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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森的吃飯動作非常漂亮，優雅，合适，有着恰到好處的美。

這讓唐廿予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唐森的模樣。

按理說，他是大伯家的養子，不應該和唐森交集這麽少的，但長輩間的關系極差，唐廿予第一次見到唐森的時候，他十一歲，唐森六歲，是唐爺爺的葬禮。

雖然是養子，但夫妻兩個就唐廿予一個孩子，對他極好，比親生的還要體貼細致，家教能直接的體現在性格之中，唐廿予也比其他小孩子，更耐心和溫柔一些，再加上唐廿予屬于無害的好看，很受小孩子喜歡。

第一眼看到唐森時，唐廿予就站在一堆孩子中，看着那個像是買來的人偶複活一般，冷着臉，一舉一動卻異常标準的小十九。

因為，廿的音是‘念’，為二十之意，唐森的大伯家都是好脾氣夫妻，覺得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影響孩子，介紹唐森的時候，特意和廿予說，“這是弟弟，小名是十九，和廿很像，廿廿可以找弟弟玩。”

原來，我是二十，弟弟是十九啊？

唐廿予笑彎眼睛，覺得自己是哥哥，有義務帶着弟弟玩，再說，弟弟的一舉一動看起來很像是機器人，他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很好奇的。

可唐森不太喜歡和其他人呆在一起，長輩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個裝飾物，安靜的坐在旁邊，等到吃飯了，用餐禮儀也比其他人都好看，冰冷的無法接近。

葬禮結束之後，唐廿予和唐森就再也沒見過面了，可是，對一個小名叫十九，行為舉止像是标準線般的漂亮，又不願意和其他人親近的弟弟，印象還挺深的，哪怕長大之後，偶爾在吃飯的時候，也會想到那個弟弟拿筷子和夾菜的動作，優雅漂亮。

但現在，和十九的關系親近之後，唐廿予看着唐森一如以前的标準動作，突然有點想知道，當年那個六歲的小孩子，是怎麽做到标準化的用餐禮儀的？沒有任何想吃的東西，每道菜只吃三口，筷勺不發聲，就那麽一小碗飯，也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說自己沒吃飽或是想吃什麽。

“怎麽？”唐森發現廿予哥的動作停下來了，以為他想到什麽急事，就出聲問他。

“沒，就在想你的飯量這麽小，是怎麽長高的？”唐廿予笑了笑，指着唐森面前的小碗，打趣道。

和普通男生的飯量比起來，唐森吃的很少，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一份菜一兩米飯，菜能吃掉三分之二，米飯卻只能吃三口的那種，比有些女孩子吃的還少，可是，也沒有耽誤他長個。

沒想到廿予哥會說這個，唐森低頭看看自己空空的小碗，不知道想到什麽，“可能，多虧唐能吃的福吧！”

唐森在十六歲那年和家裏鬧掰，在路上差點出交通事故時，被好心的唐廿予送去醫院，結果，确認病人身份的時候，唐廿予才認出來這個高中生，是自己的堂弟唐森。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是四月下旬，氣溫不升反降，唐森也不說話，就坐在病床上吃東西，看起來無家可歸又滿不在乎的樣子，唐廿予不知道唐森和家裏鬧出什麽事情了，但把一個和自己有點親戚關系的高中生，丢到醫院裏不太好，于是，他就把唐森帶回家了。

一帶，就待到了現在。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唐森不說，唐廿予也就不追問，看唐森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伸手讓服務生将甜品送上來，笑着調侃唐森，“這個吃不吃？要不然，唐娘娘和你鬧。”

餐廳的甜點很熱銷，唐娘娘盯着圖片的時候，就眼神挪不開了，睡過去之前，還特意叮囑廿予哥，一定別忘了吃甜點，他是嘗不到味道了，但老大能代替自己吃，也很不錯。

唐森想到唐娘娘就皺眉，但還是拿起小勺，把甜點吃下去了。

和與唐娘娘一起走，他在前面左看右看，發現什麽好看的東西，就往回走兩步挽住廿予哥，然後超快樂的分享不同，唐森與唐廿予一起走的時候，會讓他走內側，兩個人并肩，提東西的也是唐森。

明明用的是同樣的沐浴液和衣物清洗液，十九也沒有什麽用男士香水的習慣，但唐廿予就覺得，十九身上有點淡淡的香味，冷冷的，又偏木質，像是冰天雪地裏，獨自伫立的孤木，沉默卻又無法忽視。

往地下車庫走的電梯人很少，這一趟只有唐森和唐廿予兩個，電梯裏部分金屬色裝飾能映出影子，唐廿予看着兩個站在一起的影子，莫名覺得安心，想要再往唐森那邊站一站。

四月初的天氣，很莫測，前兩天氣溫暴跌，大家又重新拿出羽絨服，唐森發現唐廿予的動作，以為他有點冷，就把身上的圍巾摘下來，給唐廿予戴上了。

這圍巾是唐娘娘挑的，純白色，有點細絨的那種，過于娘了，可是，很暖和，唐森覺得，廿予哥戴上圍巾的樣子，像是個兔子。

把臉藏進圍巾的樣子，更像了，耳朵都凍紅了，也沒和他說冷。

“你等會兒先回去，外面挺冷的，我去趟常叔那裏。”唐森看現在的時間不算太晚，正巧吃飯的餐廳對街就是常叔的店，他就去看看，也有一段時間沒去了。

常叔好像和唐森母親家裏沾點親戚關系，一直對唐森挺好的，與家裏斷了聯系之後，他倒是會定期去看看常叔，唐廿予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把臉又往圍巾裏藏了藏，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并不是凍紅的耳朵，而是害羞，也就唐森會認為，人均消費過千的餐廳，提供的直梯會讓客人凍紅耳朵。

