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茅塞頓開

蘇禧想起來,厲衍的母親是慶國公傅鴻生的女兒,厲衍是傅儀名正言順的表哥。

雖然是表哥,可這後院大多是尚未出閣的姑娘,厲衍此時出現也有些不妥吧?

唐晚自然也看到了,故意問道:“郁姐姐,你說咱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呀?”

郁寶彤比她大兩歲,行事也有規矩了,嗔她一眼道:“別胡說,傅姑娘是有分寸之人。”

距離不遠,這話自然被廊下的兩人聽見了。傅儀面上閃過一絲尴尬,回過身,朝郁寶彤幾人微微一笑:“郁妹妹,唐妹妹,禧妹妹,你們也在這裏。”

郁寶彤客氣道:“院子裏起風了,我們便想回屋裏坐坐。傅姑娘這是在……”

傅儀沒有開口,對面的厲衍朝幾位小姑娘行了禮,面不改色地解釋道:“在下的衣服被酒水打濕了,蘇二公子讓下人帶我來換衣服,恰好遇見儀表妹掉了帕子,便順手幫她拾了起來。”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也确實有這麽巧的事,傅儀的帕子被風一吹,恰好掉落在厲衍的腳邊,這才有了先才蘇禧她們看到的那一幕。只是厲衍沒有說,他把帕子還給傅儀的時候,本該就這麽離開的,偏偏停了下來。

唐晚和郁寶彤看不出來,但是蘇禧好歹跟厲衍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了兩年多,對他的一舉一動都頗為熟悉,厲衍看着傅儀時眼裏的傾慕,可沒逃過蘇禧的眼睛。

厲衍看她的時候,就從來沒有過這般神情。蘇禧這會兒的心情竟然十分地平靜,不惱不怒,唯一剩下的一點點波瀾,大概是生氣厲衍曾經欺騙過她的感情。

蘇禧移開視線,對唐晚和郁寶彤軟聲道:“唐姐姐,郁姐姐,我們快回去吧。”

小姑娘聲音婉轉嬌嫩,仿佛裹了一層蜂蜜,聽起來既像撒嬌又像抱怨,配着蘇禧這樣半大不小的年紀,真是說不出的天真嬌憨。

郁寶彤戳戳她的小圓臉,小丫頭皮膚又嫩又滑,“瞧把你急的。”

蘇禧道:“再不走,宴席就散了。”

厲衍微微一滞。

蘇禧這句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含意,只是單純的一句家常,可是聽在厲衍耳中,卻像是提醒他該回前院了。厲衍這才注意到自己失了規矩,朝傅儀和蘇禧幾人抱了抱拳,“打擾幾位姑娘賞景,厲某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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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離去的時候,厲衍看了一眼那位穿水粉色繡花蝶如意紋短衫、月白湖羅裙的小姑娘,生得白嫩圓潤,眼睛很大,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起觀音座下的小童女。只是她并未往他這邊看過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厲衍覺得這小姑娘似乎對他有一種敵意?

厲衍想了想,應該不可能,他們今日是第一次相見。

這念頭只是一瞬而過,很快便被他遺忘了。

回到上房,幾位世家夫人坐在下方一溜紫檀木玫瑰椅中,陪伴蘇老太太說話。

蘇老太太見姑娘們都回來了,讓李嬷嬷收拾好十二扇屏風後面的偏室,領着她們去屏風後面小坐。這廂姑娘們剛坐好,那廂就有下人進來道:“太夫人,齊王世子要來給您賀壽。”

老太太忙站起來,道:“快請進來。”

齊王世子來給老太太祝壽,代表的是齊王的态度,蘇家再怎麽得聖寵,也是不敢怠慢皇室子孫的。衛沨一進門,老太太便領着幾個兒媳婦上前行禮,衛沨哪能真正讓她行禮,忙伸手扶住她道:“老夫人見外了,庭舟今日是來給您賀壽的,望老夫人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說着,讓身後穿玄色青衫的随從送上賀禮,是一個嵌螺钿雕福祿壽的方盒子。

老太太請衛沨入座,有讓李嬷嬷上了一杯熱茶,感慨道:“世子剛從齊州回來,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婆,世子有心了。”說着又道:“聽聞齊州那地方濕潤多雨,不知世子在那住得可習慣?”

