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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別院掌事死的不光彩,新來的管事也不像什麽好相與,陰鸷寡言,掃人一眼,能叫人背後發涼,才來就遣走了院裏的幾個下人,來這伺候的下人不多,都是又啞又不識字的,可就是那麽幾個下人,勾心鬥角的事情不少,谄媚原先掌事的也不少,新來的掌事就拿他們立威,這些個下人都是無關要緊的,再說在這地方呆長了,總會知道些事,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口不能言,也是一樣,既然掌事都換了,那下人自然也該換一換了。掌事親自去采買了一批新的下人,照樣是又啞又不識字,但在他們的賣身契上,寫的都是康健無甚缺陷之人。實際上這些人都是安忠福從宮裏挑的,只放在新掌事身上,有看熱鬧的說,怪不得會得罪人,性格如此乖張,那別院雖許久未有皇室駕臨,到底也還是皇家別院,就這麽遣散了之前的下人,又大張旗鼓的到外随意采買一批,實在不合規矩,看來是安忠福有意放任,只等人自取滅亡。
不是什麽太值得關注的事情,大概只值得上茶餘飯後的随口一句,至于別院原先的那些下人才遣散出去就被送去追随他們原來的掌事了,又有何人知曉?
下人院子裏最後一間最為狹小的房間,被分配給單獨的一個人,轉角處,采光不好,唯一的一扇窗戶對着院牆的夾角處,那裏有一棵不知名細弱的樹,鮮少曬得到太陽,葉片發黃發枯。窗邊是屋中唯一的一張方幾,并兩張凳子,另一側靠牆安置了一張普通木床。不知道會在這裏住多久,傅雲霁在這一眼便看盡的小屋子裏來回走了兩圈。這是新的身份,做個下人也好,至少不用白吃白喝,傅雲霁自嘲一笑,那個人為她安排了新的選擇,她幾乎毫不猶豫與的就遵從了,依靠着別人來推動她的生活,她反而安心下來。聽見有人敲門,傅雲霁下意識張嘴要應,一瞬間又收住聲音了,走過去開了門,門外正站着剛跟她一起安頓下來的住在隔壁房間的兩位女婢,比劃着簡單的動作,示意傅雲霁可以去吃飯了,傅雲霁點點頭,應該要道聲謝,可她們都不能說話,除了傅雲霁,其他都是說不了話的人,連帶着傅雲霁,也不開口說話了,其實也沒人要求她,或是要她假裝不能說話。還是什麽都沒說,要回身關門,就看見掌事走過來了,那兩個女婢略為慌忙的行禮,不敢擡頭,傅雲霁反應過來,也行了一禮,掌事徑直走到面前來“少爺有請”
傅雲霁一愣,兩個女婢已經退到一邊,掌事也站立一旁,要傅雲霁先行的意思。略微怪異,分明她只算是個下人,可掌事此舉,無疑是顯示出傅雲霁不一樣的身份來,傅雲霁也有點不明所以,給了她一個新的身份,卻立即就主動拆破了。而即便是聽到這樣的消息,那兩個退到一邊的女婢也還是颔首作恭順狀,沒有洩露甚至是一點好奇,傅雲霁突然意識到,這些女婢,怕是也和她一樣,打了個從牙婆那裏采買來的幌子。直到進了這處地方,她才知道她這些時候,竟然都是在皇家別院裏,也大概猜到那個人的身份必不簡單,并且他在謀劃着某件她觸及不到、難以想象的事情。
掌事在她身旁,一直維持走在後她半步距離的地方,不時出聲引路,只有簡單字句,不再有其他言語。這掌事整個人就如同沉浸在陰郁中,恻恻沉沉的,實在叫人不願親近。傅雲霁被懾住,也不太敢看人,更莫說主動言語什麽了,好在走了不長時間就到了,掌事停在廊外“少爺已候多時,姑娘請”
話音剛落,屋裏人走到門口了
“快些進來,飯菜該涼了”
掌事回身行禮,恭敬非常,跟先前接觸到的完全不同的感覺,此時表現出來的這種恭敬可說是真切的
“奴才告退”
他随意揮手,看着傅雲霁還站在原地,又催促了聲,傅雲霁這才回神,和他一起進屋。兩人相對而坐,幾個小菜,一如前不久他們一起用餐的時候。世俗間普通的規矩皆不能束縛這個人,遑論就在掌握之間之時。至少傅雲霁挺樂于和他一起用飯,也不會欲蓋彌彰的糾結什麽身份不合的問題,只是她還是想知道他是如何安排。拿了筷子起來,斟酌了一下語句“你要我,做什麽嗎?”
