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回見二伯父與人吵架,想來看看熱鬧

衛琅輕笑一聲:“好看嗎?”

“沒想到大伯父也有公正的一面啊。”駱寶櫻原以為衛春堂會偏幫衛春帆呢,畢竟兩人是親兄弟。

“這樣的話,大伯父恐無法勝任現在的官職。”衛琅正色道,“家事國事不可能分不清。”

“也只有二伯父……”駱寶櫻撇撇嘴兒,不過他不是分不清,他是原本能力就不夠罷?不夠還胡說八道,也真是叫人頭疼了,她挽住他胳膊,“但我也不太明白,你就這麽确定福王不會造反?”

他一笑:“不确定,但我也沒把話說絕了,不是請皇上太子徹查嗎?”

“那為何祖父,大伯父都說得那麽嚴重,好似二伯父犯了很大的錯一樣。”

“因為那是皇上的親兒子。”他道,“不似寧王只是哥哥。”

駱寶櫻這才恍然大悟。

皇上病重,太子掌權,便是派兵去捉拿福王,最終也是太子全權處理,骨肉相殘,這不是皇上在這時候想看見的,而太子,也并不想讓父親看見自己對付弟弟的情景,所以聽見衛春帆這麽答,他才會再問衛琅。

幸好他是聰明人。

不過想到當時的狀況,駱寶櫻還是替他捏了一把汗。可見男人在朝堂,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行差踏錯一步都會惹來麻煩,她原本想與他說兩個小厮的事情,後來還是沒有提。

倒是他歇息時自己問起來,她說道:“你且等着看好戲罷。”

衛琅一笑,捏捏她的臉:“行吧,反正你心眼一向多,我也對付不過你。”

駱寶櫻冤枉:“說得我好像算計你什麽了!”

明明是他算計她,她那麽小他就盯着她了,不然還不定嫁給他呢。

衛琅壓在她身上:“你算計什麽你自己清楚,不過我別的對付不了你,有一樣事情,你必得求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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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思只有駱寶櫻懂,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看上去卻更誘人,渾身像染了胭脂似的,他低下頭,從頭親到腳,她癢的慌,扭得像條美人蛇。

早上起來又是渾身酸痛,掀開被子看,驀然發現連腳背上都有淤紅,想起昨晚上他的熱情,駱寶櫻臉頰發燙,都不好意思讓丫環來伺候穿衣了,連忙把羅襪拿來自己套上去。又把裏衣穿得整整齊齊,這才讓紫芙,藍翎進來。

不過脖子上的實在擋不住,她想一想,挑了件兒領口稍許高的。

不然這樣去請安,實在有些丢臉。

臨出門時,又叮囑紫芙去做一件事兒,紫芙領命走了。

路上遇到程氏,瞧見駱寶櫻,臉色不大好看,因想起昨兒自家相公丢臉的事情,這麽大年紀了,還不如一個侄兒,程氏作為伯母,那臉還挂得住嗎?可都住在衛家,天天還得見,程氏見她行禮,淡淡道:“只怕我都受不住了,而今好些小輩,哪裏把長輩放在眼裏。”

說完甩袖走了。

見她那樣子,駱寶櫻心裏還真不想管那檔子事兒,可金惠瑞沒事兒在眼皮子底下晃着實心煩,她不打發了不舒服,再說也讓二房吃點教訓,看他們還會不會看錯人呢,她那會兒可是提醒過衛蓮的!

