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市局刑偵支隊內，低氣壓十足。

重要嫌犯在逃，每個人的精神都處于緊繃狀态。摸排蹲點、調查監控、提審其他嫌犯，全員十分忙碌。

馮健從西郊摸排回來之後，抽了空擋找到林霏談話。

兩人來到隊裏後院的花壇旁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馮健清清嗓子，不自在地解釋道：“那個……我那天，其實就是太驚訝了。”

林霏點點頭，說：“我理解。”

“那……咱們，沒事兒了吧？”馮健觀察了她一會兒之後，輕聲詢問。

林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他：“你覺得咱們之間真的沒問題了嗎？你顯然是不接受自己的妻子或女朋友從事刑警工作的那種人，而我呢，是一點兒也沒想過不做這個。這是咱們之間最大的矛盾，不能裝作看不見的。”

馮健嘆氣，臉垮了下來，“我不是不讓你工作，但咱們的工作性質你也知道。你換個別的也行啊！文職跟後勤不都挺适合的。你不要覺得我這是什麽封建思想，我就是希望能有個穩定點兒的生活。兩個人之間總得有一個顧家的吧？不然結合在一塊兒是為什麽啊？”

林霏也在心裏嘆氣。馮健說的她不是不明白，所以才真的覺得不合适。看來沒有什麽人是真正了解對方的，在只是同事關系的時候，很難觸及到一些核心問題。只有當面紗撥開的時候，最本來的面貌才會慢慢地顯現。什麽樣的人就是什麽樣的人。不會那麽容易為別人改變。

“馮健……”她帶着歉意看他。

馮健覺得不妙，她這種表情，是要幹什麽？

“咱們倆恐怕不合适。”林霏輕聲說完，心裏有些沮喪。

馮健皺起眉頭，質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既然誰都不願意做出改變的話，那繼續下去也就沒有必要了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這麽算了？！”

林霏點了下頭。

馮健仰頭呼氣，有種怒極反笑的樣子。

“林霏！你這人未免太兒戲了吧！”他瞪大圓眼指控她。

林霏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言語。

馮健的眉頭越皺越緊，有些難以置信，不明白她怎麽會是這種脾氣的人？！以往那個一點就通，做事細致，對人真誠的姑娘到底去哪兒了呢？

“你……”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說你怎麽變成這樣兒了？還是說我怎麽沒想到你是這種性格的人呢！

林霏等着他恢複冷靜。心裏越發覺得趁早結束是最正确的決定。有些事兒勉強不來，她對他的認知有誤，而且很顯然的，他也對她有些誤會。

既然是這樣，那幹嘛不趁着還沒開始之前結束掉呢。

談話僵在那兒，一個氣到不知道說什麽，一個則在等對方冷靜。

半晌之後，馮健重新找到理智。

“林霏……”

“嗯。”

“你把我弄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對不起。”林霏覺得抱歉。畢竟是她戳開了那層窗戶紙。如果不是被現實壓得有些混亂，她也不至于要以這種方式去尋找伴侶。無形的緊迫感造成了她輕微盲目，準備踏上一條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麽的船。幸好擡腳後發現腿疼，這才意識到自己并沒有準備好要去遠行。

“我不接受你這種對不起，我根本沒打算放棄。還沒幾天呢，你就已經打了退堂鼓，這種做法叫懦夫。”馮健不喜歡這種談話的走向。他要的不是結束，而是解決問題。

林霏嘆氣，深深覺得自己活該。

“你別嘆氣。你說的觀念問題，大不了咱們都退一步好了。你妥協點兒，我也稍微調整下心态。咱們都不小了，又知根知底，這麽輕易放棄太可惜了。”再說他還是喜歡她的。雖然很有可能喜歡的是個假象，但對她的好感可沒那麽容易消失。

林霏避開他的眼睛，低下腦袋。心裏有些糾結。想起父母的期待，弟弟的幸福，頓時覺得煩悶。

馮健見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放軟，直接開口道：“好了，別想了！就這麽定了，咱們再試一段時間！”

林霏頓住，深吸了口氣，擡起頭看他。

“對不起，我可能……不适合任何人。我太自私了，很抱歉。”

想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直面自己。糾結或許是因為*太多了。既想随心所欲的工作，又希望有個人能體諒包容自己的同時，順便解決那些社會中的現實壓力。典型的不想付出卻奢望高回報的錯誤邏輯。有人遇到，不代表她也能如此幸運。帶着僥幸心理去索取，到頭來恐怕是場更大的悲劇。見過太多類似的貪婪，現在換到自己身上，還是沒能免俗。人性的弱點太難抗争，要時刻提醒着自己才行。

馮健心裏有些憤怒。面對這種拒絕，他實在下不來臺。已經開口說要妥協了，她還是這麽硬。男性自尊太受傷了！

他煩躁地說：“我不會接受的！你別說這種話！今天就先說到這兒！”

說完不等林霏回應，直接扭頭就走了。

林霏站在原地，看着的背影消失。

後悔已經不能形容她的心情了，自作孽不可活才是最佳闡述。

馮健回到樓裏，正好遇見陳隊。

陳隊把他叫進辦公室之後，談了下抓捕王勇的進展。焦頭爛額的時候，壓力大得驚人。兩人一根接一根煙的抽着，沒多會兒一盒已經見底。

設防沒有任何發現，又分析了幾個藏匿地點後，到了晚飯時間。

馮健起身準備離開，正好看見陳隊桌上關于重案組的組員上報表。

他拿起來看了一下，發現上頭有他和林霏兩個人的名字，納悶道：“怎麽我們組有兩個名額？”

陳隊抽走文件，瞪他一眼：“瞎翻什麽呢，臭小子！這事兒還是秘密。”

馮健重新坐了下來，問他：“什麽意思？決定多要一個人了？”

陳隊看了他一眼，有些為難，低聲說：“照理說呢，你們倆的表現都不錯。論資歷你比林霏有優勢。可最近跟元都建材相關的兩件案子，讓局長對她印象很深。問過資料後又知道她能力好立功多，而且父親還是咱們當年的老神探，這難免就動了要提拔的心。不過一切都還沒定呢。”

馮健傻在那兒，呆愣地問：“您這意思是……還得在我跟她中間選一個？”

“……是這個意思。”

馮健只覺得一口髒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們倆正談着對象，她哪有精力去重案組！”

陳隊驚訝地看着他，“你小子終于得手了？！”

“……嗯。”

陳隊笑道：“好！好樣兒的！不容易啊你！”

馮健低頭。

陳隊爽朗地說：“行！那就好，你們倆好好處！這種事兒你們自己商量。領導那兒我也好回話，不然我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選！”

“她……原地待着挺好的。”馮健略帶吞吐地說完，心裏沉重了一分。只是想到男人以事業為重，又加上她剛才的态度，真怕萬一她進了重案組，他們會越走越遠。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兒，他不想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