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林家二老下午趕到醫院的時候，林霏剛睡醒一覺。

在看到他們身後的馮健時，她忽然覺得好無奈。

“我正好休息，過來看看你。”馮健主動解釋。

林霏禮貌性地露出一抹笑意。

林建國在一旁瞧着，覺出些問題。這倆孩子怎麽這麽生疏？他随即對老伴兒使了個眼色，準備給他們騰出地方說說話。

王玉芬卻不理睬他，而是掏出保溫桶來，叫林霏喝湯。

林霏沖她微笑，兩人心領神會。

王玉芬回頭瞪了林建國一眼，心想這老家夥搞不好已經認定馮健當女婿了。

“胳膊怎麽樣了？”馮健問林霏。

“好多了。”

馮健點點頭，說：“我帶了點兒櫻桃，你不是喜歡吃那個嗎。”

“……麻煩你了。”林霏保持着禮貌的态度。

馮健看着她欲言又止，礙于她父母都在身邊，只能回道：“不用這麽客氣。”

“來！快趁熱把湯喝了！我從早上起來就開始熬的。”王玉芬把碗直接端到小桌板上，扭頭對馮健說：“你先坐，讓她喝口湯再聊。”

馮健“哎”了一聲，坐到林建國的旁邊。

林霏一口一口地喝着湯，王玉芬坐在她旁邊看着。

“這兩天準備結案了。”馮健說。

林霏點點頭，“都沒問題了？”

“是，證據确鑿，王勇也都招了。”

“你們都辛苦了。”

馮健搖頭，“要不是你，恐怕咱們現在還抓不到人呢。”

林霏低頭不語，接着喝湯。

馮健看着她這副态度，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其實最想問的，是她為什麽會跟那個霍先生在一個車裏。看了口供才知道，兩人是在路邊修車的時候突然被襲。

她那天不要他陪着的原因，該不會就是因為跟那個霍衍有約了吧？

雖然不覺得她是那種喜歡攀附富貴的人，可心裏難免有些不平衡。越想心越窄，甚至開始懷疑這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單純。

“你跟我出去一趟！”林建國突然起身，沖王玉芬說了這麽一句。

王玉芬擡眼看着老伴兒，想了想之後，決定還是讓閨女把話跟人說清楚得好。只是才剛邁出一腳，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林霏。

林霏沖她點了個頭，她這才走了出去。

馮健略帶尴尬地笑了笑，說：“我這兩天比較忙，沒顧得過來看你。”

“也不是什麽大病。工作要緊。”

馮健收回臉上那點兒幹澀的笑容，細細地看着她。心裏琢磨着要說些什麽能讓氣氛不這麽正經和別扭。

“案子結了之後，我就得去重案組報到了。”他想了想還是提一下工作稍微好一點兒。

林霏秀眉一揚，淡淡地點了點頭。想到他争取職位時候的一番舉動，很難真心祝賀他。

馮健絲毫沒有察覺到林霏的不對勁，接着說：“你可能會被升組長，隊裏過兩天研究這個事兒。”

“……嗯。”

馮健見她沒什麽表情，問道：“你不高興？”

林霏搖搖頭，對上他的眼睛，第一次就職位和升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無所謂，升不升組長不重要。那時候想去重案組，其實也不過是期待參與大案要案，來提升自己的能力罷了。我就是想做一名一線幹警而已。”

馮健下意識地點着頭，眼神閃爍，心有些發虛。

林霏瞧出他的異樣，低頭喝湯。有些事沒必要點這麽透，弄得大家都尴尬。無論出發點說什麽，過去的就過去算了。

“那什麽……以後不在一個組了，你多照顧點兒自己。雖然對咱們倆的關系是好事兒，但是看不見你，我還是挺不習慣的。”馮健硬着頭皮說出這些話來，他不想兩個人的關系繼續疏遠下去。

林霏喝湯的手頓了一頓，緩緩地擡頭看他。

馮健知道她大概要說什麽，所以一直回避她的眼睛。換做以前他可能還強硬點兒，可現在她受着傷，他也不好再一直那個态度。

林霏嘆氣，“前段時間已經都說清楚了，你接不接受都不能改變什麽。說這種話有什麽意思呢？”

馮健倔脾氣，悶聲道：“我是不會放棄的。”

林霏瞥了他一眼，懶得再說廢話。她身心疲憊，又要念着檢查結果，實在沒有精力去應付他。

馮健見她開始無視自己，心情也郁悶起來。

話沒話，情不情的。一個喝湯，一個沉默不語。

等林家父母重新進來的時候，感受到的竟然是比剛才還要不對勁的氣氛。

“那什麽……”馮健站了起來，對林霏說：“我還有點兒事，改天再來看你。”