駱寶櫻冷笑一聲往前走了。

這陣子,金惠瑞身上還是不太幹淨,請了大夫看,說叫她好好調養,心情要愉悅,但衛恒不太關心她,眼前還有個姨娘總做些刺眼的事情,她怎麽高興得起來?這整個衛家,也就她最不如意,不似駱寶櫻,前幾日連衛琅身邊兩個丫環都打發了,一個嫁去外院,一個回了何氏身邊,那日子真是過得順風順水。金惠瑞越想越是不悅,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走到這一步。

“少夫人,快些喝藥了。”墨玉遞給她一碗藥。

金惠瑞喝得一口,覺得苦得要命,正當要喊青梅給她拿個蜜棗來,就見大門被人死命踢了一腳,衛恒一陣風的闖進來,揪住她領口就是一個耳光。

那力道大的好似雷霆,她腦袋一陣眩暈,回神過後覺得唇邊滿是腥甜味,張口嘴就吐出了一口血。

(請大家看下作者有話說。)

☆、第 130 章

兩個丫環都瞪大了眼睛,青梅機靈些,連忙去護住金惠瑞。

可衛恒打定主意不饒她,拉開青梅,又一拳要往金惠瑞的臉上揍,金惠瑞往後踉跄着避開,沒站穩,猛地坐在地上,眼見他氣勢洶洶過來,她渾身發抖,尖聲叫道:“你是不是瘋了?你憑什麽打我?”

“到底是你瘋還是我瘋?”衛恒道,“你那兩個小厮,我讓丫環看了,樣子聲音一模一樣,真是你命他們假扮紀家小厮!你說,你是何居心?”他把她從地上拖起來,喝道,“你這個瘋婆子,竟然這樣害妹妹!”

衛蓮那樁事叫家人失望,可兩個丫環誤傳,卻是起因,衛恒也曾懷疑是不是有人陷害,然而哪裏會想到金惠瑞身上?她可是他的妻子,也是衛蓮的嫂子,要不是在門房偶然聽見有人提到那日來了金惠瑞陪房中的兩個小厮,說行蹤鬼祟,他不可能對她生出疑心。

也沒料到自己會娶了這樣一個歹毒的婦人!

一記耳光又扇上去,金惠瑞的臉瞬時腫了,她自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哪裏承受得住,只覺腦袋一陣暈眩,人事不知。

青梅大聲把院子裏的婆子都叫來,可還是讓衛恒又用力踢了兩腳,方才揚長而去。

屋裏一陣哭聲。

聽說她傷得重,駱寶櫻有些吃驚,因衛恒平日裏瞧着斯斯文文的,不像會打人的樣子,還打的那麽狠,她心想就算金惠瑞做錯了,應該立時休掉才是,何必要動手?這樣一來,金家那裏恐是不甘心。

沒想到動靜鬧那麽大,她皺眉道:“看來我還是失算了,而今金家曉得,只怕要找上門來,原這種是不是該安安靜靜解決才好嗎?”

理智些的人是該如此,衛琅道:“便算二哥不動,二伯母曉得,也一樣,惡有惡報,她既然能做出這種事兒就該想到後果,便算傳出去,對衛家損失不大,至多二哥得個兇名吧。別人提起來,都是說金惠瑞的錯。”

也确實如此,世人對女子總是苛刻些。

雖然金惠瑞也是心狠手辣的主,但這些時日她看在眼裏,要不是程氏與衛蓮對她百般不屑,恐她也不會恨透了她們,去報複衛蓮。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衛蓮名聲壞了對她又有何好處?大約她也是不在乎了罷,才會使出這種手段。

衛老爺子得知這事兒,把衛恒叫去狠狠訓斥了一通,程氏卻替他辯解:“要不是那賤人使毒計,恒兒不會打人,兒媳覺得還打輕了,這等人,連小姑子都害,打死了才好呢,一點不冤枉!”

“你給我閉嘴!”衛老爺子大喝道,“蓮兒自己沒個廉恥,非得上當,怪得了誰?你這做母親的,一是沒教好兒子,娶個不三不四的妻子,二是沒教好女兒,咱們衛家能出了這種姑娘,你還有臉開口?”想到上回,甚至還利用婆子要栽贓嫁禍三房不尊長輩,他早憋了一口氣,把程氏訓得狗血噴頭,“你這當娘的,最是需要反省,人說賢妻良母,你有哪樣做好了?”