無意間，給餐廳扣了一口鍋的唐森，沒有讓唐廿予開車送他，陪他到車庫取了車，就又返身去了一樓，步行去常叔那裏。

唐廿予記得沒錯，常叔是和唐森母親家裏有點血緣關系，但是，他已經離開家很久了，自己在這個城市的一角，開了家粥店，唐森以前也只是知道常叔的存在，和他關系好起來，還是和唐能吃有關系。

對于暴食的唐能吃來說，唐森父母強硬冷硬，要求唐森自我控制，拒絕提供他食物的行為，會讓他生不如死，唐能吃太餓了，餓到恨不得咬一口自己的手臂，去體驗咀嚼的美好，所以，唐能吃逃跑了，聞着飯香，迫切的需要進食。

沒錢，是買不到飯的，唐能吃是跑到常叔那裏，蹭了一頓又一頓，才算勉強吃飽的，可惜，他後來又被抓回去，差點被送去精神病院，決裂了關系逃跑，才遇到唐廿予。

唐森一直都沒有說過，自己跑了兩次，第一次是因為被關起來，餓到受不了，第二次是被強行灌各種藥劑，要被送去精神病院。

這些事情，他不想拿出來說，快步的走向常叔的店，熟悉的粥香讓他感覺到安全。

常叔，患有一種少見的遺傳病，為了下一代的健康是不能生孩子的，所以，他也一直沒有找對象，快五十歲的人了，還是自己過。

再加上，常叔的抵抗力不太好，不能過于勞累，餐飲業這種很累的行當，本不适合常叔，可他有一手熬粥的本事，每天就只有五大桶粥，賣光算結束，洗碗收拾能讓服務生來，他也挺喜歡的。

已經過了晚飯的時候，店裏也沒有幾個客人了，常叔的粥很好喝，到晚上基本上都買不到，可唐森進來的時候，除了粥香，還聞到了一股炒菜的味道。

去牆邊看挂在上面的菜單木牌子，果然，店裏多加了炒菜。

唐森直接去後廚，看常叔正在和一個中年女人說話，伸手扣了扣門板，挺輕的動靜，卻硬是讓常叔和女人都扭頭看過來，把兩個人還吓了一跳。

“十九來啦？”常叔看到唐森就高興，他喜歡這個後輩，但現在讓唐森這麽看着，他這個長輩也有點心虛，正在洗案板的女人更是膽小，有點怕生的看了眼唐森，忙低頭飛快的繼續洗，恨不得把後廚擦了閃光亮才罷休。

伸出手指，虛點了一下牆上的菜單木牌子，唐森不用開口，就用動作問了常叔，這是怎麽回事。

他身體不好，開粥店已經挺累的了，又加了炒菜，是覺得命活的久，還是錢掙得少。

而且，兩三個星期唐森就會過來給常叔搭把手，上次來，店裏還沒有這個變化，唐森眼睛微眯，把視線轉到了後廚裏，那個女人身上。

常叔明明年長幾十歲，但看着唐森的表情，也覺得虛，忙解釋，往店裏加炒菜的主意，是他自己想的，和小禾沒關系。

“小禾？”進門以來，唐森第一次說話，讓常叔更虛了。

等等，他虛什麽啊！

“不是，十九，總讓客人喝粥我也挺過意不去的，小禾會炒菜，手藝可好了，要不你嘗嘗？”

道理是這麽講的，可唐森天生就對軟性子的人有壓制力，常叔是，那個小禾也是，等唐森坐在店中央的板凳上，常叔把留給自己人吃的粥端上來，小禾也手腳利落的又炒了兩道拿手菜，擺在唐森面前的桌子上。

唐森坐着，常叔和小禾拘謹的站着，讓唐森有一種，自己是舊社會的地主，要磋磨長工夫妻倆的既視感。

嘆口氣。

“常叔，你們坐。”

得令之後，常叔拉着旁邊的小禾，端莊乖巧的坐在了板凳上，像兩個聽老師發話的小學生，就差背着雙手挺直腰了。

“你們吃了嗎？”開飯店的人，往往都吃的晚，常叔這裏算是打烊早的了，可要清洗東西為明天備貨，估計也沒吃飯，聽唐森這麽問，意料之中的搖頭。

“那去拿碗筷過來吃。”唐森等兩個人再回來，動筷子嘗了口菜，“挺好吃的。”

然後，常叔拉着小禾松口氣，有種帶媳婦見家長，婆婆終于點頭的輕松感。

唐森：“……”

作者有話要說：

唐森：一個兩個，都沒讓人省心的