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沉默。

姜唯連忙跟姜敘辰解釋：“他可能不會講, 他那兒沒有故事書。”

兒童讀物在徐弈北的世界, 應該是不存在的。

姜敘辰眼睫微垂, 剛有些失望, 就聽徐弈北說：“我會。”

“真的嗎？我要聽爸爸講故事！”姜敘辰的情緒轉了個彎就又興奮起來了。

姜唯內心十分懷疑, 不過他既然說出口了，就應該能搞定的吧……

“讓你媽媽一起聽。”徐弈北像是在下達任務一樣。

姜敘辰很聽話地答應了，單純地跟姜唯說：“媽媽, 爸爸要你也聽哦。”

其實不用徐弈北交代，姜唯也會聽的, 她很好奇他會說什麽故事。

她已經想到他可以用上網搜索的方式，不過聽他念故事也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當她等着他搜索出兒童故事并念出的時候，徐弈北卻沒有給自己搜索的時間, 直接開講：“我要講的是一家三口的故事。”

姜唯忽然感到不安。

姜敘辰依舊很興奮。

徐弈北默然片刻，說：“從前，有一個工作很忙的男人，喜歡上了一個漂亮可愛的女人。他們很快在一起了，男人覺得很開心, 可是有一天，那個女人走了。”

他語速有些慢, 聽起來沒有感情, 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心急的姜敘辰追問：“她去哪裏了？”

徐弈北沉默，像是在思考，過了會, 他說：“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她沒有道別嗎？”姜敘辰每天去學校要跟媽媽道別，放心回家，要跟老師道別，媽媽說的，道別是一種禮貌。

徐弈北：“算是道別了。”

她跟他說要走了，再見了，也許再也不會相見。他叫她先別急着下決定，再考慮幾天。

姜敘辰：“哦。”

他根本弄不清楚這裏邊的邏輯。

徐弈北繼續：“後來，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這個小男孩很可愛，那個男人很喜歡。”

他又頓住了，似乎快要說不下去。

這個故事聽起來有些生硬，可姜唯心裏已然翻江倒海。她用力咬着嘴唇，極力克制情緒。

一無所知的姜敘辰等了一會沒聽到後續，便問：“還有嗎？”

徐弈北說：“有。”

可後續是什麽呢？又該是什麽呢？

答案，他心裏有，只是不知道跟故事的女主人公是否一致。

姜敘辰覺得這個故事跟他聽過的不一樣，皺着小眉頭想了想，問：“他們遇到壞人了嗎？”

聽到兒子的話，姜唯呼吸一滞，愕然看向他。

這個問題顯然問住了徐弈北，“接下來的故事，讓你媽媽說。”

這時候的姜唯，腦袋轟轟作響，讓她心亂如麻，無法淡定地理智地“講故事”。

姜敘辰的目光投向她，等着聽後面的故事。

姜唯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失落。“這個故事，改天再說吧，你爸爸還要忙，媽媽給你講別的故事吧。”

姜敘辰很聽話地同意了。

徐弈北也沒有意見，只說：“我等着你的故事。”

***

翌日早上八點，徐弈北來到姜唯家小區外面。

接到他的電話，姜唯帶着姜敘辰一起出來了。

他給姜敘辰帶了許多禮物，光是拼圖就有好幾種，紙質拼圖，木質立體拼圖，還有金屬立體拼圖。另外還有各種玩具車，大的小的，裝了滿滿的後備箱，後座上也有一些。

姜唯嘆為觀止，都不知道說什麽了。這些東西，放在她那一百平方米的家裏，會讓原本寬敞的家變得狹窄。

姜敘辰非常驚訝，驚訝到懷疑真實性。“這些都是我的嗎？”

徐弈北給了他肯定的答案。“都是給你的，我們把它們搬回家裏吧。”

“好！”姜敘辰高興得馬上開始行動。

“等等！”姜唯制止，旋即看向徐弈北，問：“你住在哪兒？”

半個多小時之後，車子開到市中心的高檔酒店。

徐弈北暫時住在這兒，房間是套房，一天的費用就是普通人一月的工資，也差不多是姜唯半個月的生活費。

每次體會到兩人經濟和身份上的差距，姜唯的心就會沉澱下來。

三人一起上了樓，不多會侍應生就将東西都送上來了。

拆了幾個汽車玩具，姜敘辰便玩了起來，看到爸爸媽媽有事情要說，他就不去打攪他們。

這間套房很大，因為陳設簡單，沒有多餘的家具，空間更顯寬敞。牆的一面是全景玻璃窗，有白色的輕紗窗簾在随風飄動，像溫柔的精靈在舞蹈。

姜唯和徐弈北坐在廳中央的沙發上，剛才他們在這裏一起幫姜敘辰拆玩具包裝，現在孩子走到一旁自己玩，剩下他倆相顧無言。

徐弈北手中拿着一個巴掌大的汽車模型，放在手中不快不慢地轉動。

姜唯的心随着玩具的翻轉一上一下，這樣的氣氛讓她局促。

“我去跟辰辰玩……”

姜唯慌亂地起身，卻不想徐弈北擡起手，輕輕松松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而他手中的汽車模型，不知何時轉移到了另一只手上。

“讓他自己玩一會兒。”他擡着頭，目光直直看着她，面上沒什麽表情，可那眼神讓人心甘情願地點頭。

姜唯重新坐下來，徐弈北仍抓着她的手，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姜唯很不自在，手腕上的熱意讓她無法冷靜。她掙了掙，徐弈北松了手。