程氏被罵得蒙了,朝衛春帆看,衛春帆怎麽幫他,老爺子這會兒發火,他也不敢插嘴。

程氏就哭起來。

衛老夫人嘆口氣:“老爺算了,恒兒也是一時沖動,畢竟他疼蓮兒,我看是不是使人去金家說一聲……省得由別人的口說出去,只怕誤會更重,這件事兒還是趁早解決罷。”

“也只能如此。”衛老爺子與範氏道,“不若你去一趟。”

二房沒個能拿出手的,他們二老是長輩,還得替衛家留些臉,至于三房,除了何氏都是晚輩,只能大房去了。

範氏猶豫片刻道:“金夫人定會追究……”

“追究什麽?”衛春堂沉聲道,“他們家女兒設計陷害蓮兒,不說蓮兒錯不錯,那份歹毒心腸要洩露出去,看他們金家的臉往哪裏擱!你到了金家,也不用道歉,請求什麽,只把事實說了便是。”

駱寶櫻心想,大伯父還是偏袒二房的,到底是親兄弟,不過金惠瑞這錯板上釘釘,委實難以翻盤,就算金夫人心疼金惠瑞,為名聲考慮,或許也真會隐忍下來,畢竟就算和離了,也還要嫁人。

當然,這樣最好。

她原本就期望金惠瑞離開衛家,省得再在背地裏做什麽手腳,二房為此事也能消停一陣子。

範氏這便去金家。

過得一炷香功夫,金夫人就急匆匆來了。

看見女兒一張臉腫的不像樣,她嚎啕大哭,握住金惠瑞的手問她是不是被冤枉,金惠瑞沉默不語,兩個小厮被抓她不好否認,她只後悔自己不夠謹慎,原先做出的溫柔依順在衛恒面前竟然一點作用沒起。真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她付出那麽多精力,他也不曾相信自己。

她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悔恨!

然為時已晚,什麽都沒有了。

金夫人看她木然,更是難過,好好一個女兒被衛家折磨成了什麽樣?就算這回忍氣吞聲躲過去,她也不會放過衛家!

“現在就跟我回去吧,這衛家你不能再待了。”她道,“我已與大夫人說好,讓你和離。”

範氏為人玲珑,一樁事講得滴水不漏,本是金惠瑞的錯,她故意美化,好讓金夫人面子上下得來,可瞧見女兒的傷,金夫人哪裏能真的平靜?也不過為遮掩,暫時壓平罷了。

金惠瑞搖搖頭:“母親先回去,我這會兒動不得,明日再搬吧。”

金夫人道:“還在不舒服?不如我請大夫看看。”

“不用了,我想靜一靜,明日我自個兒回家,母親,求您了。”金惠瑞伏在她腿上,“我而今在哪裏都一樣……”

金夫人心中悲痛,到底沒勉強她,只怕衛恒又發瘋,派了好幾個小厮護着。

到得下午,金惠瑞扶着兩個丫環從屋裏出來。

站在竹林間,她看見駱寶櫻穿着件淺碧色繡纏枝海棠花的裙衫,正坐在亭子裏,也不知與衛琅說什麽眼角眉梢都帶着笑,大約知道她要離開衛家了,心裏痛快吧?從一開始她就看穿了自己,厭惡着自己,而今總算如願!她手在青梅的肩頭微微顫抖着,心裏罵自己蠢,如何要因一時之氣對付衛蓮?衛蓮算得什麽呢?她因衛琅來到衛家,因衛琅落入湖中,也因此嫁予了衛恒。

一切都是因他!

她才有這樣慘淡的結局!

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們,又見衛琅把駱寶櫻抱在膝頭,低頭親吻她。

風吹動着輕薄的裙袍,兩人在一起,美得好似一幅畫,誰也不忍打攪。

她忽地轉過頭,眼淚落下來。

這一走,并不代表她就此忘掉了!

