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霍瀾音頓時慌了。她握着王嘉瑜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說:“表姐,我這兒狹小。我們出去說話吧,還能一邊看看雪景一邊說!”

王嘉瑜搖頭,說道:“我現在可沒什麽心情與你看雪景。我這次過來還沒拜會過長輩,已經很沒規矩了。實在是急得很。只與你說幾句話,馬上就要去舅母那裏的。”

“表姐……”

“你聽我說。”王嘉瑜根本不給霍瀾音說話的機會,急急道:“我上次與你說了那麽多,讓你回去考慮。雖然如今出了大殿下這事兒的差錯。可我上回說的那些話還是作數的。都是姑娘家,我曉得你的顧慮。昨日你大姊說你會與那人成婚。為了幫你說話,我也是順着說了。可是紙包不住火,等大殿下離開,日子長了,可是什麽都瞞不住的。到時候你該如何?樹大招風,你擔着西澤第一美人的名頭,到時候人們的唾沫都能将你淹了!除了西澤,我二哥還在別的地方也有商鋪。來時二哥與我說,若你不想留在西澤聽閑言碎語,他可以帶你離開西澤去別的地方生活。”

“表姐,你別再說了!”霍瀾音臉色慘白。

“瀾音!你要為自己考慮!難道你還盼着大殿下日後封你個妃不成?”

“表姐,別說了!”霍瀾音對王嘉瑜拼命使眼色,又看向床榻的方向。

王嘉瑜愣了愣。她心裏焦急,竟才發現霍瀾音一直在給她暗示。她順着霍瀾音的視線,望向床榻的方向。

“你二哥那麽好心,叫來給孤瞧瞧。”床幔中傳來衛瞻沉沉的聲音。

孤。

床榻內的人身份不言而喻。就連霍瀾音也是第一回 聽衛瞻用“孤”這個自稱。

王嘉瑜呆在原地,三魂丢了兩魂。

“殿、殿下……”王嘉瑜結結巴巴行禮,又惶惶後退。她怕,她怕真的将王景行叫來,二哥恐怕危險。可是衛瞻的命令,她又不敢不聽……

霍瀾音用力握住王嘉瑜的手腕,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小聲說:“表姐先別去請表哥,暫時在院中稍後。若半個時辰之後我沒出去尋你,你只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不必叫表哥過來。”

王嘉瑜怔怔點頭,慌裏慌張地退了出去。

霍瀾音輕輕吸了一口氣。她此番境地,王家不曾嫌她,更是好心救她于水深火熱。她自當以命相保,才不算失了良知。

她一步步朝床榻走去,立在床榻前,掀開床幔一角,望向衛瞻,說道:“殿下何必與她計較,憑白顯得沒氣量。”

衛瞻支着下巴,翻看攤在床榻上的厚厚一摞地圖,道:“氣量是什麽東西。”

霍瀾音便在床邊坐下,纖纖素指壓在地圖上,擋着衛瞻的視線,不讓他再看。她微微偏着頭去看衛瞻,嘴角噙着笑,問:“殿下在生氣嗎?莫不是殿下對我動了真心?”

衛瞻這才撩起眼皮去看霍瀾音。

“真心?”他暗紅的眼睛裏帶着絲嘲意。

霍瀾音只當看不見衛瞻的眼神,她上身微微前傾,雙手搭過衛瞻的肩,于他後頸相握。她湊到衛瞻耳邊,将臉靠在他的肩上,輕聲開口:“表姐問我難道還盼着日後封個妃不成……”

她笑,帶着絲落寞。氣息拂過衛瞻耳畔。

“我自然是不敢奢求的。也知道殿下只把我當成一味藥,就和那些服下的苦澀湯藥沒什麽區別。殿下自然不會對一味藥有半分真心……”霍瀾音聲音低下去,帶着哽咽,“我既盼着殿下早日康複,又怕殿下康複後不再需要我。那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殿下了?我所願的,不過是永遠陪在殿下身邊而已……”

她說到最後,泣不成聲,絲絲哀怨,惹人憐惜。

衛瞻捏着霍瀾音的下巴,擡起她的臉。

霍瀾音淚水漣漣,往日明澈的雙眸被淚水浸濕,眸子仿若浸在一汪清潭中,眸光潋滟。淚珠兒慢慢蓄滿凝聚,緩緩滑落,濕了眼睫。她垂眸,眼淚又簌簌落下,滑過瑩白如雪的臉頰。她輕輕抿唇,淚珠兒蓄在唇窩,濕了唇角。她咬唇,柔軟的淡粉唇瓣染了淚,濕軟紅潤。

衛瞻的目光落在她嬌豔欲滴的紅唇,問:“剛剛在她耳邊小聲說什麽?”

