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姜唯和徐弈北火急火燎趕到醫院, 姜敘辰在急診室裏, 醫生已經給他打了抗過敏針。

過敏的姜敘辰精神很不好, 昏昏沉沉的, 皮膚紅腫, 包括小臉。

姜唯看着心疼死了，從林老師手中接過來抱住他。

小家夥掀開眼簾，看到媽媽的時候輕輕地喊了聲：“媽媽。”

姜唯眨眨酸澀的眼睛, 咬了咬唇，忍住心中的難受, 說：“媽媽來了，辰辰不怕，打了針很快就會好了。”

“嗯。”姜敘辰聲音很小, 說完就靠在姜唯的懷裏，眼睛半睜着，仿佛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姜唯雙手抱着他，下巴輕輕地抵在他的頭頂，圈着他, 給他安全感。

徐弈北站在一旁，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心中驚濤駭浪。

姜唯懷裏的小人兒, 雖然他看不到全部，加上他整張臉因為過敏而紅腫，但徐弈北心裏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在告訴他——這可能是他的兒子。

林老師和園長都在，她們很是愧疚, 跟姜唯道歉。

姜唯現在無法說出“沒關系”，即使醫生說很快就會緩解，可姜敘辰現在的狀态太令她心疼了。明明一而再地囑托過，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可以疏忽。

徐弈北知道姜唯現在不想說話，于是跟園長和林老師說：“孩子我們照顧，你們先回去吧。”

林老師和園長走了之後，徐弈北也出去了。

姜唯看了眼他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他就這樣走了，姜敘辰都沒看到他。

陸一銘說徐弈北想再追她一次，那麽她和他，是不是還可以在一起？姜敘辰是不是可以跟爸爸在一起？

可是，他什麽都不說就走了，他根本沒想過孩子是他的吧。

懷裏的姜敘辰突然咳嗽起來，姜唯輕輕拍他的後背，讓他好受些。

小家夥咳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姜唯看着，也跟着流淚。

眼淚一流，就像是決堤一般，止都止不住。她不只是心疼姜敘辰身體不舒服，還心疼他不能像別的小朋友那樣有健全的家庭，心疼他有一個自私的沒用的媽媽。

急診室醫生見她這樣，無奈地安慰：“他一會就會好，你不用這麽擔心，做媽媽的要堅強點。”

徐弈北匆匆走進來的時候，姜唯擡頭看了過來，淚眼婆娑的樣子，看得徐弈北心頭又疼又軟。

“你怎麽又回來了？”姜唯問完之後才意識到洩露了自己的心思，她慌張地轉過頭，擡手擦眼淚。

“我又沒走。”徐弈北的聲音有點兒溫柔。

姜敘辰擡起手，在姜唯臉上抹了抹，幫她擦眼淚。“媽媽不哭。”

姜唯對他擠出一個笑容，說：“嗯，不哭。”

姜敘辰擡頭看徐弈北，大大的眼睛因為精神不好而有些呆滞，他很好奇這位長得高高的男人是誰。

徐弈北在他們旁邊半蹲下來，看着姜敘辰的臉，心中無比清明。

“你叫姜敘辰是嗎？”

姜敘辰點頭，然後看向姜唯，想讓媽媽給自己解答。

姜唯暗暗咬唇，很想很想告訴姜敘辰這是他的爸爸，也想告訴徐弈北，這是他的兒子。

可是，她說不出口。

“我抱你去病房好不好？”徐弈北剛才出去是辦理住院手續，雖然過敏并不一定要住院，但是看姜唯那麽擔心，就等全好了再回去吧。

姜敘辰看姜唯。

姜唯遲疑了一會，就跟姜敘辰說：“你要他抱嗎？”

姜敘辰又看看徐弈北，然後點頭，說：“要。”

在商場叱咤風雲鐵面無情的徐弈北，此時此刻，聽到小孩子軟軟糯糯的一個“要”字，竟然覺得感動。

他伸出手，小家夥便傾身過來，軟軟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徐弈北雙手圈在他的腿上，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從來沒抱過孩子，動作生疏，有些緊張，不敢亂動。