很快,兩家就辦了和離。

其中也不過隔了一年多的時間。

二房為此很是消沉,程氏被衛老爺子勒令反省,再也沒有露面,衛蓮遭受雙重打擊,不止在夫人面前丢盡臉面,又被金惠瑞戲弄,她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裏,至于衛恒,覺得虧欠妹妹沒有認清妻子的真面目,也頗是不悅,幾是不太說話。

倒是駱寶櫻收到一個好消息,駱寶棠不久前剛剛順利的生下了兒子。

洗三日,正當休沐,她與衛琅去唐家慶賀。

駱寶棠這會兒比原先胖了一大圈,可這氣色卻一點不差,甚至因為有兒子了,紅光滿面,駱寶櫻剛剛進去就看到唐夫人端着一大碗母雞湯過來,柔聲細語的叮囑駱寶棠快些吃。

駱寶樟一早來了,與她道:“才發現二妹的命真不錯!”

不止婆婆丈夫待她好,還頭一胎就生了兒子,瞧瞧這日子過得順風順水,雖是家裏貧寒些,可沒有糟心事啊。

這命她還不是也能有,駱寶櫻心想,是駱寶樟自己不要,不過就她這不安分的性子,真嫁到唐家,沒有駱寶棠的老實本分,只怕日子也過不好,還不定被她折騰成什麽樣子,如今嫁去章家最合适。

“我說你怎麽還沒懷上呢?”駱寶樟一戳她,“你也嫁過去幾個月了吧?”

“你更久。”駱寶櫻道,“你自己不想生?”

駱寶樟就冷笑了下,湊到她耳邊道:“我是才找到症結,你當怎麽回事兒,那大房不想我給相公生兒子,往我那裏放麝香!要不是我與相公鬧,他還給我瞞着呢。”那死東西比她還狠,說一早就曉得了,只事情拖久一些,老爺子就更生氣,可她想早點生了安穩,把這事兒捅出來,結果大房沒好果子吃,“雖然沒指明是誰,父親也火冒三丈,一下分與咱們四間鋪子兩傾田地。”

算是給庶子撐個腰。

可她最終要的并不是什麽物産,畢竟有爵位才能徹底保住榮華。

駱寶櫻聽得心驚,暗想比起章家,衛家還真算是安寧的了,雖然二房有點兒鬧騰,可還沒有這麽陰狠呢。

同情的瞧她一眼,她道:“你小心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駱寶樟心領神會:“你也趕緊生個小子,三妹夫這不是獨子嗎,你拖什麽?”

可問題是,衛琅沒要她生啊,她急什麽?

她還在長身體呢!

兩人正說着,袁家人來了,駱寶珠一下撲到駱寶櫻懷裏:“三姐,你瞧見我那小外甥沒有啊?”

“在睡着呢,胖乎乎的,一會兒我帶你去看。”

袁氏笑:“去看罷,省得你們叽叽喳喳的吵得寶棠頭暈,才生完孩子就需要歇息呢,你們兩個話最多。”她是過來人,坐在床頭,低聲叮囑駱寶棠坐月子的事情,不過瞧唐夫人這樣體貼,好似也沒有可擔心的。

“母親,哪裏算吵,我倒希望她們多待一會兒呢。”駱寶棠笑道,“我在家裏啊,婆婆相公怕鬧到我,總是不聲不響的,相公又總去衙門,我真希望你們能常來,咱們多說說話才好。”又看駱寶櫻,“三妹,你瞧着越來越漂亮了,果然衛家這書香門第養人呢。”

駱寶樟撇撇嘴兒:“我不漂亮?”

瞧她那一身珠光寶氣,駱寶棠噗嗤聲:“漂亮,漂亮。”

駱寶珠卻道:“就你這,戴得寶貝再多,也沒有三姐好看,你比什麽?”

她永遠是駱寶櫻的擁趸。

駱寶樟一推她:“是了,是了,你們兩個趕緊出去看咱們小外甥罷,省得在這裏氣我,我與二妹說說話。”她一摸肚子,“我感覺我最近大概也要有喜了,得與她取取經。”

有喜這事兒還能料想到,衆人都笑起來。

駱寶櫻與駱寶珠二人去側間看小外甥兒,這孩子聽說生下來有六斤重,當時駱寶棠也生了好幾個時辰,駱寶珠輕聲道:“三姐,你可得養胖些再懷,我記得母親生弟弟時好吓人的,好久呢,還有二姐也是,你瞧瞧你多瘦。衛家不是吃得很好嗎,你還有小廚房了!”

