承諾,不料他真的記得。

這幾個侍衛熟練的料理着活鹿,收拾妥當後撒上調料還有香料,又刷好了油,架在火上充分的炙烤着,還有人取來酒水,用銅壺溫着。

夜幕漸漸降臨,月兒升高了。安靜的小院裏彌漫着酒水的清香,還有鹿肉的鮮香。

魏青冢望着烤好的鹿肉咽口水,只是九公子遲遲未歸,她不好先動。

魏青冢支着下巴,看着天空中潔白皓月幽幽發呆。

而此時此刻的皇宮中,明亮的燭火照亮了每一寸空間,偌大的皇宮如同一顆發亮的夜明珠,皇帝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他聽完了九公子的禀報,緩緩說道:“你比你父親更加有才幹。”

九公子笑笑,挺直胸脯道:“謝陛下誇贊。”

皇帝被逗笑了,指着九公子道:“不謙虛!哈哈哈哈,不過少年人當有你這樣的銳氣。”

說罷,他又嘆息一聲:“可你偏不愛權勢。苒桦,你當真不後悔?”

九公子點頭,神情篤定:“臣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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