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所有沒談過戀愛的人，都不太知道該怎麽開始和結束。

林霏不知道該怎麽跟霍衍開口，只能慢慢地疏遠他。

晚上從隊裏回到出租屋後，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霍衍的電話沒多久就打了過來，問她：“你在哪兒呢？”

“……我今天加班。”

霍衍在那頭嘆了口氣，“你說說這禮拜你都加了幾天班了？”

林霏默不作聲。

那頭的霍衍也無奈，“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沒告訴我？我覺得你這幾天挺奇怪的。”

林霏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張嘴否認了。

霍衍有些不解。自從陪他出席過聚餐之後，她就有些不一樣了。天天加班不說，就連通話時候的語調也變得有氣無力了。

這當中絕對有貓膩。只是他這兩天太忙，天天忙到淩晨才回家，根本沒機會去把她抓過來好好審問一下。

“吃飯了沒？”他換了個話題，不想一直質問她。

“吃了。”林霏撒了個小慌，不想說自己不餓。因為她如果說了不餓，他一定會接着叮囑自己要好好吃些有營養的東西。她不想再接受他的好，那樣只會讓她更加難抉擇。

霍衍無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改繼續跟她說些什麽。

“我得去忙了，你注意休息。”林霏主動提出挂斷的要求。

霍衍叫住她：“林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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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不信你沒有事兒。我晚點兒過去找你，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林霏暗暗嘆了口氣後，輕聲說了個“好”字。

霍衍在那頭停頓了幾秒，終于把電話給挂斷了。

林霏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樣的選擇是正确的。既然做不到，那就痛痛快快的放手吧。

這個世紀的童話故事多半過于美化。原本故事當中的橋段，其實是恐怖吓人的。我們不能依賴故事給我們鼓勵，更加不能信以為真。以為灰姑娘遇見王子之後，就真的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他們觀念不合，生活習慣不同，淺薄而單層次的喜歡，根本不足以讓一切矛盾跟着化解。大人們深深地明白這些道理，所以故事裏往往只點到為止，其餘的留給我們自行去想象。

做過一回夢就夠了，人畢竟不能一輩子都活在夢裏。

霍衍來找她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林霏一直坐在沙發上等着他，默默地為接下來想說的話做着準備。

霍衍坐進沙發裏頭，側着身子看她。

“你怎麽了？”他蹙着眉開口。

林霏收回注視着他眼睛的視線，轉到了他的鞋子和外套上頭。接着她忽然笑了。

“你笑什麽？”霍衍不解，耐性明顯有些不夠用了。

林霏緩緩地擡起頭，盯着他輕聲說：“你每次來我這屋子的時候，從來都不換鞋也不脫外套。”

霍衍一怔，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鞋。

林霏接着說：“我知道你覺得這地方不好，可怎麽說這兒也是我辛苦打掃過的。你覺得它像個垃圾站、廢棄物，可對于我來說，它是屬于我的一片小天地。盡管它再怎麽破爛難聞，至少也解決了我在家裏的窘境，給了我一份尊嚴。”

霍衍語塞，眉頭緊蹙着。心裏不是滋味，腳上這雙鞋更是沉重萬分。

見他張口要說些什麽，林霏伸出跟手指頭壓到了他的唇上，小聲道：“你聽我說完。”

霍衍妥協地點了下頭，讓她繼續。

林霏朝他笑了一下，猶豫片刻後開口道：“我有點兒累了，想一個人過些日子。”

霍衍不确定自己聽清了她的話，要求她再說一遍。

林霏深吸了口氣，輕聲而堅定地告訴他：“我想一個人過些日子，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

霍衍空白了有三秒鐘，原本難以置信的情緒在對上她那雙平靜的雙眸時，心裏咯噔一下。她是認真的，而且是不打算回頭的那種認真。

“理由呢？至少得有個理由。”他雖然勾出了一抹笑，卻冷得瘆人。

林霏靜靜地回視着他，給了他個理由，“我累了。配合得有點兒累，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霍衍怔愣了一瞬後，冷冷地笑了出來。厲眼上下掃着她，寒氣逼人。

林霏默默地坐着，任憑他拿眼刀陵遲自己。

霍衍細細地看着眼前這張美麗的面孔，從頭到尾，連汗毛都沒有放過。他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涼了，像是被澆滅一樣，突然就洩勁了。伴随着的還有那種類似于心絞痛的錯覺。