可吃得太胖也恁醜了!

“你操心的事情可真多,這些我還能不知,不過尚小不急罷。”她摸摸自己的臉,“我瞧着也就十三四歲吧?”

雖然馬上要十六了。

駱寶珠沒答,卻聽到外面衛琅的笑聲,他走進來:“沒見過這麽誇自己的。”

“你怎在外面?”駱寶櫻瞪他一眼。

“我來看小外甥。”

新請來的奶娘聽到聲音,回頭瞧見一個年輕男人,粉袍玉面,風流倜傥,一時看呆了眼睛,只覺這男人不遜于女子的秀麗,卻也不失英氣,暗想這大概是少奶奶的三妹夫了,因三奶奶曾說過,她那三妹與三妹夫是天上谪仙來着,當下忙就把孩子抱給衛琅:“小少爺你快來見見你三姨父。”

駱寶櫻眉頭就一皺。

明明她們先到,偏把孩子給衛琅,足見這奶娘也是喜愛好容色的人。

衛琅笑着把孩子接過來,抱給駱寶櫻姐妹兩個看。

“瞧着真小,剛才聽二姐夫說有六斤重,可抱在手裏一點兒不覺得。”

小小的人兒被襁褓包着,只露着張臉,比巴掌還小,鼻子也小,嘴也小,就像泥巴捏出來似的,一時都覺得像假的,可只要看着不由自主心裏就覺得暖,小孩子總是人世間的希望。

駱寶櫻抿嘴一笑,垂眸看向他胳膊,說道:“你還抱得有模有樣麽。”

“那當然,我什麽不會?”衛琅将孩子搖一搖,“往後等你生了,孩子都我來抱。”

駱寶櫻噗嗤一聲,嗔道:“就會胡說,好似你不用去衙門了。”

衛琅挨近她一點,好奇問:“你說咱們的孩子以後會像誰?”

兩人說起這些,駱寶珠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暗想跟着三姐過來果然還是個錯誤,她飛快的多瞧了孩子一眼,悄悄走了,駱寶櫻回頭看去,知曉她定是又不自在,嘟嘴道:“下回我與珠珠在,你能不能別來?”

“為何?”衛琅挑眉,“你又不是她的,你是我的。”

駱寶櫻被他張口就來弄得臉紅,不過夫妻間确實比姐妹間親密,以後駱寶珠嫁人了,自然會有粘着她的相公,轉念間,她輕聲道:“你既在翰林,定是有相熟的年輕才俊,給我留意些。”

“想讓我給你妹妹選個如意郎君?”衛琅遲疑,“我是沒關系,只岳父知曉,會否怪我插手?”

那不是他衛家的事情。

駱寶櫻道:“插什麽手,只是幫着看一看,最後自然還是要父親母親看定的,是了……你可還有什麽師弟?師兄就算了,年紀太大。”說着想起看星星的那個晚上,她好奇問,“神機先生怎麽會在京都造那種東西呢?”

“我沒有師弟,至于師父,這是師父的愛好,不止有觀星的,還有火炮,甚至還有……”他打住,“師父的想法咱們未必理解,但他定是為了大梁。”

為保護大梁嗎?讓大梁更為強壯?

駱寶櫻唔一聲,不再提。

洗三過後,兩人回去,将将到二門處,只見衛老爺子急匆匆出來,神色肅穆,瞧着就是發生了大事兒,衛琅忙問:“祖父,您這是要去哪裏?莫非是入宮?”因衛老爺子不是尋常打扮,竟是穿了朝服。

衛老爺子低聲道:“剛才徐三過來說,皇上剛才……你與我一起去吧,或者太子殿下會召見你!”

徐三是宮中太監,駱寶櫻心頭一沉,便是衛老爺子沒說全,她也知曉了意思,皇上駕崩了!