“兩天時間，你想的怎麽樣了？”

姜唯遲疑片刻，然後迎上徐弈北的目光，鼓起一口氣，說：“我們就參照離異夫婦的模式來相處吧。”

徐弈北冷笑一聲。姜唯繼續說：“目前我們的共同聯系，是孩子，你想見孩子的時候……”

“姜唯。”徐弈北聽不下去了。“不如參照事實婚姻的模式。”

姜唯平放在腿上的手攥緊，她怕自己急劇的心跳出賣自己。

“我們不合适。”

“那你跟誰合适？我又跟誰合适？”徐弈北逼問。

姜唯抿唇，“你有很多合适的人選。”

“是麽？那麽多，就是不包括你，對嗎？”徐弈北不需要姜唯回答，繼續：“我跟誰合适，似乎應該由我來決定。”

姜唯感覺到了他的怒意，低下頭，說：“抱歉。”

“昨晚的故事，你想聽聽我的結局嗎？”徐弈北克制自己的情緒，姜唯對他的推拒讓他很受傷，可他該死的不忍心怪責她。

現在的姜唯，跟四年前那個一看見他就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姜唯不同了，她的心裏似乎壓着什麽他所不知道的沉重的東西。他想探究，可這需要時間和耐心。

看了看不遠處正玩得開心的姜敘辰，徐弈北平靜了些。

時間和耐心，他有。

姜唯沉默，她想聽，卻又知道不應該聽。“那是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

徐弈北笑了，沒有反駁她。“對，沒有結局，因為這個故事會一直延續下去。”

徐弈北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站起身，說：“一起去陪陪姜敘辰吧，他會高興的。”

姜唯：“好。”

徐弈北拿了一盒紙質拼圖，跟姜唯說：“玩這個？”

這是一個1000片的海豚拼圖，大片藍色的海洋，飛躍而起的微笑天使海豚。看起來容易，其實這種顏色變化不大的更難拼。

“嗯。”

接下來的時光，三個人盤腿坐在地毯上，合作拼拼圖。

有可愛的姜敘辰在場，氣氛輕松融洽。

在拼圖才完成了三分之一時，姜唯接到了陸一銘的電話。

盛芊芊扭傷了腳，現在被送去醫院，他讓姜唯去醫院照顧她。陸一銘還說盛芊芊是昨晚就扭到了腳，卻隐瞞了傷勢，繼續拍了一個多小時的戲，很晚才回家。今天早上來的時候也沒說明情況，腳踝腫着還拍了半小時的戲，要不是他眼尖發現了，她估計還要繼續撐下去。

言語中，陸一銘有些生氣，姜唯一個勁地跟他道歉，說耽誤了拍戲進程對不起大家。

陸一銘聽了窩火，還沒等他說清楚，姜唯的電話就被徐弈北奪走了。

徐弈北臉色陰沉，語氣很不好。“你罵姜唯做什麽？”

在聽到姜唯低聲下氣地跟他說話，接連着道歉的時候，徐弈北就很不爽了。

他都舍不得兇的女人，竟然被別人兇了？

陸一銘很冤。“我沒有罵她。”

姜唯也在旁邊解釋：“陸先生沒罵我。”

徐弈北皺着眉，跟陸一銘說：“工作中難免有意外，只要不是無心的，就好好處理，想辦法解決。”

陸一銘煩躁地撓撓頭，連珠炮似的說：“這已經不是有心無心的問題了，你知道盛芊芊那個女人都幹嘛了嗎？腳腫成饅頭了還一聲不吭的，要不是我發現，等會那場追逐戲估計她也要拍。你說她是不是想拍我這部戲拍成殘廢，然後讓我養一輩子啊？這人都二十六七了，怎麽還這麽不知輕重呢？我們……”

“好了。”徐弈北對這些事情不關心，不過聽陸一銘的語氣就知道他這人是氣急了，這裏邊還有濃濃的關心和擔心。“讓她好好養幾天就行。”

“你讓嫂子好好說一下盛芊芊，那個女人很聽嫂子的話。”陸一銘是真的生氣，他看出來盛芊芊很拼，可沒想到拼到這種地步，這刷新了他的認知。

“嗯。”徐弈北将電話交還姜唯。

陸一銘交代幾句之後，挂了電話，他今天要到晚上才能收工。

姜唯趕着去醫院，姜敘辰只能暫時交給徐弈北。

徐弈北今天沒安排工作，特意空出時間陪姜唯和姜敘辰。

姜唯臨走的時候，姜敘辰歡快地跟她說：“媽媽，你不用擔心我，我會跟爸爸好好相處的，我會聽爸爸的話，也會好好吃飯，不挑食。”

沒有永遠都乖巧的小孩，姜敘辰也一樣，在吃飯問題上就比較不乖。能讓他做出不挑食的保證，說明他真的是很開心了。

姜唯捏了捏他的臉，說：“乖，不要太想媽媽。”

興奮的姜敘辰順口就說：“辰辰不想！”

姜唯嘟着嘴，表示不高興。

姜敘辰嘻嘻笑，改口道：“我會想你的。”

徐弈北站在一旁，低頭看着母子倆，嘴角勾着一抹笑。

姜唯換好了鞋，起身跟他們道別，轉身的一剎那，徐弈北說：“我也會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