收回視線後，他站起身來，淡淡地告訴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後你一個人過就是。”說完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拉開那扇破舊的房門便大步跨了出去。

接着“咣當”一聲巨響，門被彈了回來。響聲震碎了她的僞裝，房門也阻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斷滑落，壓抑在心底的情感徹底崩塌。

霍衍下了樓，上了車，卻久久沒有發動引擎。

心裏的怒火沒有随着那“咣當”一下發洩出來，反而越積越深。他煩躁地搓搓臉，狠狠地敲了下方向盤洩憤。

他生平頭一次嘗到了被甩的滋味兒，也是頭一次有了想狂飙髒話的沖動。

什麽叫累了？！

這算什麽理由？！他難道就不累嗎？！每天跟那幫老家夥鬥智鬥勇，連睡覺的時候都不夠，還天天一有空就想着要跟她見面。除了她之外，他還從來沒有把哪女人這麽放在心上過！到頭來她倒是累了？！

越想越覺得心堵，越想越有種爆血管的沖動，他試着做了幾次深呼吸後，發現還是失敗。又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盤後，他“砰”的一聲打開車門，三兩步就進了樓道。

林霏的眼淚被突如其來的“咯啦”聲打斷，她眼淚婆娑地看着房門從外頭被打了開來。

霍衍怒氣沖沖地闖進房間，又“砰”的一聲把門鎖住了。

她傻傻地看着她，腦袋有些短路。

霍衍看到她的眼淚後，一時間有些僵硬，原本到嘴邊的話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兩人靜靜地看着彼此，沒有言語。她的淚還在往下掉着，他的怒氣卻在慢慢地減退。

“你哭什麽呢？不是想一個人過來着？”他語氣有些不好。

林霏別開眼睛，伸手擦着眼淚。

霍衍兩步過去坐到了她身邊，把人擺正後，替她擦起眼淚來了。

“你這又是何必呢？”他嘆氣。

林霏低着頭不發聲，心裏正做着痛苦的掙紮。

霍衍摸摸她的頭，告訴自己要耐心一點兒，她沒經驗不懂事，他慢慢教她就是。

“既然你都哭成這樣兒了，就別再騙我說什麽想一個人過了。你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有了這種想法？”

林霏吸了吸鼻子，稍微離他遠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後，用濃重的鼻音告訴他：“我融入不了你的生活。”

霍衍擰眉，“我的生活有什麽難融入的？”

林霏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把心裏的話講給他聽：“我融入不了你的生活，同樣的你也沒打算真正地去融入我的生活。我們是彼此喜歡，卻遠沒有達到愛的程度。你有你的價值體系，我也有我的。我們沒有對錯，而且也沒有為彼此做出改變的打算。”

霍衍越聽心越沉，低聲問她：“所以你的意思是，咱們喜歡得不夠，所以才不能互相體諒和包容？”

林霏輕輕地點了下頭，眼睛又是一陣酸澀。

霍衍瞧着她低頭的模樣，心裏不是滋味。她說的這些他沒考慮過，或者說沒時間去考慮。愛情難道不是他們之間的情感嗎？還要再怎麽深刻？她是不是不知道他還沒有對除她之外的任何一個女人投入過這麽多的精力和情感。這難道還不是愛？她到底還需要多深的情感？

“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不夠替你着想？”他皺眉問她。

林霏搖搖頭，疲憊地告訴他：“你對我很好，也很替我着想。只不過我們認定的好和着想的概念不一樣罷了。”

霍衍眉頭擰得更深，“你的意思是我給你的好，都是你不想要的？”

林霏啞口，頭疼得厲害。

霍衍看看她，覺得剛才平複下來的怒氣這會兒好像又起了苗頭。

“林霏……”

“嗯。”

“我覺得不是我不夠喜歡你，而是你不夠喜歡我，所以你才能這麽随随便便地提出分手。”

林霏深吸了口氣，對上他的眼睛，“你說的也沒錯，我确實沒有喜歡你到忘了自己。對不起……”

霍衍原本稍微回暖的心瞬間冷了起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之後，他嗤笑了一聲，搖頭說了句“罷了”。

接着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掏出兜裏的鑰匙放到了茶幾上頭，回頭又看了她最後一眼後，邁步離開了小屋。

這一次他沒有摔門，但那輕輕的闶阆聲卻猶如一把利劍似的，狠狠地插.進了她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