衛沨只笑了笑,客觀道:“齊州是個風景秀美的地方,老夫人得空可去看看。”

這邊老太太跟衛沨聊着家常,屏風後面的姑娘們可就不淡定了。

早就聽說齊王世子回了上京,只是無緣得見,便是見了也是遠遠地看上一眼,哪能像這會兒一樣僅隔着一道屏風的距離,連衛沨腰上的荷包是什麽花紋都看清清楚楚。

蘇禧和唐晚是見過的,便把位置讓給了其他姑娘,郁寶彤對衛沨沒什麽感覺,也跟着坐到一旁。

倒是有好幾個姑娘想看又不好意思看,臉上含羞帶怯,偶爾透過屏風的縫隙,往外邊瞅去一眼,視線一落在衛沨身上,趕忙又移開了,生怕被人發現似的。殷萋萋也是這其中之一,連續看了好幾眼後,她的妹妹殷芃芃轉了轉眼珠子,問道:“姐姐,這齊王世子長得真好看,又文采斐然,不知道日後會娶什麽樣的姑娘?”

殷萋萋臉紅紅的,“我怎麽知道。”

殷芃芃笑道:“姐姐生得也美,又熟讀四書五經,我瞧着你們就很合适……”

這話可真是大膽,殷萋萋趕忙捂住她的嘴,又羞又惱道:“快別胡說八道了。”

殷芃芃跟蘇禧一般大,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性子比殷萋萋略活潑一些。

她們這番話聲音不高,幾乎是咬着耳朵說話,周圍叽叽喳喳的聲音多了,便沒引起注意。蘇禧坐在她倆旁邊,好巧不巧地把這番話聽了進去,胡思亂想道,還真讓殷芃芃說對了,殷萋萋上輩子差點兒就嫁給了衛沨。如果殷萋萋沒死,她看起來跟衛沨還挺般配的。

過了一會兒,衛沨起身告辭。

老太太将他送到門外,忽然道:“咦,儀丫頭怎麽這會兒才回來?”

傅儀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柔柔和和的,聽起來很舒心:“回老夫人,我回來路上見院裏有一株萱草開花了,便想采來送給老夫人,祝您萱草長春,松鶴延年。”

蘇老太太仿佛心情很不錯,接過萱草花道:“你這丫頭,倒是個有心的。”到底是在門口碰面了,老太太向衛沨介紹道:“世子,這位是慶國公的孫女兒。”

衛沨颔首道:“傅姑娘。”

傅儀屈了屈膝,“見過衛世子。”

屋內,蘇禧才注意到傅儀沒跟她們一塊兒回來,剛才在廊下偶遇,她還以為傅儀也回來了呢。她消失這麽久,只是為了采一朵萱草花?

對面殷萋萋的臉色變了變,暗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臉上的羞澀早就沒了,一陣青一陣白的。

蘇禧見狀,忽然茅塞頓開,想明白了。

傅儀……該不是故意挑這個時候回來的吧?

家宴散後,殷氏和老太太送走了一幹女眷。

晚上蘇禧照常踢了兩刻鐘的毽子,又練了個幾組動作,洗完澡後想起白日郁寶彤說的話,便想去秋堂居找殷氏請示一下那位女師父的事。還沒出門,便見蘇柏羽迫不及待地朝自己跑來,那張素來冷峻老成的小臉,居然露出一點兒興奮的意思。

崔嬷嬷在後頭緊張地喊:“少爺,您慢點兒,仔細摔着……”

蘇柏羽飛快地跑到蘇禧跟前,舉起手裏的東西,眼睛亮晶晶地道:“我會了。”

蘇柏羽手裏的東西叫“魯班連環鎖”,這鎖是蘇禧根據其他的魯班鎖,閑來無事自己設計的,前天早晨拿去考蘇柏羽了,聽大哥說他這兩天都關在屋裏擺弄這個,蘇禧還以為他要再過幾天才能解出來,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蘇柏羽坐在蘇禧對面的羅漢塌上,小胖手靈活地解開了第一根木條,接二連三,很快便把連環鎖全拆下來了。這步很容易,幾乎所有人都能做到,可接下來把所有的木條組裝回原來的樣子,就沒那麽容易了。蘇禧好整以暇地看着,當蘇柏羽說會了時她就相信他是真的會了,畢竟這小家夥的早慧她是見識過的,只是沒想到,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便全部裝好了。

蘇禧錯愕地眨眨眼,快得出乎她的意料,她正準備誇蘇柏羽一頓,沒想到他卻老老實實地承認:“姑姑,這方法不是我想的。”

不是他?蘇禧問道:“那是誰?”

蘇柏羽道:“是一個哥哥,他教我解開的。”小家夥想起白日那個俊雅的哥哥,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說:“他還問我這個鎖是誰設計的……我說是我姑姑。”

作者有話要說:

衛沨:乖,叫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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