☆、第 131 章

這天是天辰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七日,從宮中得知确實消息,衛家各房都忙碌起來,屋檐下的紅燈籠換成白燈籠,光鮮亮麗的裙袍全都脫下,穿成素色,頭上不見閃耀珠釵,整個院落不能見紅色。

駱寶櫻站在庭中,看着下人們馬不停蹄,想得卻是在皇城中的大姑姑。

也不知她此刻是什麽心情,到底是幾十年的夫妻了,便有些罅隙,恐怕也脫不了悲傷,還有遠在兩浙的弟弟,便是信使披星戴月,将消息送到,只怕他也來不及趕回來。

或許又還在打仗途中,哪裏能顧及?

但不管如何,她的太子表哥總是要坐上皇帝的寶座了。

一個小丫環這時從院門外走進來,與駱寶櫻道:“三少夫人,老夫人請您一起用晚膳呢。”

衛老夫人雖疼愛她,但尋常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一來怕各房覺得她只與她親密,二來麽衛老夫人很關心衛老爺子,哪一日不等他?莫非今日是有什麽別的事兒?她當下就随那丫環走了。

衛老夫人已經使人擺了碗筷,見到她來微微笑道:“你祖父與琅兒許是不能回來了,你也不用再等,便于我吃罷。”

看來是有很多事情要商議。

皇上駕崩,太子守孝,雖說于朝堂來說群龍不能無首,然而大梁以孝治天下,怎麽說太子都得盡些孝心,半年內恐是不能管事,那麽每日那麽多奏疏,各種決策,由誰來接手,便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不過在駱寶櫻看來,定然非衛老爺子莫屬。

瞥一眼桌上六樣素淡的菜,駱寶櫻扶着衛老夫人坐下來:“剛才不覺得,只管吩咐下人了,現在瞧着倒是有些餓。”

衛老夫人道:“那你多吃些,我啊,原是要命廚房少做一些的,你瞧瞧,結果端來這麽多,我一個人哪裏吃得完?知曉你還用沒呢,這才叫你過來。原本還想請你母親,可她居然已經吃了,她這人啊,吃得早,睡得早,起得也早,比我還像老人家!”

何氏孤寡多少年了,已習慣這種冷清,不似衛老夫人還有衛老爺子呢,想到這婆婆,駱寶櫻暗自嘆口氣,男人死了妻子,過得一兩年再娶的多得是,可女人就很不一樣了,好些都是從一而終。

一時也不知如何接話。

衛老夫人看她頗是同情,心想這孩子還是挺有善心的,曉得何氏不容易,也知道陪陪她,聽說昨日還送去一雙鞋,何氏說起來時滿臉笑容。

“快吃吧。”衛老夫人道,“你而今有些瘦,我瞧着得多補補,我庫裏有血燕,一會兒使人拿與你。“

“這怎麽行。”駱寶櫻忙道,“哪裏有小輩拿長輩的東西補身的。”

衛老夫人道:“你當我就那麽點兒東西,便是給你,我自己還不是有得吃?別婆婆媽媽的,我知道琅兒那兒黃金多,可未必買得到,因這是皇後娘娘有次賞與老爺的,聽說是在什麽千峰山尋到的呢,整個大梁也沒多少,你拿去嘗嘗。”

若是旁人,許是覺得顯擺,可衛老夫人說這個便只有對自家夫婿的驕傲和與小輩的親切關愛了。

駱寶櫻不再拒絕,笑着道謝,同時又瞅一眼衛老夫人,有些好奇當年她與衛老爺子是怎麽回事,竟讓衛春堂那麽恨她。

兩人不緊不慢用完,衛老夫人起身去供着的觀音菩薩像面前上了一炷香。

看出她有些憂慮,駱寶櫻寬慰道:“祖父是國之棟梁,太子殿下定是有要事托付呢,祖母不必擔心。”

“便是為此,我才……”衛老夫人悠悠嘆口氣,擺擺手道,“也無甚,咱們為人妻子的,最緊要是把家中事務處置好,給丈夫減些負擔,不過你呢,我最放心,從沒有什麽事兒要長輩們代為解決的。”

不像那二房,真個兒叫人糟心,老爺子有回發狠與她說,恨不得就沒生這兒子!