“這樣抱舒服嗎？”他問姜敘辰和姜唯。

姜敘辰因為困，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地說：“舒服。”

徐弈北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同時覺得很滿足。

目光對上姜唯的，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偏頭躲開。

姜唯此時的心情無比激動，她從來沒想象過這樣的畫面，沒想過他會這樣出現，沒想過會這麽和諧。

“走吧。”

徐弈北抱着姜敘辰去住院部，姜唯在後面默默地跟着。

姜敘辰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經給睡着了。

徐弈北的肩膀寬，不胖也不瘦，靠着很舒服。這一點，姜唯知道。

把孩子放到了病床上，生病的孩子睡不安穩，一離開大人溫暖的懷抱就醒了。

“睡吧，我在旁邊。”徐弈北輕聲地哄道，姜敘辰聽了，嘴角彎起一個笑，然後翻了個身，再次睡着了。

姜唯看着這一切，不确定是因為姜敘辰缺少父愛而對陌生男人依賴信任，還是血脈之間神奇的牽系。

兩個人站在床邊看着睡着了的小孩，一個人都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難得的溫馨。

這是單人間的病房，配有兩張椅子。

徐弈北過去将椅子拿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放下，不發出一絲聲響。

然後，将仍舊站在一旁的不知道主動過來坐的姜唯拉了過來。

姜唯坐下，他也在旁邊的椅子落座。

兩人隔得很近，寂靜的小小病房裏，呼吸都怕被聽見。

姜唯起身，擡起椅子，搬到對面坐下。

徐弈北的視線追随着她，眼眸微微眯起。

又躲他？

姜唯一直沒看他，坐好之後就趴在床沿，看着姜敘辰的臉，然後，又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原來她要過去看孩子，姜敘辰側身面向那邊睡着。

面對徐弈北的，是小小的後背，和可愛的屁股。

之所以注意他的小屁股，是因為他一條腿曲到了肚子部位，小屁股就像是撅了起來，加上長得挺有肉的，看着可愛。

他從來不知道，小孩子連睡覺都這麽可愛。

想到這兒，他的目光移到姜唯的臉上。

當年，他從她身上發現，女人連睡着了也那麽好看。

姜唯感覺到他的視線，擡頭看過來，然後，看到了他的溫柔。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姜敘辰這一覺睡了很久，姜唯讓徐弈北回去忙，徐弈北說今日休假。姜唯想說休假就去休假啊，不用在這兒。可她沒說，就讓他在陪陪姜敘辰吧。

姜敘辰身上的疹子半小時就全消了，就是臉還有點紅腫。

“姜唯，你不跟我解釋一下麽？”徐弈北聲音不輕不重。

姜唯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慌亂起來。

“姜敘辰，是我的孩子，對嗎？”他追問。

姜唯看不出他的情緒，潛意識搖了搖頭。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承認？”徐弈北的語氣禁不住冷了下來，他習慣了，嚴肅的時候就這樣的語氣，一般人會怕，然後就會說實話，不敢再騙他。

可姜唯顯然不是一般人，她本來想承認，被他這樣一說，就心虛地争辯：“你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認兒子呢？你看他長得哪裏像你？”

本來是像的，現在的姜敘辰整張臉又紅又有點腫，看着有些醜，已經不像徐弈北了。

徐弈北沒有被動搖，看着姜唯，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吃那道手撕雞麽？”

姜唯瞪大眼睛，心裏已經有了想法。

徐弈北将答案說出。“因為那道菜，有花生。”

“我花生過敏。”

“而姜敘辰，他也花生過敏。”

“我剛才看了他的病例，年齡，三歲。”

“你告訴我他的出身日期。”

徐弈北一句一句地說着，姜唯無力反駁。

至于出身日期，她不想告訴他。

孩子是他的又怎麽樣呢？他想怎麽樣？是要跟她問責嗎？

“你不要吵他睡覺。”姜唯暫時不想跟他讨論這些，她現在理智不太在線 。

“午覺睡半個小時就夠了，他已經睡了一個小時。”徐弈北有理有據。

姜唯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他是小孩子，小孩子的标準和大人的不一樣，三歲的小孩每天需要十個小時左右的睡眠。”