林霏瞥了他一眼，說：“不用麻煩。”

馮健語塞，臉色更加難看，為了掩飾尴尬而試着扯出來的笑容，也幾乎扭曲。

他轉身看向林建國，說：“師傅師母，那我就先走了。”

林建國點點頭，“好好，你慢點兒開車。”

王玉芬也淡笑着回應：“是，慢點兒開車。”

等人走了，門關上之後，林建國走過來詢問閨女。

“怎麽回事兒？你媽剛才跟我說你跟馮健吹了？”

林霏“嗯”了一聲，說：“我跟他不合适。”

“怎麽不合适了？”

“性格不合。”

林建國皺眉，“這叫什麽話！我跟你媽也性格不和，天天吵架！不照樣過了這麽久？我看你們倆挺配的！他對你也不錯，一有空就過來看你！”

林霏情緒低落，擡頭看了父親一眼，有些不想跟他說話。忽然覺得他身上的那骨子強硬和執拗，被馮健學了個夠。

林建國見閨女不回話，不滿地“嘿”了一聲，“鬧脾氣了？！我還不能問兩句話了？”

王玉芬忍不住插嘴：“你沒看孩子累了嗎？！還一直問什麽問啊！馮健是你親兒子啊？！閨女說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哪兒那麽多為什麽！”

林建國瞪眼，看看林霏，又看看王玉芬，半天才沒轍地蹦出一句：“行！你就這麽護着她吧！”

王玉芬懶得理他，扭頭替林霏把湯加滿，說：“再喝一碗。別聽你爸的，他懂什麽！”

林霏對王玉芬投以感激的目光，接着側臉看了眼父親。

林建國正以一副無奈地表情，看着這對母女，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不過，他最終也沒再說些什麽。到底是明白孩子大了不由爹，他的意見最多只能當個參考罷了。

而且其實他心裏頭更想質問閨女的，是那個霍先生。

雖然小霏移情別戀的可能性很低，可種種跡象又透着不對勁。

唉……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又何必出來讨人嫌呢？

……

夜裏勸走準備陪床的父母後，林霏打開筆記本搜索着乳腺腫瘤的相關信息。

右手臂不能動彈，打起字來有些費勁。好在也不是長篇大論，很快就找到了很多有相同苦惱的人。

她起身別別扭扭地倒了杯溫水回坐，邊看邊喝着。正看到“如何自查乳腺癌的手法”時，門突然被敲響了。

以為是護士來查房，所以她連頭都沒擡就直接喊了聲“進來”。

門“晃啷”開啓，“咣當”一聲關閉。

“看什麽呢？”霍衍的聲音意外的響起。

林霏迅速扭轉腦袋，臉上的驚訝難以掩飾。

霍衍拿着疊文件站在門口，西裝革履，高大健碩。見她一臉懵态，随即邁着長腿走了過來。

在她面前站定後，把手裏的文件遞了出去。

林霏下意識地接住，翻開來查看着。檢驗報告這幾個大字映入眼簾，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

快速地翻完前兩頁，視線落在最後那章上頭的檢驗結果時，驚喜竄入體內。

“良性的！”她猛地擡頭看向霍衍，眼睛裏都是光亮。

霍衍點點頭，眉眼間含着笑意。不往他特地托人加班加點趕出了化驗結果，欠了人情，卻得到了更美好的東西。

林霏又低着頭查看了一遍，從頭到尾，細致之極。

霍衍在她對面坐下，安靜地看着她。病人服照舊大得可笑，套在身上不像個樣子。頭發簡簡單單地綁了個馬尾，脂粉未施。臉色蒼白，嘴唇幹裂。

明明沒什麽特殊的地方，卻讓他覺得心跳不穩。

“良性的。”她緩緩地擡起頭，笑了。

霍衍對上她的眼睛，唇角上揚，目光溫柔。

兩人笑着對望，暧昧的氣氛瞬間萦繞在整個房間。

“謝謝你……”林霏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人有種飄着的感覺。

霍衍笑着搖頭，輕聲說：“醫生我已經安排好了，你過兩天得轉到腫瘤醫院去。”

林霏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煩你了。”

霍衍揚揚眉，注視着她，眼神深邃有力，強勢中帶着些溫柔。

林霏被他這種眼神看得不自在，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但目光一觸到手裏的報告書，腦子這才忽然意識到他一定是特地麻煩了別人，才能讓醫生口裏要一個星期才能出來的檢驗結果，當天晚上就送到她手裏了。

這個時間，這種天氣，再加上他又不是什麽閑人。她再想繼續裝傻，也實在有些裝不下去了。

心裏……亂哄哄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他。

然而坐在對面的霍衍可不打算放過她，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後，低聲開口：“林霏……”

“嗯？”

“做我女朋友，讓我好好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