駱寶櫻自然謙虛兩句。

一直到亥時,衛老爺子等人才回來,衛琅到得家裏,脫去外袍擱在如意虎頭的朝服架上,朝她走過去道:“這麽晚了,你還不曾睡?”

“睡不着。”她坐在床上,穿了梅色的裏衣,原是靠在迎枕上與丫環閑話,這會兒傾過身子問他,“宮裏怎麽樣?皇上駕崩那麽大的事情,是不是都慌作一團了,皇後娘娘可好?”

他們到的時候,祖父徑直入殿,他在外面等候,聽到裏面一陣陣哭聲,但後來見到羅氏,她已經擦幹眼淚,很鎮定的命太監宣讀聖旨。羅氏從一開始當上太子妃,到如今的皇後,從不曾有過波折,兒子又是一帆風順的被立太子,直到今日得繼大統,沒有半點本事怎麽成?

他知曉駱寶櫻關心姑姑,說道:“娘娘雖是傷心,但好些事兒還得她主持,有太子殿下在身邊陪着,尚能撐過去。”

駱寶櫻松一口氣,手搭在他胳膊上:“你晚膳用過沒有?我叫人在廚房熱着菜呢。”

“算了,也沒什麽胃口。”他為大學士其間專掌诰命起草,又兼講經,近身伺候過皇上,覺得這人風趣和善,雖沒有雄才大略,卻也算知人善用,而今去世,多少有些感傷。

見他意興闌珊,駱寶櫻也沒有多說,拉他上床歇息,他卻喜幹淨仍是去洗漱了一番。

壓在枕上,倦怠如海浪般襲來,他微微阖上眼睛,迷迷糊糊中感覺駱寶櫻拱在自己懷裏,身體自動作出反應,下意識将她一摟,輕聲道:“太子殿下近日皆在梓宮,令祖父與楊大人共同監國,還有一些官員調動,過兩日你便知。這陣子要辛苦你,我恐是常晚歸……”

衛老爺子監國,她一早料到,可楊大人是哪位,她竟是沒想起來,好奇道:“哪位楊大人?”

并無回應,擡頭看去,只見他已經睡着了。

早上也是沒見着人,倒是正如他所說,果真朝堂有些官員或升遷或貶谪,但變動不是很大,當然,這些她本也不是很關心,只沒料到自家父親也在其中,駱昀被任按察使,三日後赴長安上任。

駱昀在都察院左佥都禦史這個位置已經坐了四五年,一直不曾升官,而今一下做到封疆大吏,當真有些鯉魚越過龍門的喜悅,這是大喜事,可對于家人來說,又充盈着別離。不像上回臨時充當巡按,不過一年便回了京都,這回做按察使,那是是管一個省的吏治的,就像曾經的衛春堂,多少年才回一次?老太太跟袁氏實在是又喜又悲。

駱寶珠大了要成親,兒子又還小,她并不方便去長安,袁氏嘆口氣道:“太子殿下賞識老爺,原是好事兒,可怎麽調那麽遠。”

聖旨上,已宣告楊旭是皇帝,但沒有進行登基大典,便都仍稱呼太子。

駱昀笑一笑:“等把寶珠嫁了,你帶嘉兒與母親來長安便是了。”

此去最少怕也要三年左右。

袁氏忍不住就紅了眼睛,輕聲道:“珠兒,我也不知如何,老爺不在京都了,怕拿不定主意。”

“咱們三個女兒都嫁得不錯,你怕什麽?”他把她摟在懷裏,輕輕拍一拍她肩膀,“我相信你會替珠珠選到個好夫婿的,還有嘉兒,你注意着些別太嬌慣了,男兒不像女兒,得讓他們從小就吃點苦頭。”