別的東西他懂的很多，但關于孩子，她絕對比他知道的多的多。

徐弈北确實不了解這些，關于育兒方面的知識，在他這兒是空白的。

姜唯問：“那你知道嬰兒每天需要多長時間的睡眠嗎？”

徐弈北皺了皺眉，沒說話。

姜唯有些小得意，“十八個小時。”

徐弈北有些驚訝，像是在懷疑。

姜唯不理他了，繼續看兒子。姜敘辰又用手枕着小臉蛋睡覺了，嘴巴被擠地微微張開，有口水流了出來。

姜唯趕緊拿出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給他擦了一下。

徐弈北擔憂地問：“怎麽了？”

姜唯給孩子擦幹了口水，又把他的小肉手拿開。□□擾了的小辰辰翻了個身，變成“大”字型平躺着，小嘴巴吧唧兩下，像嘴饞了一樣。

有點……好笑。

姜唯為了給自己兒子面子，忍着沒笑。

可徐弈北笑了。

他笑了。

“他現在這個樣子确實不像我。”

徐弈北笑着說。

姜唯聽了卻不高興不起來。

徐弈北補充：“像你。”

姜唯：“……”

***

姜敘辰睡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終于醒了，臉上的紅腫全消，恢複了他真實的模樣。

徐弈北看了，笑了，有些生氣的笑。

還敢說姜敘辰長得不像他？

明明很像，跟他小時候的樣子，特別像。

過敏來得兇險，好的也很快，姜敘辰一醒來就生龍活虎的，看到徐弈北還在，更是高興的不行。

徐弈北抱他下了床，姜敘辰仰着小臉問：“你是叔叔嗎？”

姜唯剛才被徐弈北逼問，雖然沒正面回答，但已經算是默認了。

她現在想看看徐弈北怎麽說。

徐弈北低頭看姜敘辰，他還很矮，大概一米左右，仰着頭的樣子看着有點辛苦，大眼睛亮亮的，單純的讓人心生愛憐。

徐弈北看了眼姜唯，見她沒有說出真相的準備，便在姜敘辰面前蹲下，問他：“你爸爸呢？”

姜敘辰擡起手，指向門口外的遠方，表情有些誇張，說：“爸爸在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

很遠……

還那麽多個“很遠”……

徐弈北咬着後槽牙，起身抓着姜唯的胳膊質問：“所以這就是所有人都以為孩子爸爸，也就是我，已經死了的原因？”

姜唯被他吓到，眨了眨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解釋。

被吓到了還有姜敘辰，他抱住徐弈北的腿，意圖把他拖走，可惜他哪裏拖得動。

“你不要欺負我媽媽！”姜敘辰勇敢地喊道。

徐弈北和姜唯都愣住了。

姜敘辰急得快哭了，徐弈北趕緊松開姜唯，彎身一把抱起姜敘辰。

姜敘辰扭着身子不要他抱，欺負媽媽的人，他不喜歡了！

“我沒有欺負你媽媽。”徐弈北解釋。

姜敘辰不信，他都看見了。

姜唯見兒子生氣，連忙解釋：“他沒欺負我，辰辰誤會了。”

徐弈北：“我是你爸爸，你知道嗎？”

姜敘辰聽到這話，停止了掙紮的動作，看看姜唯，又看看抱着自己的徐弈北。

徐弈北等着姜唯發話。

姜唯咬了咬嘴唇，想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

她需要冷靜，她不想以後後悔。

承認，還是不承認？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在看她，都在等她的答案。

“媽媽。”姜敘辰開口喊她，然後朝她伸出雙手，想要她抱。

姜唯将他接了過來，抱在懷裏。

姜敘辰靠在姜唯的肩膀上，眼睛卻在偷偷看徐弈北。

徐弈北的心往下沉了沉。

“辰辰。”

“嗯？”趴着的小家夥直起身子，認真地看着媽媽的臉。

姜唯看着他的眼睛，說：“他是你的爸爸。”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她的目光移向徐弈北。

徐弈北陰沉的臉，露出了笑容。

帥氣的柔情的笑容。

其他人看不到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父子倆終于相見相認了，以後徐總可以肆無忌憚地帶孩子追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