筷子尖上夾起了幾粒米飯,沒吃進嘴裏,傅雲霁正等着他說話。看傅雲霁的模樣,他持着筷子虛劃了一下
“這院子裏,缺個貼身侍候的,你留下吧”
夾了一箸菜,又說
“就在偏院裏住下,離的近些,畢竟你與外面那些人不同”
最後一句有些意味深長,傅雲霁将懂未懂的弦外之音。還以為剛剛去的那處,就是往後不知多長時間的居所了,怎料也只是個暫時歇腳的地方,這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傅雲霁也只認識他,像他所說的,離得近,就在他眼皮底下,外頭的事情,她管不着,這院裏的事情,也不用她管多少。傅雲霁隐約知道,他是将她排除在外的,出于任何原因都好,但傅雲霁明白,她可以借此在這所院子中得到一時安穩,是一種安全。外頭她出不去了,她又再次,被圍困進了一個院子,不同的是她在看到自己的無力之後的情願,沾了鮮血人命後的雙手,已有枷鎖縛上。尚且年幼的她無法準确描述,快樂和興奮,悲傷和恐懼之外的情緒,全憑直覺感知,太過容易因為彷徨而依賴,因為弱小而毀滅。
給予庇護算不得他的本意,可事到如今,傅雲霁的心思他也看的清楚了,被他步步緊逼所累,困囿于他的鼓掌之間,皆是起于他的一時惡劣,幾次三番的逗弄,看着傅雲霁無謂的掙紮,不僅僅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正因為傅雲霁所表現出的脆弱,不明世事的愚蠢,從無懼到無措的模樣……他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那些他從不看重的東西,她卻直到現在都還不想抛棄,只有這點,是他看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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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默認,傅雲霁沒有出聲再說什麽,只是拿着筷子也不知道往那裏放,她這幾天總是沒什麽胃口,本來就又瘦又小,遭了次罪,還沒養回來多少,那日沖動傷了人命,便連胃口也無多少了,這是心結,食不下咽了。他皺了眉,吃飯可不是什麽苦大仇深的事情,他願意和傅雲霁一起坐着吃一頓飯,可以說是一種認可了,至少從上一次來看,并不叫他排斥,一個人吃飯的無聊,在擡頭看到一個并不讨厭、甚至讓他覺的還有幾分意思的人就在旁邊時,能得到一定的排解。食友,仿佛有那麽個定義,如果非要定義的話,用食友來形容也不錯。正因如此,他對傅雲霁這樣的食不知味并不樂意,可要讓他予人排解的話,倒像個說個天大的笑話似的,這麽一來,飯桌上的氣氛,從始至終都透露出一種古怪來。
房間比之前的寬闊精致不少,不像給下人住的房間,就算是貼身下人也太過了,也不怪說她和外面的那些人不同。他們吃飯的時間,之前被傅雲霁放在哪個小房間的包袱已經被送到這個房間來了,還是那些東西,她沒丢,也沒用過,就是那件她逃出來那天穿的又髒又破的衣裳,她也洗幹淨收起來了。抱着包袱直愣愣的坐着,腦袋裏面空蕩蕩的,忽地,開了一狹的窗戶被風更吹開了,傅雲霁轉眼去看,從這窗外看出去,郁郁蔥蔥的一片,都是長得茂盛的花木,風中帶來清爽的草木氣息,是傅雲霁聞慣了的。風大了,窗面摔出了聲響,傅雲霁放下包袱走過去關窗,心不在焉,一時不慎夾了手指,左手食指指甲立即就烏青一片,還流了血,十指連心,疼得傅雲霁直抽氣,顧不得窗子,想要找找房間裏有沒有傷藥,便聽見敲門聲響起。
密集的三聲之後,就停止了。傅雲霁只好先去開門,左手虛虛捏起拳頭,把手上的傷遮掩起來,忍下疼痛。不出所料的是那個人,但不止是他,還有一位面生的長者,慈眉善目的,背了個小箱子。左手偏向身後,傅雲霁疑問
“這位是?”