“我曉得了,你就是怕我教不好,等到嘉兒大一些,我定是要帶他來見你,省得你不放心。”袁氏嗔道,“還有元昭,元珏,元昭的倒好辦,等到明年總能成親,就是元珏,不曉得娶個什麽樣的呢。”

“你做事我不擔心,若實在猶豫,便寫信于我。”

夫妻兩個說得好一陣子的話。

那日駱昀離開京都,駱寶櫻也去相送,老太太哭成淚人,恨不得就跟着去,然而到底年紀大了,不似年輕時候兒子去哪裏,她也去哪裏,再說,兒媳婦,一幹孫子孫女兒都在京都,她去怎麽合适?

只難受了好幾日,衛老夫人知曉,請她來衛家住了幾天。

皇上駕崩,這年誰家也不敢辦喜事,哪怕衛老爺子大壽,也只在家裏象征性的擺了幾桌,只請些親戚,比如駱家,還有衛二夫人的娘家程家,另旁系七八個人,不過三四桌罷了,連炮仗都不打算放,真是冷冷清清。

“父親過這大壽當真委屈了。”範氏嘆口氣,“老爺原還想大操大辦呢。”

衛春堂會這樣想才怪罷?駱寶櫻心想,她這是在替大伯父說好話,修補父子間的關系呢,真是個賢妻。

衛老爺子聞言瞧衛春堂一眼,然後者面無表情,怎麽也學不會讨好父親。

“罷了,原本我也不喜鋪張浪費,就這樣最好,省得誰都來送賀禮,還得一家家還回去。”衛老爺子淡淡道,“咱們随便吃頓飯就是。”又問衛琅,“你而今又天天去東宮,太子殿下如何了?”

因皇上去世,他這大學士成了跑腿的,楊旭想起什麽便讓他去各大衙門詢問,短短幾個月,都成熟客了,誰瞧見他都知,定是楊旭又在惦記什麽要事,全不敢怠慢,一一禀告。但也有說得難聽的,背地裏講衛琅是楊旭養得狗,狗仗人勢。

全因他不容私情,有遇到想通融的,他毫不松口,光是查個卷宗就不知道被他拂落了多少烏紗帽。

衛琅道:“仍是老樣子,只最近太後相勸,稍許多用了些飯。”

衆人都稱太子有孝心。

衛老爺子告誡衛琅:“做事也莫太過,你是有殿下的口谕,但也犯不着渾身長刺似的,誰都要紮一下。”

委實已有些相熟的官員,都來找衛老爺子訴苦了,說衛琅逼得太緊,稱他們衛家出得一個鐵面大兒子,讓人心驚膽戰,這孫子也叫人頭疼,衛老爺子是希望他手段稍許委婉些,畢竟過剛易折。

衛琅答應一聲。

衛老夫人笑道:“老爺大壽盡說這些事兒,快些看看他們小輩送的壽禮吧!”

聽到老妻歡悅的聲音,老爺子就笑起來,命下人們一一呈上,見到衛琅與駱寶櫻畫得拜壽圖,很是高興,立刻就叫人挂在堂屋裏,衛春堂見到這一幕,臉色便是一沉,他年少時也曾送予父親親手畫的畫,可何曾見過他那麽喜歡?

說到底,他仍是看重衛老夫人,她生得兒子,孫子什麽都好!

只覺胸口一陣煩悶,他讨厭這個家,可偏生要日日見父親,見這個繼母,或許他該主動提出分家,可衛老爺子只怕不肯,他很是在意衛家的名聲,兒子鬧分家,傳出去定然不好聽,他也會被冠以不孝的罪名!

衛春堂雙眉緊鎖。

賓客們很快陸續過來,應都是親戚,也不用太過客套,袁氏與她道:“這等時候不便大張旗鼓,不過大姑爺,二姑爺家都送了賀禮吧?”

唐夫人知禮,面面俱到,節禮都是不拉的,至于章家,聽駱寶樟的話,大房二房定是鬧得勢同水火,今日便是有賀禮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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