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屍首不見

走出怡春宮，沈辰逸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這些日子來的疑惑和心存的僥幸，在瞬間得到答案，他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五年來的種種，如此荒唐可笑。那個救他性命的女子，竟真的是柳思煙！他的真情不僅錯付給了溫碧柔，還給了那個一直默默在他身邊等待的女人，無盡的屈辱和傷害，最後還讓她遭到慘死。

這份情，他該如何償還！沈辰逸的心，痛的無法呼吸。他好後悔，這麽多年來，他将那個惡毒的女人捧在手心，卻從不曾對柳思煙有一絲溫存……

他喝下大口的烈酒，來麻醉自己，可心中的悲苦和孤寂，卻愈發濃烈。他只願在這醉意中不再醒來。

“皇上，皇後娘娘的屍體不見了。”一名侍衛奔來急報。

“你說什麽？”他揪住侍衛衣領，半張臉掩蓋在黑色的夜幕中，雙眸閃耀着犀利的光芒。

“是誰盜走了皇後屍身？”

“小的不知……”

沈辰逸臉色煞白，兩條眉毛擰成一條灰白的直線，眼睛充血，眸光狂亂。連日的混亂，痛徹心扉的悲痛，讓這個人間帝王身心俱疲。他竟雙腿一軟，站立不住……

……

柳思煙的屍身，為什麽會不見，沈辰逸日日苦思，不得其解。一日午夜夢回，一個大膽的想法，湧上心頭。

第二日下朝後，他命太監招來太醫院醫監葉淩風。

“葉淩風，朕聽說你師門中有一種丹藥，服下後可讓人七日內沒有氣息，如同死去。所以，皇後并沒有死去，是你将她救了出去，對不對？”沈辰逸急切的看着葉淩風，等待他的回答。

“皇上，丹藥的事都是訛傳，本師門并無此藥。那日皇後上吊身亡，是您親自安葬在水晶棺內，微臣沒有機會救她。”葉淩風不卑不亢的朗聲回道。

“你胡說！”沈辰逸拍案驀然起身，“皇後的屍身是不是你偷走的？今日你偌是不交出皇後，休想走出這個皇宮！”

葉淩風并不畏懼，躬身回答：“皇上，柳思煙已死，請您節哀順變，勿傷龍體！”

“你……”沈辰逸欺身上前，“你竟敢騙朕！”他如古玉般的面上毫無血色，兩只瞳孔卻似利劍般，死死定牢葉淩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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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息怒，皇上節哀！”葉淩風亦回望着他，毫無膽怯退讓之意。

風輕輕吹過這兩個男子，空氣中流動着劍拔弩張的暗湧，冰冷的肅殺之氣一觸即發。

如果柳思煙在眼前，是斷然不會讓自己傷害葉淩風的。沈辰逸一念至此，黯然心軟。他頹然倒退數步，顫聲說道：“你下去吧……”

殿外微風拂過，樹枝晃動，滿殿的陽光被割成了斑駁的碎片。沈辰逸靠在至高無上的龍榻之上，身形頹廢，清瘦的輪廓和無神的雙瞳蒼涼黯淡。他身邊堆放着幾瓶開封的烈酒，手上的酒樽不停的一杯杯往口中灌着酒。

五年的錯愛，落得如此凄慘，如何不讓人萬念俱灰。難道一切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他黯然，他憤怒，他無助，他絕望，他不甘。他緊緊地攥緊手中的酒樽，指尖用力的都開始泛白了，卻也止不住內心的悲痛。

最後一滴酒已然被他喝光，他卻還依然清醒，清醒到他依然無法平靜，他将手中的酒樽狠狠地砸向地板，聽着酒樽落地清脆的碎裂聲，看着跌落滿地的殘渣，想着這麽多年的荒唐，他開始笑了，笑的那麽用力，笑的那麽大聲，笑的眼淚都落下了。

突然，沈辰逸空洞的眸光閃過淺淡的光華，望向天邊……他不甘心，他始終相信柳思煙并未死去。既然從葉淩風口中問不出實情，那他就自己去找。他貴為九五之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要翻遍燕國的每一寸土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沈辰逸派出宮中所有訓練有素的衛士，明察暗訪，聲勢浩大。整個燕國一時間貼滿了皇後的畫像，全國上下一片嘩然。

興師動衆半年有餘，即使一只螞蟻也應該找出，可就是沒有柳思煙半點音訊。

最後一批衛士也回到皇宮複命，沈辰逸已然徹底灰心。此時已是秋季，宮外滿目金黃。曾經的曲折是非，沉澱在記憶的海，任由時光如水般沖刷，慢慢的支離而斑駁。這樣也好，柳思煙，她不管是死了，還是活着，都已遠離這給了她萬般痛苦的皇宮。她此刻應該是快樂的，他又何苦将她帶回這裏，更何況，他對于她來說，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沈辰逸變了，以前那個勤奮的帝王變得頹廢，性情喜怒無常，日日以酒消愁，荒于政務。

這日朝堂之上，百官納谏。沈辰逸眯着一雙微醺的眸，連連冷笑，沒有了柳思煙，要這錦繡江山又有何用。

“皇上，臣懇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勿為一個女人整日消沉。”一位老臣顫顫巍巍的叩首說道。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口出狂言，對皇後不敬！朕要不是看你老是三朝老臣，定要将你碎屍萬段！”沈辰逸重重一掌拍案，厲聲喝道。

“皇上，臣死不足惜，臣願以死納谏！”老臣猶自倔強，亢聲回道。

“混賬東西！”沈辰逸蒼白的面頰上抹過一絲潮紅，“來人，将這個老東西拉下去！”

“你們都給朕退下去，誰敢再說一句，朕定不饒他！”他驀然起身，轉身揚長離去。

禦花園中，滿目金黃，夕陽老去，赤霞滿天。沈辰逸坐在一棵蒼勁的樹下，眸光深沉，有隐約的憂傷。秋風陣陣，吹起了他的衣裳，撩起了耳邊的發絲。夕陽相映下，他的身影，顯得那樣的孤單。

沈辰逸只是喝酒，一杯複一杯，不知多少酒已下肚。“思煙，朕錯了，朕不該那般對你，你回來……”

人生若只初見，那該多好。

初見時，滿樹的桃花也及不上她靈動的雙眸，還有那一襲白衣，靜若清池，動如漣漪。這個女人，早已是入股入髓，揮之不去。可他卻認錯了人，在他讓她救溫碧柔的那天起，她一直默默等待着他，但他卻給了她無盡的屈辱。他從一開始就錯了，錯的徹底，錯的失去了這段珍貴的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