“先進去”
只好側身讓人。他示意傅雲霁回去坐下,那長者也跟着坐在傅雲霁旁邊,只他還站在一邊“請姑娘伸手,讓老朽為姑娘診脈”
診脈?為何?傅雲霁下意識就擡頭去看他,那長者大夫已經打開藥箱,在桌上擺好了脈枕,就等着傅雲霁伸手,被一個長者和藹的看着,傅雲霁倒是猶豫不下去了,伸了右手出去,大夫兩指搭上她的手腕,肅容凝神,半晌才說
“氣虛體弱,心有郁結,以致夜間難寐,食難下咽。我先給開副纾郁解氣、健脾開胃的方子,飲食上多加注意,睡眠時可點一些安神助眠的香,還得慢慢調理”
雖然從小沒受過什麽照顧,但幸好傅雲霁沒得過什麽大病,身體上要是有什麽不舒服,也大都是她自己咬咬牙熬過來了,少有幾次病的重了,看了大夫喝兩副藥,只要有好轉便是了,也不會有人關心她好沒好完全,莫不說大夫回診,藥都不會為她多煮一回。還經過好一段溫飽不全的時候,身體底子差也是難免,好在年紀小,多加調理總會好轉。但他并不像是會請人來喂傅雲霁診察身體情況的,若是真有意,前些日子傅雲霁身體有礙,他也不會知道現在才請來大夫。傅雲霁摸不清他的想法,只是她并不認為自己的身體有什麽不好的,大概一直都是這樣,老實說沒什麽妨礙,不過大夫仁心,總不會說什麽欺騙的話,若是要喝藥,便喝好了,應該也不用喝幾天,胃口好些,能多吃些飯也好。只傅雲霁想的簡單。這個診斷結果,倒不出他所料,傅雲霁一看起來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別不要還沒折騰多久就一口氣沒了,他也覺得糟心,請個大夫來看一看也好,該吃藥該調養的,左右他不差這點花銷。
診了脈,大夫便在一邊開起藥方,傅雲霁好奇探頭過去看了一眼,可惜她不識字,也看不懂什麽,頓時讪讪,心中不得不說有些遺憾。待到大夫寫好藥方,他接過去看了一遍,又遞回大夫“等會兒會有人跟您去抓藥,勞煩了”
還沒見過他這副謙遜有禮的少年公子模樣,像是戴上了一副全然不同的面具。大夫自然客氣了兩句,一面告退,看人站起來要走,傅雲霁也連忙站起來了,一時忘記了左手上的上,手磕在了桌沿,傅雲霁立即倒吸了口涼氣,下意識的去捂手,被他看見,一步跨到傅雲霁面前,不由分說的抓起了她的手腕,一眼便看見她食指上的傷
“怎麽弄的”
連那大夫也看過來了,一看那傷就辨識出來了
“怕是被窗戶或門扇之類的夾到了,夾得不輕啊”
聞言他便抿了下唇,傅雲霁有些尴尬,想要收手,他不放,還抓住傅雲霁的手直接遞到大夫面前,大夫又打開藥箱,拿了小瓶傷藥出來,傅雲霁只能不再動了,任由大夫把她手上的傷處理好,聽着“小心傷口,不要碰水”的叮囑,依言點點頭。
看着大夫離開,傅雲霁才去看他,他的表情莫名,像是要說什麽,終還是沒多說,放開傅雲霁的手
“藥會有人按時送來,大夫的囑咐,你可都記牢了?”
傅雲霁應了一聲,他稍稍多看了傅雲霁一下,便離開了。
弱小,腦子也不靈活,還笨手笨腳的,哪裏有個一個人能生活下去的樣子,虧得她還雄心勃勃的,那麽容易就被戳穿也不意外。方才他有些失神的想起,他對傅雲霁的接納是否太過倉促,是否将傅雲霁擺在了一個太過親近的位置上,雖然早已對傅雲霁進行過一番徹查,并沒有任何問題,她身後沒有任何可以護住她的勢力,她不是抱有目的來接近他的人,只是意外相遇,一個完全和他的生活不相幹的人,他可以操控,卻無法完全掌握,讓他忍不住去查探深究,之前他和傅雲霁說的要幫她報仇,并不只是說說而已,也不止因為想試探引誘傅雲霁,他也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那樣輕易傷害自己的人,玩弄自己命運的人,的确該死,果然要成為一個足夠強大,全然掌握別人命運的人才行。他試圖将自己的觀念灌輸給傅雲霁,可傅雲霁卻不願意接受,真是個對錯難解的問題,那又何必多慮,至少在對傅雲霁的事上,他算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如果他想将人納入羽翼下,不僅是保護,如果他有一天無意再對這個人,那他也可以将她抛棄,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管事、下人,還有守院的護衛,已經不再屬于宮中那位的掌控了,放任前掌事是他需要傳遞出某些消息給宮裏那位知道,也是時機未到,而且并不是什麽棘手的人,要處理的時候随時都可處理,但還算有用,至少宮裏那位對這別院是越來越放心的。這時候人死了,宮裏那位可沒什麽時間太過注意,能給他們鑽的空子就多了,護衛早已一點點滲透進了他的人,總而言之,這別院,真真正正的是他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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