“我說我想試試看,能不能讓殿下可憐我的這片真心,讓事情有回旋。”她雙手捧住衛瞻的手,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軟軟的心口,“瀾音命苦,沒幾個人真心待我。實在不忍心心善的王家因我被牽連……”

她哭得梨花帶雨,眼淚不停落下,濕了衛瞻的手背。

衛瞻忽然探手在霍瀾音腰間用力一扯,将她雪色的腰帶解開,使她衣衫微散。

霍瀾音含淚望着他,溫順而又乖巧。

衛瞻用扯下的雪色腰帶蒙住了霍瀾音的眼睛。霍瀾音怔了怔,不明所以,安靜地等待着。片刻之後,唇上一涼。霍瀾音身子顫了顫,她又逼着自己很快松軟下來,由着衛瞻咬吮她濕軟的紅唇。

許久之後,衛瞻放開了霍瀾音。

霍瀾音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撫上自己微疼的唇。

忽聽衛瞻煩躁地開口:“別想什麽封妃。我早他媽被廢了。”

霍瀾音沉默,不知該如何接話。

又過了許久,霍瀾音沒有聽見什麽響動,她将系在腦後的結解開,去看衛瞻。衛瞻支着下巴阖着眼,臉上又戴上了那張面具。

睡了嗎?

霍瀾音整理了衣衫,動作輕柔地起身,放好床幔。

然後,她悄悄翹起了唇角,眸中哀戚亦消失。

她不喜歡哭,可若眼淚能當武器,她不介意以淚演戲。她用手背去擦自己的唇,用力地蹭。想将衛瞻留下的氣息盡數蹭去,直到唇上微腫,才放下手,推門出去。

王嘉瑜焦急等在院中,她記得霍瀾音說的話——若半個時辰之後我沒出去尋你,你只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不必叫表哥過來。

所以在她看見霍瀾音出來時,心中一涼。可是下一刻,她看見霍瀾音對她笑了起來,她又茫然了,期待地望着霍瀾音走近。

霍瀾音疾趕到王嘉瑜身前,小聲說:“表姐安心,沒事了。”

王嘉瑜頓時松了口氣。

“表姐莫要怪我,是殿下不準我說他在。”

“我曉得的,是我太笨了沒有看懂你的暗示。”王嘉瑜懊惱。

霍瀾音深深屈膝。

“你這是做什麽?起來。”王嘉瑜将霍瀾音扶了起來。

霍瀾音紅着眼睛。此時眼中的淚才是真的。她說:“王家恩情,瀾音記下了。”

“都是親戚,你又何必這麽說?”王嘉瑜停頓了一下,“是,你不是周家親生的女兒,可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這份感情又怎麽會因為血緣而完全沒了?”

霍瀾音心裏酸澀,熱淚蓄在眼中。

“表姐,這次殿下離開我會跟着一并離開西澤。我不曾想過什麽封妃什麽榮華富貴,我有我的計劃。只是其中複雜,不方便詳說。表姐勿要憂心挂念。大殿下脾氣暴躁,是不能招惹的暴戾之人。在他離開之前,表姐還是避一避,不要再來尋我。”霍瀾音默了默,“也請表姐帶話給二表哥,他的心意我都曉得,只是我們沒有緣分,萬望不要等我,尋一知心人踏踏實實過日子才好。表姐也要勸勸他。”

王嘉瑜緩緩點頭,說:“我明白了。”

她用力握了霍瀾音的手,又說:“音音,你要珍重。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可以來王家尋庇護。即使你不能嫁給二哥哥,我也永遠都是你的姐姐。”

霍瀾音重重點頭,蓄在眼眶中許久的熱淚終于滾落。她還想再說什麽,看見周荷珠從遠處走來。

王嘉瑜也看見了。她抹去眼角的濕潤,說道:“好了,我要說的話也都說完了。得去給舅母請安去了。”

霍瀾音将她送到小院門口。

王嘉瑜又與周荷珠打過招呼,才去見宋氏。

周荷珠站在院門外沒邁進來,說:“我來看看你。”

“殿下在屋裏歇着,我就不請你進去了。”霍瀾音解釋了一句。

周荷珠擡着下巴,朝霍瀾音身後望了一眼,然後收回視線看向霍瀾音,遲疑地開口:“你、你……還好嗎?我之前不知道大殿下是那麽可怕的人……”

她聲音低下去。

霍瀾音問:“倘若你事先知道呢?”

“什麽?”周荷珠不解地望着霍瀾音。

“倘若你事先知道大殿下的危險,而又必須在你我之間選一個人。你會主動去嗎?”

周荷珠皺着眉想了好一會兒。她搖頭:“不,我不願意。霍瀾音,是你欠我,我不欠你。”

“欠你的人是趙氏。”

周荷珠盯着霍瀾音半晌,生氣地轉身就走,腳步匆匆。

霍瀾音略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緩步往回走。姚媽媽站在廚房門口,憂心地望着兩個女兒。見霍瀾音走回來,溫柔慈愛地笑着:“一直給你溫着粥,吃一些。”

霍瀾音回之以笑。她在狹小的廚房裏将一大碗粥吃下。姚媽媽背着霍瀾音,偷偷抹去眼淚。

莺時早就燒好了熱水,霍瀾音吩咐莺時動作輕一點別吵醒衛瞻。昨晚她與衛瞻在床笫間胡鬧那麽久,至今沒沐浴。她脫了鞋子,踮着腳尖穿過寝屋進到狹小的浴間,放松地浸在熱水裏。

衛瞻因一道異香而醒來。他睜開眼,詫異地看向小浴間的方向。

霍瀾音身上的香味兒平日裏很淡。可若是劇烈動作或沐浴時,那香味兒就會變得很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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